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和柳絮都不是特別挑剔的人,只是在望氣別院這種洞天福地一般的地方呆久了,對生活質量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要求。獨龍嶺的小客棧和‘山蚤子’們都是旅遊線路開了以後寄生在這裡的臨時經濟體,山蚤子要考慮自己的安全,配備的車輛還是不錯的,周易隨便看了看,居然發現了一輛豐田大霸王和一輛低配路虎。可這家小客棧純粹就是省道旁邊的住戶臨時改造出來的,條件實在不怎麼樣,連牀單都是黑呼呼的,這一晚上可怎麼過?還是趁着日頭沒落山,找輛車進山算了。
“嗨,這位兄弟,去白頭村一趟,車錢該怎麼算?嗯,老人家......”
周易見那輛豐田大霸王比較新一些,就拉着柳絮走了過去,無意中見到路邊的一輛京都吉普前站了個佝僂的身影,黑黑瘦瘦,鶴髮雞皮,可不正是在七彩昆城‘搶’走了玉貔貅的老太太麼?
老太太身後跟了個農用三輪車,看樣子是她僱來的,上面橫七豎八放了十幾個蛇皮口袋,也不知裝得是什麼,輪胎都被壓癟了一半,看樣子挺沉。此刻她正在與京都吉普旁的山蚤子討價還價:“這位大哥,就是到白頭村而已,纔不到兩百公里,你要收一千五百塊?這麼大的一筆錢,都夠我們那裡的孩子讀到高中了,再少點吧,行不行?”
“兩百公里?您老人家可真會說啊?”
山蚤子是個漢族人,年紀輕輕的不學好,胳膊上刺着紋身,脖子上栓着黃橙橙的‘狗鏈’,一面說着話,眼神兒還不住地往周易這個方向飄,居然是瞄上柳絮了:“您自己算算吧,去是兩百公里。我空車回來還得兩百公里呢?這前後就是四百公里,您還帶了這麼多貨,車損得多大?這可是山路呢,您不要說是走山路,就是內地跑高速,打輛出租跑上三四百公里,沒個上千塊人家能幹?我在這裡是最便宜的了,再講就是一千八、兩千!愛用不用!”
周易一聽就有氣,討價還價沒問題,這貨最後一句話就太欺負人了。什麼叫再講價就一千八兩千?有對老人這麼說話的麼?更何況這傢伙的眼睛不老實,離着百十米就往柳絮身上摟,佔便宜忽然佔到了哥們兒的頭上,什麼玩意兒!
“易哥,我認出那位老人家了......”
柳絮一拉周易的袖子,指着老太太有些興奮的地叫道:“是她,就是熊姥姥,賣糖炒栗子的熊姥姥啊!”
“你沒事吧媳婦,熊姥姥?回頭我留個小鬍子。還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呢......”周易一聽就樂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這是。
“誰跟你開玩笑了,熊姥姥也是白頭村的,炒得一手好栗子。這些年就靠賣栗子,爲希望小學捐獻了好多錢,如果沒有她老人家,恐怕有很多孩子都要失學了......”
柳絮嗔道:“孩子們寄來的照片上就有她老人家。昨天在七彩昆城我就覺得她好面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你看到那三輪車上的麻袋沒有,那肯定是姥姥進得栗子。”
“是這麼回事啊?這位老人家倒是讓人肅然起敬。可比某些當官兒的都要強多了。”周易點點頭。
“是啊,老人家真不容易,易哥我們叫上姥姥一起吧。”柳絮早就搶先一步跑了過去,興沖沖地道:“熊姥姥......”
“哦?是你這姑娘啊,你怎麼認識我老太婆呢?”熊姥姥回頭看到是柳絮也笑了,就是奇怪這個一看就是大城市來的漂亮姑娘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她也來過貢山旅遊,吃過自己的糖炒栗子?
“是在白頭村的孩子們寄給我的照片上看到您的,孩子們的信裡也提過好心的熊姥姥。姥姥,我們也是要去白頭村的,您就跟我們一車吧......”
