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的清酒度數很低,江子笙也不知喝了有多少,只覺得滿肚子的水,卻依舊沒有一絲醉意。
而一旁的任承澤說是陪喝,卻比她還要醉上一些,一雙清俊的眼眸深邃如不可測的星空,雙眉間帶着一些淡淡的愁意。
“江子笙,你有沒有過喜歡的人?”任承澤盯着江子笙那張巴掌大的清秀臉蛋,脣角勾起一抹說不出意味的笑。
江子笙拿着酒杯,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沒有任何心防任承澤,腦海中任錦軒那張妖媚的臉一閃而過,她搖了搖頭,“應該還沒有喜歡過。”
“怎麼連自己喜歡不喜歡都不確定?”任承澤伸手寵溺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如同撫摸一隻溫順的貓。
他將江子笙視爲自己的所有物,直到任錦軒出現,他的那強大的自信心似乎受到了挑戰。
他幾乎能夠無比清晰的感受到江子笙在任錦軒面前完全就像變了個人,她身上耀眼的鋒芒消失,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會哭會笑,會氣會惱。
問世間情爲何物,不過一物降一物。
“二殿下,你跟世子很熟嗎?”江子笙望着目光有些迷離的任承澤,隨意地問了句。
“嗯,很熟。”任承澤點點頭,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但還是說道,“我們從小便一起長大。”
“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很難懂的一個人。”任承澤淡淡地看了江子笙一眼,“這點你跟他很像。”
“他真的嗜血成狂嗎?”江子笙雖然見過任錦軒的手段,心底卻覺得他並沒有如傳聞中那般殘忍。
“真的嗎?或許是假的。”任承澤笑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武賢王的封地明明不在華都,爲什麼王爺會把世子留在這裡?”
任承澤放下酒杯,眸光閃動,輕笑一聲,“因爲父皇從小便極寵任錦軒,甚至比對我還要好,自然是希望他留在華都。”
“哈哈,是這樣啊。”江子笙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卻並不相信任承澤的說辭。
武賢王戎馬一生,至今依舊駐守邊疆,統領數十萬兵馬,位高權重。
自古帝王疑心重,雖然武賢王是仁宗帝的胞弟,但他卻不得不防。而這最好的辦法便是將任錦軒和任容萱二人留在華都,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再將萬千榮寵加持在他的身上,稍稍平息胞弟的不滿,有了任錦軒這個人質,仁宗帝纔會放心,纔敢繼續重用武賢王。
江子笙的猜測並沒有錯,看似風光的任錦軒其實不過是一名生活在黃金牢籠中的囚犯,他的一言一行無時無刻都有無數雙眼睛盯着。
所有的暴虐,嗜血,殘忍,不過都是他的一張面具,只不過這張面具他實在帶的太久了,這輩子恐怕都無法摘下。
深夜慢慢,江子笙不知跟任承澤談了多久,又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她醒來之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天香樓的房間裡,被子上還蓋着任承澤那件大氅。
房間的案几上正放着一封信,江子笙拆開看後,才發現上面的墨跡並沒有乾涸,顯然是剛寫不久。
信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內容,只是叮囑江子笙醒來記得多穿幾件衣服,記得用早膳。
江子笙看完信件便直接將它燒掉,打開了房門。
“東家。”小九立在江子笙的門前,極爲嚴肅地板起一張臉。
“小九,你怎麼在這?”江子笙看了雙眼發紅的小九,不解地道。
“回春堂被封了。”小九看着江子笙並沒有一字一頓地道。
“怎麼會被封了?”江子笙眉色一皺,拿起任承澤的大氅,立即向回春堂出發。
現在的回春堂不是之前的小醫館,因爲江子笙的高超醫術,聲名遠播,不僅在華都,在整個大玄都有着不俗的影響力。
她根本沒想到回春堂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封。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子笙看着回春堂門上的封條,清透的眼睛閃過一絲狠戾,壓制住心中的憤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看着無數的病人坐在回春堂的門口怨聲載道,江子笙譏諷地揚起嘴角。
不管針對回春堂的人是誰,只要惹了她,她就絕不會讓他好過,既然他想鬧,那她就將這件事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大夫也不是能夠輕易招惹的。
“齊老你去寫個告示,就說咱們回春堂無故被封,從今往後便不再行醫治病。”
齊老不解地看着江子笙,滿臉爲難:“江大夫若出了這個告示,勢必會引起羣憤啊。”
“我就是要他們憤怒,他們越憤怒,纔會對我們更有利。”江子笙清亮的雙眸閃爍着精光,心中早就有了算計。
果然,齊老的告示一貼出,華都的百姓都坐不住了,他們早就習慣去回春堂拿醫問藥,這回春堂的大夫不僅醫術高明,價格公道,每個月都會免費的爲百姓們診脈,在老百姓心中早就成爲了活菩薩的存在。
如今這個活菩薩竟然無緣無故的被官府封了,他們怎麼能忍?
