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塔的大門,足有三丈之高,通體漆黑,它並不是尋常的對開式,而是從上到下的升起式。就如大壩的閘,也像是割草的鍘刀。
轟隆隆!
紀東元拿走天兵古筆之後,平靜的矗立在天兵塔前,等待着石門升起。
如果他拿走天兵古筆之後,並沒有來天兵塔,那支巨大的筆,便會在他手中化爲黃沙,重新匯聚在天兵冢內。
劉月月在瘋狂毆打左宆羅,她不敢看紀東元,只能將心中的焦慮與心慌,狠狠用拳頭和劍刃,發泄在左宆羅身上。
而方三萬等人,卻眼珠子一動不動的凝視着紀東元。
終於!
伴隨着一道震耳欲聾的巨響落下,巍峨滂湃的天兵塔開始顫抖。
與此同時,高達三丈的巨大石門,也隆隆升起。
在天兵塔內,是一股令人膽寒的漆黑,遠遠看去,那石門就如是荒洪巨獸張開的巨口,要將人世間的一切都吞嚥下去,咀嚼成最原始的肉糜養料。
冷!
不知何時,望仙台的地板,佈滿了一層寒霜。
這森森的寒意,正是來自天兵塔的巨門!
其實不光望仙台,整個會場,都能感覺到這森森的寒冷。
“老紀,自己小心點,一定要注意安全!”
方三萬皺着眉頭,
從天兵塔裡的氣息來看,他還是低估了這天兵的恐怖!
“放心,我命大!”
話落,紀東元提着天兵古筆,義無反顧的踏入了天兵塔內。
轟隆隆!
伴隨着巨門從天而降,天兵塔的饕餮巨口,又重新合上。
隨着一股寒氣蕩起,天地間的溫度,又重回之前。
滴答,滴答!
當紀東元身形徹底消失之後,劉月月才停止了繼續毆打左宆羅泄憤。
她猛的撲到蔣香意肩膀上,徹底淚崩。
之前劉月月保持着鎮定,不過是不願意給紀東增加負擔,故作堅強而已。
此刻紀東元生死未卜,她又豈能不擔心。
蔣香意拍拍劉月月的肩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唐段穎也走到天兵冢下,拿走了排名第七的一柄寒冰劍!
此劍純白,通體如冰霜凍結而成,就如王君塵的眉。
這柄劍,使得她想起了王君塵。
離開了那麼久,也不知道王君塵在九天仙域,過的還好嗎?
唐段穎擡頭望着蒼天。
這是她習以爲常的動作,每當夜深人靜,每當天空有寒月升起,唐段穎都要發呆整整一夜。
似乎在那清冷的月亮之上,她能感覺到王君塵的溫度,那熟悉的寒冷溫度。
“小白眉,你等着,等着我!”
“快了,你的妻子,你的結拜兄弟,我們都已經到了問元境,我們都在努力!”
“我們距離九天仙域,已經越來越近!”
“小白眉,你等着我!”
“我,想你了!”
唐段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眼神堅定。
……
左宆羅再一次被打到暈厥。
到了這時候,誰都不敢在小覷楚宗這些絕世天驕。
那些聖尊也奇怪了。
往年找到一個能打敗飛昇者的天驕,就足夠驚世駭俗。
今年這是怎麼了?
一個左宆羅,將蒼穹亂星海攪到雞犬不寧,幾乎是舉世無雙。
但這時候,出現在一個趙楚,三番五次戰敗左宆羅。
可今日,趙楚失蹤,眼看着左宆羅無人能治,卻又冒出來一羣天驕。
他們這一羣人,似乎每個人都有和左宆羅一戰的資格,每個人都可以打敗左宆羅。
左宆羅的存在,明顯已經成了青年強者成名的證道石。
沒錯!
在所有人的認知中,能打敗左宆羅,你就很厲害。
畢竟,左宆羅的聲望,實在是太響亮。
……
天兵塔內。
紀東元被活活剝了十層皮。
但他還活着。
漆黑的世界,枯寂冰冷,四面八方,都是無窮無盡的擠壓。
紀東元瞳孔猩紅,從進來之後,就沒有完整的呼吸過一次。
極致的痛苦之下,紀東元想起了爹孃開飯館的時候,廚房裡那個蒜臼子。
對!
