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你怎麼能這樣踐踏我的心?”
“我到底錯在哪裡了?你到現在都不肯拿正眼看我?”
花靖豐撕心裂肺的吼,可再痛,也換不到她的回眸。
這繁華熱鬧的大殿,成了他一個人的苦情戲表演。
時隔多年,玉雲靈依舊美豔,而花靖豐本就年長她許多,這些年操勞又多,早生華髮,如今在諸王眼中不過是一個失了勢丟了人的可憐老男人。
列座諸王都只是陪稱,見證着他悲慘的下場,卻只是圍觀。
躲在幕後的花未央連連搖頭。愛情,從來都沒有爲什麼。她不愛他,便可以輕易棄他如敞履。花靖豐其實是個可憐的。早年沒有得到玉雲靈的芳心,他把責任歸結於自己“權勢不夠,無力助她復江山”,爲了變成一個配得上她的人,他這一生都在努力。可惜,他會錯了意,走錯了路。
“玉雲靈,你會後悔的!我以我的生命起咒,要你生生世世不得所愛!”他終於心死,絕望而殘忍的詛咒,再然後,一頭撞到玉雲靈身邊的圓柱上。
血光四濺,好在玉雲靈是黑衣,濺了點兒血也看不出來。
他睜大眼睛看着她,用最後的力氣動了動脣:“我錯了,你又何嘗對?我們,誰都沒有好下場……”
空氣抽離,意識消失。花靖豐癱在宮柱下,眼睛依舊圓睜着,死不瞑目。鮮血從他頭上汩汩而出,淌過他的眼睛一直往下流,十分恐怖。
可他的脣角卻微微上揚着,鮮血淋漓的臉上似乎浮着古怪的笑意。
玉雲靈無意識的顫了一下,別開眼不敢再繼續看他:“來人,把這亂臣賊子擡下去!”
“是!”
玄玉趕緊帶了兩侍衛把花靖豐的遺體拖下去,順便清理了現場。
“既然事情都和平解決了,來來,咱們繼續喝酒!”
高座之上,朱雀王笑得和藹可親。他一擊掌,便有舞姬滑入舞池,隨着絲竹起舞,玄玉和父親良王刻意爲大夥勸酒,歡樂很快壓下了血腥。
期間,少不了有人來給玉雲靈敬酒,多是褒讚她大義滅親,比昔年的霜雲帝姬更博愛等等。她一一含笑接過,卻喝得心不在焉,眼前總浮現出花靖豐死後的慘相,就連耳畔都回響着他死前說的話。
——我錯了,你又何嘗對?我們,誰都沒有好下場……
這樣恍惚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宴會散後。衆人散去,她卻坐着,怔怔的看着花靖豐撞死的那棵宮柱發呆。
玄秋從玉階上而下,握住她的手:“妹妹,該回去休息了。”
他的聲音低而溫和,蒼老的手如枯樹一般硌人,卻溫暖有力。玉雲靈擡起頭看着自己年衰的哥哥,漸漸清醒過來:“是啊,該回去了……”
“恩。”玄秋晗首,把她拉起來,兄妹兩人一前一後慢慢的行走在朱雀殿側面的御用宮道上。
天色漸晚,月色悽清。宮道兩旁稀疏亮着幾盞宮燈,除了遠陪侍的宮女太監,再無其他人。此刻朱雀宮塞了各國的王,熱鬧得緊,惟有這一處清靜。
玉雲靈感激的看向自己的兄長:“哥哥,謝謝你。花靖豐說的對,他是錯的,我也不是對的。如果不是你舍了二十年青春,我也沒有今天……”
玄秋捋捋花白鬍子,笑得淺淡:“玉家的人,還是找來了,山裡那木屋怕是再住不到了。”
他說的是玉無暇。宴會上除了擔心神思恍惚的妹妹,他還特別留意了玉無暇。
玉家與雲氏是死敵。可接連三代玉家的男子都與雲家的女子產生了糾葛。天意啊天意!
“哥哥,我還想回木屋去。”玉雲靈低聲說。
玄秋有些意外,挑眉看着她。
他的年邁,眼睛已經混沌,目光卻是犀利的,彷彿已經洞穿一切。
玉雲靈竟接不住他的目光,閃躲的垂下眼:“紅塵俗事已老,明心師太應該願意爲我剃渡了吧!”
玄秋怔了怔,眼底浮起憐憫和不忍:“妹妹你這又是何必?”
“我心已了,此生再無遺憾。”
“好吧!”玄秋無奈的嘆息,“不過,眼下還有個人,你得見一見。”
前方漢白玉雕塑成的石獅柱旁,白衣的公子正焦躁的走來走去。看到他們,便激動的衝了過來:“小姑姑!”
玄秋衝他笑笑,帶着侍從離開。
悽清的月光下,玉無暇眼中涌動着各種情緒:興奮、激動、忐忑……哪裡還是外人眼中那個淡然脫俗的世外謫仙?
玉無暇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小姑姑,我一直在找你!”
“無暇啊!”玉雲靈嘆息,擡手摸了摸他的頭,“你長高了,比你父親還高啊!”
“是吧是吧,素素也很高呢!差不多和父親一樣高!小姑姑,你還記得素素吧?你走的時候她纔出生,但她很知道你,她也很想見一見小姑姑……”
玉無暇激動得語無倫次。
這傻樣,更讓人心疼。
玉雲靈紅了眼睛:“無暇啊,姑姑也很想你們。姑姑甚至想回家去,可姑姑在南海上找了許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淚,無聲而落。憋了二十年的相思啊,在親人面前幻化成淚。
玉無暇太能理解她的心情了,就好像前不久的他,站在南海之濱,卻不知道家在哪裡。
“小姑姑……”他心頭一酸,不顧禮節擁抱她。
來前準備了千言萬語想對她說,此刻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惟有相擁,嗅一嗅親情的味道。
不遠處的大榕樹上露出兩張美麗的臉來,一個是花未央,一個是蒙玥。這一對難得會面的師徒正心有悽悽的注視着前方的玉雲靈和玉無暇,感慨萬千:“無暇的夢願望終於實現了!太不容易了!”
“也幸虧這樣,不然我都遇不到無暇哥哥。”蒙玥小聲嘀咕。
花未央眼珠子一轉,促狹的笑望着她:“蒙玥,你和無暇進行到哪一步了?”
呃……
蒙玥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嗔道:“師父!”
“哎呀,有什麼好害羞的,喜歡就是喜歡,光明正大,又不是去做賊!”花未央鄙視的瞪着息的小徒弟,“今天無暇身上的香我可是聞出來了,是你專門爲他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