“還是人家城市裡來小姐痛快。這位小姐,我陳六子的駕駛技術最好,坐我的車保證安全,要不你們一車走吧,三個人、十二件貨,我給打個折扣,兩千五百塊成不?”
山蚤子看到又有生意上門,而且顧客中還有個嬌滴滴的大美女,頓時骨頭都鬆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動起了壞心思。
“呵呵,你這生意做得可夠精的,剛纔還一千五呢,這就加了兩個人,你就敢加一千?”
周易笑嘻嘻地走了過來:“朋友,錢可不是這樣賺得吧?”
“大哥,看您這話說得。您一看就是大城市來得人,還在乎這幾個小錢?去白石村可是走山路啊,別光看車,您還看人......”
陳六子一指另外幾輛車:“他們有的車是不錯,可說到跑這條路,你去訪一訪,誰敢說資格比我老?這一路上可是有幾個險地,大哥你身嬌肉貴的,可不能出了任何意外對不?上我的車,保你又快又好。這樣好了,我跟大哥你有緣,兩千塊咱們上路,天可不早了,再猶豫就得宿在山裡,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周易瞅瞅另外幾輛車,看到那些山蚤子沒啥反應,就知道這些人都是一夥兒的,又看看陳六子,笑道:“行啊,我看你也挺痛快的,兩千就兩千,哥們兒不在乎。”
“就是啊,還是哥哥你痛快,一看就是有錢人,那就請上車吧?老人家,我幫你擡貨,我陳六子是出了名的賓至如歸,服務一流哇......”
別說,這山蚤子忙前忙後的,還真挺殷勤的。
“易哥......”柳絮看着這傢伙,總感覺有些不安。
“沒事兒,這哥們兒像個厚道人,坐他的車我放心。”周易笑得更燦爛了,像只小綿羊。
“那是,姐們兒你就放心吧,呵呵......”
陳六子收拾完熊姥姥的栗子,一躍上了車門,搖下車窗衝另外幾輛車旁的山蚤子點了點頭,一臉的詭笑......
山路崎嶇難行。車子顛簸的厲害,不知繞過了多少個山頭,陽光漸漸昏暗下來,明明才五點多鐘,密林深處已經如同夜晚,車燈範圍外,黑峻峻一片。
“哥們兒你瞧,我可沒吹牛吧,就這樣的路況,駕駛技術稍差一點的就得出狀況......嗯。車子熄火了,我去看看什麼情況。”
陳六子跳下車,打開引擎蓋搗鼓起來,半天也不見他說話。
“易哥,車子不會真的拋錨了吧?”柳絮有些擔心。
“拋錨?我看是有人的腦袋拋錨了,絮你不是說白練了功夫也沒個施展身手的機會麼,現在機會來了。”
周易的耳朵輕微顫動着,十幾公里外的聲響全都清晰入耳,後面最少有兩輛車在向這邊駛來。難道是又有了入山的客人,這麼巧?
手電筒散逸的光線偶爾掠過陳六子的臉,眉眼間的一抹猙獰映入他的眼簾,確定沒錯。這傢伙果然起了妄念,只可惜找錯了對象,周易冷笑。
汽車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赫然是先前見到的那輛路虎和豐田大霸王。‘嘎嘎’兩聲劇烈的剎車聲響起,兩輛車停在了京都吉普的後面,四五條漢子從車上跳落。獰笑着走過來,就是人人手裡都多了些東西,不是扳手就是撬棍。
“各位還真是賓至如歸呢,這邊車子一拋錨,各位就迅速趕過來了?這怎麼好意思呢,呵呵......”打開車窗,周易探出半邊臉去,一臉的感激,完全是個初入江湖啥都不懂的雛兒。
“真是個雛兒啊,肥羊,哈哈哈!”