這天兵塔,就是個蒜臼子。
而他紀東元,就是蒜臼子裡的那顆嫩蒜。
每隔幾分鐘,那無處不在的恐怖壓迫,就如蒜錘,狠狠轟落而下。
而紀東元的下場,就如那顆蒜,瞬間粉身碎骨。
其實,那並不是肉身的粉身碎骨,而是連同精神層面的粉碎。
想活下去,就不能逃避。
你不可以逃避痛苦,不可能逃避死亡。
人在瀕死的時候,極度容易放棄,只要你敢放棄,下場就是真正死亡。
雖然,紀東元無數次想過放棄,好好睡一覺,這一切痛苦就結束了。
但每次想起劉月月,想起趙楚,想起北界域,想起自己還有爹孃,想起一切,他渙散的目光就會重新堅定。
不能睡!
不可以睡!
縱然粉身碎骨一萬次,自己也沒有任何資格逃避!
堅持!
一次又一次的轟擊,紀東元就這樣麻木的堅持着。
他甚至忘記了多少次粉身碎骨,多少次肉身重聚。
紀東元腦海中,早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他的肉身,早已經沒有了溫度,沒有了感知,就如一具冰冷的殭屍,在永恆的漆黑中游蕩。
不知何時,紀東元的掌心,出現了一抹溫度。
那溫度,來自天兵古筆!
沒錯,從踏入天兵塔之後,天兵古筆就詭異的消失。
此刻,巨大的古筆,莫名其妙出現在紀東元掌心裡,那一抹溫度,就如燎原初始的星星之火。
紀東元被凍僵的眼皮,緩緩擡起來。
他的眼前,不再是枯寂的漆黑,反而是有了一團五彩斑斕的氤氳。
這團光,就來自天兵古筆!
“成、成功了嗎!”
紀東元僵硬的嘴角,露出了一個難看到極致的微笑。
……
天兵塔外。
此刻剛剛流逝了幾分鐘而已。
左宆羅再一次甦醒,他不死心,明知道自己無法逃走的情況下,竟然還想偷襲方三萬。
然而,方三萬大袖一甩,僅僅用了三招,重傷的左宆羅,直接被打穿心臟,整個人宛如一隻破麻袋,瀕臨死亡。
紀東元進去天兵塔後,方三萬原本就心情焦慮,左宆羅這時候去是惹他,純粹是找刺激。
噗!
左宆羅被方三萬三招打敗,一口鮮血噴出,再一次暈厥。
這一次,他不僅僅是因爲傷!
還有氣,還有憤怒,還有不甘心!
爲什麼!
左宆羅真的是不甘心啊。
自己明明已經力壓十大飛昇者,坐穩了年輕一輩最強者的稱號。
這些詭異的青年,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蹦出來,到底是什麼背景。
爲什麼這麼強?
爲什麼要處處和他作對!
就在左宆羅昏迷的最後時刻,他捏碎了掌心裡的一枚玉簡。
這是一枚強制傳送玉簡,可以無條件將一個洞虛境傳送到他身旁,哪怕是半步玄始境也無法阻擋。
這也是左宆羅最後的保命手段,雖然有些丟臉,雖然他一萬個不願意使用,但爲了命,左宆羅還是捏碎了玉簡。
堂堂戰神,連逃都做不到,就足以證明他被逼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嗡!
左宆羅附近,有一層空氣悄然扭曲,但也沒人有關注到。
……
望仙台之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紀東元的成敗。
天兵塔和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誰都不知道紀東元在裡面經歷了什麼,經歷了多長的歲月。
按照以往的慣例,天兵塔考覈,一般會持續三到五分鐘。
而此刻,已經六分鐘過去,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不光其他修士,就連五大聖尊,都死死盯着天兵塔。
如果紀東元真的能得到天兵古筆,他便是創造了一個奇蹟。
“命古生,天兵塔是你的,你覺得那小子能成功嗎?”
問仙子眯着眼問道。
聞言,其他聖尊也挑了挑眉,想聽聽命古生怎麼說。
“哼,這個蠢貨,已經死在天兵塔裡了!”
“排名第二的天兵,連左宆羅都不敢挑戰,這傢伙又算什麼東西!”
可還不等命古生開口,前方的羿魔殿長老魏一禪,便不屑的回頭,滿臉幸災樂禍。
“哼,左宆羅?”
“你是指那個即將被斬殺的廢物嗎?”
斬北海譏諷道。
“放心吧,左宆羅死不了,誰都殺不了左宆羅!”
“我觀察了一會,那些可以打敗左宆羅的年輕人,似乎沒有一個屬於你們五大勢力!”
“或許,他們有可能棄暗投明,來我羿魔殿呢!”
