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自冰上而來,吹到臉邊,雞皮疙瘩一下就出來了。
這樣冷,他天天坐冰上可怎麼是好?雖說寒毒已解,但他身子骨弱啊!禁得起這樣折騰嗎?
心裡一揪一揪的疼,她踏上冰面,緩緩走到他身邊,彎腰,蹲下,近距離看他:“薛容,你怎麼能把自己變成這樣?”
“我沒怎樣啊?”薛容對自己的自己的處境渾然不覺。
“你瘦了,黑了,憔悴了。”花未央用力扶住他的肩,如果不是有紫萱和碧菡照料着,他哪還能幹乾淨淨的坐在冰上,肯定變成一個髒兮兮的流浪漢!
他的少年成名的神醫薛容啊!風度翩翩心慈仁厚的薛谷主啊!
“這樣……”他怔了怔,低頭看着冰面。潔白半透明的冰面映出他的容顏。他沉默了下去。
花未央以爲他會醒悟,結果默了半晌他卻跟老頭子似的嘆了一聲:“老了,無所謂了……”
花未央絕倒!
他還不到二十!
“薛容,你還不到二十,你老什麼?你姐姐我還在這裡呢!”花未央脣角抽搐,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
“姐姐?”薛容有片刻的恍惚,然後又笑了,“以前你就自稱的姐姐,我不承認,如今,你是我的姐姐,我就又有親人了……可是,小妹死了。”
淚,無聲滑落。
親人啊,想他這一生,都是孤獨寂寞的。當她闖入他的心,他只能默默守侯。當他終於接受了另一個女子,那女子卻永遠的離他而去。
他的人生,註定孤寂。
“她死了,我救不了她,只能眼看着她死……你知道嗎?我能救天下人,卻獨獨救不了她。你說,我當這神醫有何用?”
他痛苦的抱着頭,在冰面蜷成黑色的一團。
“我,太失敗了……”
哀大莫過於心死。
遠處,白芷等人默默的看着他們。
薛容剛從青城回來的時候還很正常,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卻越來越沒有人氣。如果連花未央都喚不醒他,那他就玩完了。
“小妹,小妹……”他蜷在冰面上痛苦的低喃,左邊是龍小妹的冰冢,右邊冰下是薛仙子。
花未央又氣又痛,用力把他拖起來,使勁推搡:“薛容你不要這樣,你還有我,有瑞軒,還有你兒子啊!你不知道瑞軒他有多擔心你,可是他沒有勇氣來見你……”
薛容卻恍若未聞,也不還手,任她推搡。
“你這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你以爲這樣龍小妹會開心?我告訴你,她要看到你現在這樣子她會恨死你的!她把兒子交給你,你卻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花未央幾乎是用盡全力的吼,“她會怪你的!她會恨你的你知道嗎?”
如此尖利的指責,終於讓薛容有了反應:“她恨我?”
“對!”花未央心一橫咬牙點頭,“難道你想讓她恨你嗎?”
薛容站在那裡,寒風呼呼,他眼裡的微瀾終究還是平靜了下去,最後如一潭死水:“我救不了她,她恨我是應該的……”
說來說去,他其實是在鑽牛角尖。
情深所至,反而罪無可恕。再這樣下去,他就廢了。
“薛容……”
“冰上冷,你回去吧!”
他背過身,緩緩的在冰面上前行,遠處是一片蒼茫,天知道他是要去哪裡。
沒辦法了。
花未央心一橫,把全身的力都蓄到雙腳下,用力碾壓着冰面。
“咔嚓——”
冰面裂了。花未央掉了下去。
“啊!”
花未央尖叫,遠處的白芷等人也失聲尖叫:“主子掉冰裡了!”
薛容一愣,回過身來,身後有一個大大的冰窟窿,而花未央沒影了!
“央兒!”
他的瞳孔一縮,快步跑過來,伏在冰窟窿邊往下看。花未央正在冰水中用力掙扎。
“央兒,把手給我!”
沒有絲毫猶豫,他就把自己的手遞了下去。
冰水沁骨,生疼生疼的。
但看到那隻蒼白瘦削的人,她的心就暖了起來,她伸出手,他用力握住,用力把她往上拉。
咔嚓咔嚓——
受損的冰面發出細碎的聲音,有繼續破碎的跡象。
花未央開始掙扎:“放開我,你快走,不然你也會掉下來的!”
冬之園的冰湖誰也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這冰冷的湖水從哪裡來,最終流向哪裡。如果現在放手,他可能永遠都見不到她!
薛容眉心緊擰,乾脆把兩隻手都伸了進去,阻止她的掙扎:“央兒,不要放棄,快,我拉你上來!”
他的語氣這樣急切,萬年枯寂的臉終於出現了正常的情緒。
她成功了一大半了。花未央遂不再掙扎,聽話的讓他把她從冰水裡拖出來,一出來,他便拖着她往回跑。
他們才跑出去,他剛纔趴着的冰面便一大塊的沉了下去。
“好險好險!”花未央心有餘悸的拍着胸口,全身已經溼透,寒風一吹,身上的不就開始結冰渣子,凍得她直哆嗦。
薛容趕緊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披上:“走,回去換衣服,我給你煎碗祛寒的藥。”
“好。”花未央伸手裹裹衣,勉強能擋一擋風,依舊很冷啊!孃的,她如今怕冷,冰水一凍全身都僵硬了!連走路的姿勢都硬梆梆的。
“你怎麼了?”薛容察覺到不對勁。
“好冷……”
話未說完,她忽然兩眼一黑朝後倒去。
薛容急忙扶住她。
她的面色已經開始發青,薛容的心慌亂了起來,抱起她往前跑,跑出冰面一見人就吼:“快去備熱水!”
“哦哦!”
很快就到了溫暖的春之園,碧菡的紫萱脫了花未央的衣服把她泡到熱水桶裡,水的溫暖慢慢令她回溫,卻依舊昏迷着,沒有甦醒之意。
紫萱無奈,出門去請示薛容:“公子,皇后她還沒醒……”
“怎麼會?”薛容訝異極了。
“不知道,臉色是緩過來了,心跳也有,但醒不過來,我和碧菡都看不出情況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薛容就往前邁了一步,忽的又想起男女之別來,對白芷道:“芷兒,你進去看看!”
“不,要看公子自己進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