陳六子一把合上引擎蓋,發出好大的聲響,不知從哪裡拔出一把藏刀,一手拿着手電往車裡晃,一手揮舞着藏刀,滿臉猙獰得意:“小子也不想想,都快入夜了,哪還有傻逼跑到入山口等客人?還有那個老邦子,看你也像個山裡人,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呢?嘖嘖嘖,這就怪不得爺們兒了,大家過日子都不容易,有肥羊撞上來還能不殺麼?財神爺都會拋棄咱們的......”
“六子,你就別廢話了,自打趕走了那幫山蚤子,這半拉月接的都是窮客人,要是再不換換口味,真他孃的要活活憋死了。這回算是哥幾個抄上了,碰上個有錢的小子不說,還附贈軟妹子一枚,他孃的,回頭老子先上,哥幾個輪着上,等快活夠了,咱哥們直接去緬甸,帶些貨回來又是一筆橫財!小子和大姑娘快着點下車,老老實實把錢都交出來,有卡也行,哥們這裡可以無線轉賬!老邦子你是自己了斷還是讓咱哥幾個動手?旁邊就是懸崖,跳下去一了百了,這多好啊?”
一個刀疤臉縱聲狂笑着,用撬棍敲得玻璃窗‘啪啪’直響,嘴裡不乾不淨。
“姥姥別怕......”柳絮安慰着直髮抖的熊姥姥,小妮子還挺幽默:“他們不要栗子的。”
“姑娘,你別管我們了,快跑,這些不是好人。”
都看出來不是好人了,跑?哪裡跑得了,六條大漢四面圍住了京都吉普,車鑰匙早被陳六子拔走了,一羣殺胚仰天狂笑,在這大山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不怕這兩女一男能翻天,就那個小白臉,根本沒有戰鬥力。
小白臉周易總算做了件男人該做的事情,抖抖索索下了車,託着錢包跟這老幾位商量:“各位好漢,盜亦有道,留財不留命對不?現金和銀行卡都給各位,無償提供密碼,各位擡擡手放我們過去,絕對不報警,華夏人不傷華夏人......”明顯是口不擇言,一副被嚇傻的樣子。
周易在坑爹,偶爾扮豬吃老虎真是爽,怪不得那些寫書的大大們最愛這種橋段呢,消費這些車匪路霸太有意思了;同時也在試探這幾人的底線,決定呆會兒是傷還是殺,這幾個混蛋讓他起了殺心,可也不想草菅人命。
“哥們兒,你當是生活在隋朝呢?拿咱哥幾個當六十四路煙塵,英雄好漢?”
陳六子一陣狂笑:“可惜啊,咱們是要錢也要命,那老邦子就不說了,沒錢也沒姿色,直接殺了乾淨;你小子臉蛋兒倒是生得不錯,只可惜咱哥幾個不愛搞兔子。所以你就認命吧,最多看你這麼配合,回頭給你留個全活身子;就這位美女不一樣啊,要是那路功夫夠好,把咱哥幾個兒伺候舒服了,不是不能留你一條命啊,多水靈啊的美人兒啊,用一次就殺了那多可惜,您說對麼老大?”說着滿眼懇求地望着刀疤臉,他感覺自己實在是個好人。都知道憐香惜玉。
“老六,你小子別亂想,做完這一票咱哥幾個就得跑路,怎麼可能留活口,她就是貂蟬重生、西施在世,回頭爽完了也得埋。別廢話,再廢話老子連你一起埋,讓你到陰曹地府憐香惜玉去。”
“你們......”熊姥姥似乎是受驚過度,竟然昏了過去。
周易一把扶住老人。笑道:“絮,這幾個哥們兒就交給你招待了,能應付吧?”用手一搭熊姥姥的脈搏,心裡‘咯噔’了一下。這老太太的脈搏平穩有力,可不是昏迷的人應該有的啊?有意思了,熊姥姥絕對不是武術高手,更非佛道高人。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可一位普通老人爲什麼會面對兇徒如此平靜,還懂得故意昏迷。就對自己和柳絮這麼有信心?