相長風輕輕一笑。
聞言,五大勢力的聖尊滿臉寒霜。
這一下,他們被捅到了命門。
相長風說的沒錯,這些人都屬於楚宗,而趙楚除了和路江離的丹青淨地有些淵源外,和其餘勢力井水不犯河水。
甚至由於命夕龍和麻青劫的原因,趙楚對始皇龍庭,更是沒有什麼好感。
偏偏斬殺麻青劫這件事,始皇龍庭早已經昭告天下,如今箭在弦上,命古生也不可能因爲一個趙楚,就赦免了羿魔殿的奸細。
路江離苦笑着,他也有苦說不出。
因爲道源齊相爐和皮永宏的關係,趙楚和丹青淨地的關係,其實也稀鬆平常。
畢竟,誰都想不到,趙楚的楚宗,會有如此實力。
看着臉色難看的五大聖尊,羿魔殿三個長老陰陽怪氣的笑着。
而在他們身旁,一個洞虛境的強者,身軀已經是虛化。
他感覺到了左宆羅的法寶召喚。
在五大聖尊的監視下,任何人無法踏上望仙台,但有左宆羅的法寶,便可以將一個洞虛境傳送上去。
可惜,那法寶無法傳送半步玄始境。
否則,他們三人中任意一人上去,都可以瞬間主宰一切。
一掌拍死那些年輕天驕,是最正確的做法,但可惜,一個洞虛境,根本沒把握殺了那麼多問元天驕。
但救走左宆羅,足夠了。
當然,無法殺人,就選擇拉攏一下,這也是羿魔殿慣用的伎倆!
“那小子,應該是失敗了!”
“天兵塔從來沒有考覈過這麼久,而且根本沒有任何生機!”
命古生突然擡頭,搖了搖頭。
聞言,其他四人也嘆息了一聲。
命古生說的沒錯,根本就沒有任何生機的氣息,他們一直用神念監視着天兵塔。
而且從古到今的記載,也根本沒有超出五分鐘的情況,當年有人拿走第三的天兵,同樣僅僅考覈了五分鐘而已。
……
望仙台之上,劉月月越來越心慌,他手掌冰涼,連心臟都要停止跳動。
其他人也焦急的望着天兵塔,紀東元進去的時間太久了,久的不正常。
根據以往的慣例,這種情況只有一個結局!
那就是死!
……
“小心,該死的羿魔殿,卑鄙!”
然而,也就在這時候,臺下一聲怒吼,打破了平靜。
這聲音,來自斬北海。
他乃斬蒼生門聖尊,對各種氣息十分警覺。
斬北海察覺到了望仙台上的異常!
可惜!
已經晚了。
伴隨着一道漆黑的旋渦形成,一名洞虛境老者,從旋渦中邁步而出!
全場譁然。
之後,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擡走左宆羅。
“該死,留下左宆羅!”
方三萬率先警覺。
左宆羅關係到旭芸霜體內的毒蠱,他豈能任由其被人擄走!
轟隆隆!
鋪天蓋地的禁術轟殺,瞬間落到洞虛境強者身上。
“你們還是太嫩,根本就不懂洞虛!”
這人輕蔑一笑,隨着他肉身輕描淡寫的入虛,來自方三萬、唐段穎和何江歸三人聯手的恐怖一擊,直接落空。
而洞虛境提着左宆羅的脖子,就要從容離開。
五大聖尊隨時會殺上來,他也不敢浪費時間。
但面對一些問元境的小鬼,他根本就立於不敗之地。
……
“該死!”
斬北海大袖一甩,就是去望仙台,去阻止那個洞虛境。
這一瞬間,整個會場大亂。
然而,羿魔殿的三個半步玄始境,怎麼可能允許五個聖尊去搶人。
他們只需要阻攔幾個呼吸即可。
“羿魔殿,你們不要臉了嗎?”
命古生等人被阻攔,怒髮衝冠。
地齊海的洞虛境們,同樣被羿魔殿強者阻攔,戰事一觸即發。
皮永宏暗自懊悔,早知道有這種情況,應該給他們拿幾顆誅虛散,以備不時之需,起碼能威脅那洞虛境一會。
可惜,誅虛散何其珍貴,他也只能搖搖頭。
但所幸,那洞虛境也殺不了方三萬他們。
緊迫的對峙下,羿魔殿的人,只是冷笑與輕蔑。
幾個呼吸而已,很簡單就能拖延。
……
“你們這些自大的小鬼,很快就能嚐到失敗的滋味。”
“記住,面對洞虛境,你們就是螻蟻,我和你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存在!”
洞虛境輕蔑的笑着,就要在大庭廣衆下離開。
“螻蟻?”
“如果你今日被螻蟻所殺,你又算什麼東西!”
劍拔弩張的氣氛下,人們似乎忽略了什麼東西。
天兵塔的大門,似乎根本沒有開啓。
然而,一道身形消瘦的青年,卻平靜的矗立在塔頂,俯瞰着洞虛境強者……他的掌心裡,提着一支一人高的巨筆,衣袍隨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