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把龍小妹要的東西採買好,足足裝了兩車,薛容心滿意足,第一次覺得購物這種瑣事如此歡樂。臨行前,再度進宮來替歡歡診了脈,便到儀元殿來辭行。
逝者如斯,再思念再心痛也無濟於事。這兩年來,他親眼看他們成親,親手幫他們接生孩子,到最後,親眼見證他們家庭的破裂……看過了別人的痛,他變得更珍惜自己的家。想到妻兒還在清溪鎮等他,他就歸心似箭,恨不得現在就飛到他們身邊。
舒夜早已在花架下備下美酒佳餚,看到他就擡手:“來來,我們兄弟兩好好喝,今晚不醉不歸!”
今夜的他沒有穿龍袍,只着了尋常的玄色長袍,撇棄了尊稱,月光下昔日俊秀無儔的容顏上多了幾分滄桑。
薛容笑笑,走過去掀袍坐下:“再見面都不知是何時了,今晚我陪你醉!”
“好,義氣!”舒夜笑,手腳利落的斟滿酒杯,“來,幹!”
多年前,他們也這般坐在月下醉酒,只是那時他還是落魄的小王爺,他是病重的小大夫……一晃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有好酒也不叫上我麼?”
忽然,清冷的聲音自風中傳來。
舒夜和薛容喝酒的動作頓了頓,尋聲看去。
夜色中,一抹白色的身影緩緩走來,夜風場起他的衣裳,長髮,飄緲如謫仙。
“玉無暇?你,你怎麼來了?”
舒夜和薛容同時震驚的站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算一算,玉無暇已經消失了快一年了。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還是蒙玥帶來的消息,說他去了大夏,再後來就沒消息了。
“我來助你完成央兒的遺願。”玉無暇輕聲說,他的眉眼依舊清郎,卻不再溫潤如玉,而多了幾絲戾氣。
舒夜和薛容再度一驚,面面相視,目光漸漸暗淡。
遺願……
“你,都知道了?”許久,舒夜輕聲詢問。
央兒,是他們三人心中共同的痛。知道彼此的心意,也知道央兒的心意。所以他們從不會以情敵的身分相處,都甘願作央兒身後的那個男人。
玉無暇點點頭,已經來到他們身邊,看看桌上的美酒佳餚,他務自落座,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先幹爲淨,重重的吐出一口胸中濁氣,這才擡眸看他們:“有朋自遠方來,當不亦樂乎!你們要一直站着嗎?”
舒夜和薛容這才如夢初醒,收起疼痛,紛紛落座。舒夜斟了一杯先幹爲盡以示尊重,道:“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不在的時候央兒總掛念着你,這一年你去哪裡了?”
“我基本走遍風雲大陸了,在大昱我曾見過央兒最後一面,不過那時她的身體已經被雲未央佔據……”
“你見過她?”薛容愣了一下,羨慕的看着玉無暇。
“恩,真真是一模一樣。那時青鸞控制着她,要她把身體讓出來。但這雲未央狡猾啊,我去的時候她甚至還想裝成央兒,讓我放了她,呵呵,我怎麼會上當呢?”
“然後呢?”舒夜急切的追問,迫切的想要知道和央兒有關的一切。
“雲未央身體裡有大梁守護神靈龍,是不死不滅之身,如果她不主動去投胎轉世,把這身體還回來。那麼央兒永遠回不去!爲了讓她心甘情願的走,青鸞想了不少辦法,可惜,雲未央太頑固沒有成功。再後來……”玉無暇頓了一下,垂下眼眸,慢慢啜酒,“你們也知道了。”
一時間,庭院陷入沉默。
“對了,夏臨淵也在找央兒,他找了許多招魂師去宮中,想到央兒的靈魂從雲未央身體裡召出來。可惜,招魂師們都說看不到央兒的靈魂。雲未央說……”他的語氣忽然變得艱難起來,“雲未央說,央兒已經魂飛魄散再也回不來了……”
“不!”舒夜驀的拔高了音量,蒼白的臉幾近透明。
玉無暇和薛容一怔,不解的看着他。
“我師父,就是天機老人告訴我,她還活着!只是機緣未到沒有回來!有朝一日,她一定會回來的!”舒夜用力說,還一再突出師門。
可是再用力,也沒多少自信。
玉無暇和薛容面面相視,皆搖頭嘆氣,這只是舒夜的執念,罷了罷了!他們再痛也不及舒夜痛,就由他自我安慰吧!玉無暇從懷中掏出一物,推到舒夜面前:“好了,不說這些了。我這次,是要把這個還給你,興許你會用得到。”
紫金色的令牌泛着溫潤的光澤,特殊的花紋代表着大梁殘存的威嚴。
“這就是玉龍令?”舒夜顫魏魏的伸出手去,觸碰令牌。
“恩,能號令天下的玉龍令。當初央兒在碧落島的時候起誓絕不爲一已私利顛覆國家,當着我祖父的面把這令牌給毀了。不過她不知道我把她的東西給替換了,她毀掉的是我祖父自制的假令牌。這一塊,便被我留了下來。”玉無暇說,“如今我把它帶回來,你一定要好好利用!”
她意不在江山,只想要一個平淡溫暖的家……
舒夜的心裡的傷疤再度被揭開。那時他中了情盅,嚴重傷害了央兒。那時的她只需把這玉龍令亮出來,便會有人替她平了子規城以泄心頭之恨。
可她選擇的是毀了它,求一段安穩日子。
她的願望那麼簡單,是衆多尋常百姓唾手可得的東西。可是,他到現在都沒有滿足她的心願……
“不要再多想了,想也沒用。”玉無暇伸手按住他的手,黑眸閃亮如星,“我知道子規城已經陷入危險,請給我一支軍隊,我要出戰子規。”玉無暇說。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臉上,他很嚴肅,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
舒夜猶豫了一下,擰眉說:“出征打戰是很危險的事,稍有不甚便回不來了。你確定你要去?”
“雖然央兒已經不在了,但她告訴過我,子規城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家,我要替她守住。”玉無暇說,“我知道你也有這想法,只是分不開身。所以,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