周易也不揭破,把老人抱到那輛京都吉普上放下,又把車門打開爲她透氣。
陳六子等人看着他忙碌,都感覺十分好笑。陳六子這貨最壞,嘿嘿笑道:“哥們兒行啊,挺明白道理的,還知道交代這位姐姐招待咱們哥幾個,成,有點意思。”
“那是,各位處心積慮地算計我們這麼久,不好好招待怎麼行呢?”周易笑道:“就是我這位女伴脾氣火爆了些,不知道各位能不能承受啊?”
“笑話,老子......”
陳六子話音未落,便覺一陣香風撲面而來,眼前一個黑影迅速放大,跟着就感覺臉部劇痛、身輕如燕......這小子也是一百六十多斤的漢子,硬是被柳絮這一拳打得離地飛起兩米多高,撲通一聲摔在塊石頭上,當場昏迷了過去。
“啊!”
刀疤臉幾人是常年被警方通緝的悍匪,個個都是江湖上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一見這場面就知道麻煩了,遇到了扎手的點子。可到了這份兒上,不拼命就得丟命,幾個殺胚倒也悍勇,發一聲喊,操起傢伙就衝了上來,都把柳絮當成了拼命的目標,卻是沒人去注意周易這個小白臉。
周易笑眯眯地望着這幾個夯貨,只是防備個萬一,就讓柳絮放手去揍人。婚姻專家不都說了麼,是人就有暴力因子,結婚後往往就是爆發的時候,既然如此,就讓未來媳婦先爆發一回,有助美容。
“砰砰砰砰!”柳絮的天賦不如常香姑,卻架不住周易偏心,沒事兒就爲她伐毛洗髓;更何況經常和周易這個混元級別的大高手當面交流、陰陽交泰,這比天天磕藥的‘修真者’還要得天獨厚,雖然練習武術的時間不長,卻已隱隱是明勁中的頂尖人物。
到了她這種程度,就算對戰經驗不夠豐富,對付幾個普通人還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眼看對方一拳打來,一腳踢來,就好像慢鏡頭重放一樣,到處都是破綻。她在周易面前溫柔的跟小貓一樣,卻也是能夠僱傭殺手爲親人報仇的狠人,想到陳六子對自己的無禮調戲,哪裡還會留手,一時粉拳翻飛,可苦了這幾個不開眼的悍匪。
刀疤臉和他的同夥直接懵了,見過潑辣兇悍的女人,可沒見過這麼一個粉搓酥滴美若天仙的女暴龍,那小拳頭挺美、玉腿也夠修長,用來欣賞意淫是蠻好,可真打在身上,那叫一個痛入骨髓,捱上不幾下,是眼睛也花了,滿天星星亂閃。
撲通撲通一陣亂響,五條彪形大漢全去擁抱大地了,個個都是高度昏迷,有成爲植物人的趨勢。
真是不過癮啊......柳絮撇了撇嘴,還男人呢,這麼不禁打。
“呵呵,下手還挺重,這幾個貨色就是不死也是半殘了......”周易倒吸一口涼氣,低頭往自己胯下看了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位嬌滴滴的枕邊人不出手則罷,一出手就往死裡招呼啊,就這五個兇胚,倒有兩對半折了那話兒,下半輩子可以直接入宮了,可憐還找不到皇上伺候。
“誰讓他們這麼壞的,嘴上佔我的便宜。”柳絮哼了一聲,很想過去再踹幾腳,卻怕破壞了自己在周易心目中溫柔的形象,只得悻悻作罷:“易哥,這幾個人怎麼處理呢?”
“怎麼處理......”
在氣頭上的時候,周易還真想過直接斷送了這幾個混蛋的性命,免得留下了再去害別人,此刻見到他們統統成了太監,感覺還是讓他們生不如死地活着更好,自己也懶得沾染人命;更何況那位熊姥姥還‘昏迷’着呢,自己沒必要在這位古怪的老人面前過度殺戮,想了想道:“報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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