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石先生，這名額是不能賣的。”
“這和您有沒有錢沒關係，有錢也不能賣。”
被圍住的醫生也無奈了，這家人怎麼都這樣子？
“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沒有拿錢買不到的東西，什麼東西都有一個價格！”莊不遠聽到自家那個二舅在叫囂，“這世界上，我買不起的東西還真不多！說吧，開個價吧！”
“石老爺子不符合志願者的條件，我們肯定不能讓你加入的。”
明明我們的志願者招募，就是爲了石老爺子的病情做先期研究好不好？
現在先期研究還沒進行呢，你非要讓石老爺子冒險，我能說什麼？
作死也不是這樣作的啊！
“阿保！你別胡鬧了！”石老爺子怒吼一聲：“醫生有自己的考慮，你給我消停點！”
“可是爸……”
“我說了消停點！”石老爺子說話聲音大了點，頓時有些喘不上氣來，拼命咳嗽起來。
他的腫瘤細胞，早就已經侵入了肺部，本來就呼吸不暢，隨時需要帶氧氣瓶。
“爸，你小心點，來，我扶您回去躺着，我哥也真是，怎麼找了個這樣的破醫院，還虛城的大醫院呢……”
莊不遠的二舅名叫石有保，他身材高大，多年的酒肉生活，讓他的肚皮圓滾滾的，像是懷胎十月一樣，身上穿着一件差點裹不住肚皮的西裝，露出金光燦燦的腰帶扣，很有暴發戶氣質。
他也確實挺有錢，早些年的時候，在下崗潮時承包了一個廠子發了家，從那之後各種折騰，也算是小有資產了。
別看他現在聽起來財大氣粗，嚷嚷着自己有的是錢，在莊不遠的記憶中，他其實是一個小氣到極點，對別人摳門到極點，斤斤計較到極點的人。
莊不遠記得，自己小時候，有一年跟莊媽去自家外公家過年，不知道誰把他的手機丟進了魚缸裡。
自家二舅一口咬定是莊不遠丟的，不但逼着莊爸莊媽打了他一頓，還強行讓莊爸莊媽賠了一萬多。
十多年前的一萬多，對莊不遠一家可不是小數目，莊媽幾乎是含着淚把這錢拿給二舅的。
接下來半年的生活，都緊緊巴巴的。
儘管莊不遠賭咒發誓不是自己丟的，但莊爸莊媽也是將信將疑，問了莊不遠好多次。
一提起這件事，心情就會變得很差。
久而久之，莊不遠都快覺得是自己的錯了。
直到第二年，莊媽才知道真相，是二舅的兒子期末考試沒考好，被禁止看電視，一怒之下就把自己爸爸的手機丟進了魚缸。
到現在莊媽都瞞着莊爸，生怕莊爸一怒之下，做出來什麼傻事，那這個家就全毀了。
不過從那之後，只要有二舅出現的場合，莊媽就從不出現，即便是躲不過去，也是自己出現，決不讓自己的丈夫兒子跟着自己回孃家了。
莊不遠還是上大學之後才從別人口中知道的真相。
不管知不知道真相，莊爸莊媽都是實誠人，時間久了，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總不能把二舅殺了啊。
斷絕關係？
本來就是差不多算是斷了，只是因爲父母的緣故，必須往來。
但這是莊不遠童年最大的陰影之一，只要想起來，眼前就是二舅張口閉口窮逼崽子，非要誣賴他的模樣。
“窮逼崽子，你知道我的手機多少錢嗎？賣了你都買不起！你這種窮逼崽子，吃我家喝我家的，怎麼不被車撞死……”
不過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提起來過，莊爸莊媽還以爲那時候莊不遠還小，已經不記得了，後來也絕口不提此事。
但莊不遠其實是記得的，不但記得，而且刻骨銘心。
那時候的二舅，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比現在年輕許多，這麼多年過去了，三十多歲的青年，變成了現在四五十歲的暴發戶，形象已經天翻地覆。
但在看到二舅的剎那，一切又浮現了上來，揮之不去。
莊不遠本以爲自己現在心臟已經很強大了，誰想到再見到二舅，心中竟然還是很不爽。
果然，有些事情，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
強忍住上前給自家二舅幾巴掌的衝動，莊不遠按住胸口，默唸三聲：“我是爲了我媽，是爲了我媽，是爲了我媽！”
這才平復下心中強烈的報復執念。
大舅來虛城的時候，莊不遠他們倆還願意來見個面，但是二舅嘛……
莊不遠決定放棄了，過不了心裡這個坎。
幫自己外公治病，他已經是仁至義盡。
別的，他真沒這個義務。
莊不遠剛打算離開，田院長看到了他，快步走了過來，道：“莊主，您來了，您這個二舅……實在是……”
“我不認識他。”莊不遠擺手。
既然已經不認識大舅了，乾脆連二舅一塊不認了得了。
“不管您認不認識他，他都鬧騰了一下午了，這病房裡，也住着很多重要的病人的，弄得我們很被動啊，您給出個主意吧。”
就算是莊不遠再怎麼說不認識他，畢竟關係在那裡擺着呢，田院長也只能抓住莊不遠不放。
別看石有保現在消停了，但是不到十分鐘，估計他又會鬧騰起來。
莊不遠嘆口氣，想了想這位二舅的性格，道：“既然他那麼想要加入，就讓他加入吧。”
“啊？”田院長一愣，“這怎麼能行？”
“就算他是計劃外名額吧，所有的成本，由他自己承擔。”莊不遠道。
“這位石家老二，不是嚷嚷着什麼東西都有個價嗎？”莊不遠撇嘴，“就讓他看看，他老爹的命，他買不買得起，舍不捨得買。”
田院長道：“如果他真捨得花錢呢？真妖讓他加入實驗嗎？”
“他纔是直系親屬，還是兒子，他老爹的命，他說了算。”
莊不遠和自己的外公，真的是沒什麼感情。
有的，只是對一個身患絕症的老人的基本同理心，以及從自己母親那裡延伸來的責任而已。
我那個混蛋老爹，整天沒事就打我，沒事就罵我蠢兒子，我也不想讓他死啊。
“那……我就真這麼辦了啊。”田院長道。
莊不遠點點頭，剛想離開。
突然又聽到了石有保的大嗓門。
“田院長，可算是見到您了！”石有保衝了過來，攔住了田院長和莊不遠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