葉嫵從來都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跟君明翊見面,而且……還是看見如今這般神采奕奕的君明翊。
一襲深藍色西裝,打着領帶,身材修長,面容絲毫不見任何頹廢之色,反而依舊風采卓然得宛如貴公子,雖然已經二十九歲了,可眉眼絲毫未減任何顏色,反而因爲這一段時間世事變遷的磨礪,而越發深沉柔和起來,那雙深棕色的眸子好像是四月裡的陽光,溫暖柔和而絲毫不熾熱,眼波流轉間,再沒了以往看誰都是繾綣情深的那份輕浮,反而光華內斂,將那份刻骨的柔情暗藏於剪瞳裡,脣線略略滑起一道弧度,似在輕笑一般……
饒是誰看見這人,都不得不驚歎一聲:好一個多情公子!
旁人的驚歎隱隱傳來,葉嫵的心卻在看見君明翊的一瞬間,陷入瘋狂的震動中:這、這不可能!
這段時間,經歷了這麼多的事,先是君老太死亡、君家陷入絕境,再然後是種植園被發現、君明寒康復……他手上的棋子早已經一一廢掉,之前出現的葉妍和葉筱筱,不過是他最後、最無用的棋子罷了,現在的君明翊,不應該是雙眼赤紅、氣急敗壞的出現在這裡鬧場嗎?
就算是不曾太過失態,可這一陣的風波,至少也要在他的面容上留下痕跡吧,他不僅沒有絲毫清減和倦容,反而……狀態好得更勝以往!
拋開這些,君明翊看見仇深似海的自己時,也至少要流露出一股子恨意波動吧?
可眼前的俊美青年,哪裡有半分的恨意,反而溫柔高貴得幾乎要將人融化在那般視線裡……渾然味覺的模樣,好像真的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可能!
他不禁沒有露出絲毫的頹喪模樣,反而比以往,更加的出類拔萃而光芒耀眼?
君明翊笑得越是溫柔,葉嫵的心中便越是冰冷徹骨,只覺得脊背都森森的冒出寒氣,幾乎將整個人都縈繞在這片森寒裡。
君明翊如今的狀態,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就算他掩飾得再好,家族遭此劫難,他身爲君家家主,平素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再好,但是面對葉嫵這個“仇人”,至少也要隱隱的有些動容,至少在神色間有些掙扎啊……怎麼如今瞧着,他從容平靜得有些駭人?
葉嫵自問做不到如此地步,當初她剛重生之初的那場婚禮上,她便根本無法壓抑得住那份滔天恨意,所以不敢跟君明翊有太過密切的眼神接觸,生怕自己漏了底……後來的長達一年時間裡,葉嫵每次見到君明翊,都會各種失態,恨不得將他除之後快。
以她的忍xing和心智,都尚且只能做到如此地步,君明翊又怎麼可能放下仇恨,真的笑得這般若無其事?
本來,剛纔聽樂南說起君明翊過來時,她的心下便大叫不好,只當是君明翊今天氣急敗壞得過來砸場子了,想將人攔在樓下,現在看見這一幕……她卻是無暇顧及身後跟過來的幾個人了。
上輩子的葉嫵,跟君明翊同牀共枕十年,她知道昔日這個絕世好丈夫般的男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知道一旦真正蛻變的他,到底會有着怎麼樣的心xing和手段……
君明翊向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作假,他若是有恃無恐,便是真的手上有了倚仗!
葉嫵心中凌亂,失神了好半天,一直到司凜從旁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這才讓整個人回過神來,略微尷尬的笑了笑,隨即高傲的擡起下巴,揚聲冷笑道,“君三少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君明翊的手上捧着一隻高高大大的禮盒,卻是曖昧的笑了一下,嗓音溫存,“阿嫵,你我夫妻二人,又何必如此客氣?”
葉嫵故作姿態的掩脣輕笑了出來,“哎,原來君三少還認得我這個做妻子的,嘖嘖,虧我之前還心底愧疚不已,生怕君三少因爲君家作jian犯科的事被我抖落了出來,而遷怒於我,不承認我這個妻子呢,想必君nainai的在天之靈,看見自己孫子如此‘寬宏大度’,也會含笑九泉的,你說……是吧?我親愛的明翊哥哥?”
君明翊略微垂下眼瞼,眸底的怒意一閃而逝,緊接着又好像什麼都沒聽懂一般,溫柔輕笑道,“這個是自然的,nainai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我大仇得報,讓仇人死無葬身之地。”
“就是嘛!”葉嫵莞爾,挑起眉梢,黝黑色的眸子裡一片幽暗深邃,纖細的身子挺得筆直如竹,“想必君nainai在地獄十八層的位置上,會好好‘保佑’你這個孫子的!”