在江子笙刻意的引導下,這不滿的情緒愈發高升,華都城的百姓們自發的將整個府衙擠的水泄不通。
任承恩也是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不停的明心殿中度來度去,臉部肌肉僵硬無比地抽搐着。
“我就不信一個回春堂還能翻了天!傳我的命令,將那些鬧事的全部抓進牢裡,更甚者,殺無赦!”
“不能殺啊。”小太監額上的冷汗直冒,“這府衙周圍聚集起來的少說也有上千人,若殿下真的將他們全部抓進牢中,後果不堪設想。”
“上千人?不是說才數百,怎麼又到上千了?”任承恩癱坐在軟榻上,眼中帶着不敢置信的驚異。
“殿下,回春堂民心所向,人數還在不斷的增加當中……”小太監一邊顫抖地說着,額上冷汗一直往外冒着。
任承恩煩悶地將番外進貢的琉璃桌,一腳踢翻,狂躁的咆哮起來!
這個回春堂不就是個普通的醫館嗎,就算有任承澤撐腰,也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回春堂的底細你到底有沒有查清?!”任承恩緊緊地閉上眼睛,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奴才查不明白……奴才該死,請殿下責罰。”小太監啪的一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發抖。
“滾!”任承恩懶得再開他一眼,拳頭砸在桌面,發出劇烈的響聲。
這就是江子笙的手段嗎?若真是如此,那他們就太小看她了。
江子笙怡然自得地聽着虎子回稟的消息,眉毛稍稍微揚,自信而又張揚。
“輔國大將軍府如何了,那個康強還能耐住性子不動?”江子笙冷冷的哼笑一聲。
“東家您料事如神,不僅是輔國將軍府,還有其他一些與咱們交好的官太太們,都在暗中替咱們出力。”虎子崇拜的看着江子笙,眼睛裡帶着一抹興奮的狂熱,“二殿下剛叫人傳信過來說知道是誰下的手了。”
“是誰?”江子笙眼睛驀地眯緊。
“是三殿下,任承恩。”
“原來是他,冤家路窄。”江子笙慢條斯理地喝下茶,掩飾着心中的恨意,“空塵大師來了嗎?”
“已經在候着您了。”虎子恭敬地道。
“把他請進來,是時候讓他露出鋒芒了。”江子笙將茶杯重重地放下,眼中的冷意又增了幾分。
空塵仙風道骨地走進屋中,看到江子笙立即躬身行禮,眼中卻沒有多少敬意。
如今他在華都也算是名聲赫赫,自然不再把江子笙放在眼中,若不是他之前被江子笙下了暗手,恐怕早就反水。
江子笙將他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直接開門見山道:“空塵大師近來氣色不錯,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是否有興趣跟我合作一件驚天大事。”
空塵看着江子笙臉上略帶狡詐的笑意,心中涌起一種不安的情緒
“江大夫有事可以明說。”
江子笙微微揚起脣角,“空塵大師覺得當世朝局最主要的是什麼?”
“自然是東宮之位。”空塵略微沉吟了一下。
“那如今最有能力競爭這東宮之位的又會是哪幾個人呢?”江子笙笑意更深了,一雙眸子如漩渦般,不由自主便會引人探入其中。
“江大夫所言那麼多,莫非是讓老衲去幹擾儲君之選?”空塵面色微變,雖然人人都叫他大師,其實他不過是個手法高明的騙子而已,對於欺君罔上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江子笙驀地站起身子,將懷中的玄閣令拋向空塵,冷笑道,“大師想必認識這塊令牌吧。”
空塵盯着玄閣令眼中發出炙熱的光芒,誰人不知,這個玄閣甚至能夠左右皇上的思路,若他能進入玄閣成爲其中一員,那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只是他沒有料到,年紀輕輕的江子笙竟然會跟玄閣扯上關係。
“怎麼樣,大師有沒有興趣?”
“我的好處是什麼?”空塵除了名利之外,最愛的便是權利。
“好處?”江子笙略微思索下,低聲笑道,“國師怎麼樣?成爲玄閣閣主之下的第一人!”
嘶……空塵猛地吸了一口氣,貪婪地看着江子笙:“這筆交易我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