說完,葉嫵直視向君明翊,嫵媚絕色的面容上,一派傲然!
君明翊眉眼間一派古井無波,微笑如昔,只是對上葉嫵時的氣度,隱隱間似乎有些針鋒相對!
這對夫妻,結親如結仇!
旁人看着這名義上的夫妻、現實中的仇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兩人對視良久,君明翊終於緩緩的垂下了眼瞼,將頭略微側了側,看向葉嫵身邊頎長高大的司凜,忽然輕笑了出來,“司少,別來無恙啊,這兩年來,承蒙你多多照顧我妻子葉嫵了,她雖然年紀小了些,但是秉xing狠毒又無情,你最好小心些纔是。”
司凜沒料到,君明翊居然突如其來的將視線投向自己,略微玩味的笑了笑過後,這才慢條斯理的笑道,“勞煩君三少惦記,我司凜呢……還真就喜歡葉嫵的這份狠毒無情,倒是讓君三少cao心了。”
君明翊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說話間的口吻,帶上了幾許嘲諷的味道,“噢?司少果然口味獨特,不僅喜歡別人用過的二手貨,連找的女人也要找那種被人嫁過人……嘖嘖,這種別人穿過的破鞋,司少也會視若珍寶,這個品味,未免也有些太過獨特了。”
二手貨?!
別人穿過的破鞋。
身後跟着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小心看向葉嫵,瞧着她的臉色……
不提這茬還好,提起這一茬,葉嫵和司凜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齊齊笑了出來,笑得……讓人有些摸不清頭腦。
司凜用手背擋了擋脣角間那不掩飾的笑意,輕聲咳了咳,強行壓住那份笑噴的衝動,故意挑了挑眉梢,語調詫異而輕快的問道,“噢?君三少說的是……葉嫵嗎?”
“應該就是我了吧?”葉嫵捉狎的眨了眨眼。
司凜又是遺憾,又是嘆息的道,“可是,我怎麼記得,君三少跟葉嫵的洞房之夜,好像是在跟姜藍夢滾牀單?第二天早晨,好像又跟誰滾的牀單?事後還有人懷了你的孩子,被你逼着去墮胎……要不要我給你拿張當時的化驗單?”
話語出,全場驚!
一雙雙眼睛齊齊的看向君明翊,也不知道是唾棄,抑或是鄙夷。
君明翊臉色略微漲紅了一下,目光死死地盯着司凜,冷笑了出來,“司少果然神通廣大,連這種事情都能查得到,佩服!佩服!”
很顯然,君明翊並沒有否認,便是直接默認了……
他居然有臉默認了?!
這君家……果然已經爛到了根子裡啊。
君明翊的坦然默認,倒是讓司凜略微驚奇了一下,隨即繼續邪肆淺笑道,“難得君三少這麼痛快,這一次……反倒是輪到我來佩服你了,君三少果然手腕了得,在外紅顏知己無數,在家裡居然都不放過……”
“那又如何?”君明翊眸底迸出一抹精芒,“司少,我玩哪一個女人,都能保證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我可沒有司少這般獨特口味,喜歡別人不要的破鞋……”
司凜慢悠悠的笑了笑,俊美邪異的面容上現出一抹篤定和冷厲,“我司凜雖說只有一個女人,但是我也同樣能保證……我的女人,第一次以及以後的每一次,都屬於我!至於你嘴裡說的破鞋……莫非是姜藍夢?”
“葉嫵是我的妻子!”君明翊瞳孔猛地縮了一下,高聲提醒。
“那又如何?”司凜勾脣,狹長的鷹眸裡精光流轉,嗓音醇厚深沉,“說起來,君三少你也算是我和葉嫵之間的媒人了,當初要不是她親眼目睹着你跟姜藍夢在她的新婚之夜滾牀單,她也不會一氣之下,隨便抓了個人,抓到了我的頭上,我司凜還要多謝君三少的成全呢,能將完完整整的葉嫵送給了我。”
君明翊臉色漲紅得近乎於發紫!
旁人卻是一副看傻子模樣的看向君明翊……
呵呵,活該!活該你丟下這麼嫵媚絕色的美人,去搞自己的嫂子,卻便宜了順道路過的司凜,硬生生逼着一個白璧無瑕的女人依偎進了其他男人的懷裡!
這羣醬油黨們也終於搞清楚了兩年前那場婚禮的始末,搞清楚了葉嫵怎麼會跟司凜攪合在一起……換做是他們,他們也絕對會這麼幹!
司凜卻好像毫無察覺一般,繼續慢悠悠的笑道,“既然有人將這麼個美人送到我這裡,我司凜要是不接受,豈不是辜負了君三少的這番美意?當初作爲回禮,我送你的那顆‘三年丸’,不知道藥效是否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