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回過頭,早有人引上去:“濮老,沒想到您今天親自過來了。”
濮老坐在輪椅上,被助理推着過來,指着那幅畫說:“這幅畫被我取名‘愛’,想表達的是父母的溺愛,會成爲孩子的枷鎖,引導和教育才是愛的根基。”
年輕女人端正態度,認真的說:“是芸兒底蘊太差,纔會鬧了這樣的笑話。”
濮老擺擺手:“人說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要是每個人看法都一樣,才叫無趣,就是要像你們這樣,多思多看,我們畫畫也才覺得有意思。”
說罷,他渾濁的目光看向沈茹:“小茹來了?”
沈茹平靜的點點頭,喊了聲:“外公。”
林千愛差一點沒站穩,忍不住問出口:“你說什麼?他……他是你外公?”
沈茹沒有理會她,走到濮老面前去問:“外公腿疾可還好?”
濮老笑起來:“老毛病了,沒什麼好不好的。不過今天能見到小茹,外公心裡很高興。”
沈茹抿脣笑起來,示意助理讓開,讓她來推車。
濮老問:“我記得你從小不愛這些,怎麼今天這麼有興致過來?”
沈茹解釋:“是陪我男朋友的媽媽過來看畫展,我自己不太喜歡,但也還能看看。”
濮老轉頭去拍拍她的手,又指着那幅畫:“這幅畫評論的人那樣多,來來去去,也還是我的小茹,最知道我的心。”
旁邊有人奉承,說這是祖孫的心有靈犀。
逛完了畫展,一羣人去外面的書咖裡頭又議論一番今天的畫展,很快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那位喬會長開口:“今日難得見到濮老,不知濮老是否賞臉,與我們一道用個午飯?”
濮老擺擺手:“我一個人習慣了,不太喜歡熱鬧。倒是要道個歉,今天小茹本來是陪她未來婆婆的,我這橫插過來,想把小茹接走,讓她陪陪我呢。”
江夫人連忙堆起笑容:“濮老這是哪裡的話?小茹是您的外孫女,陪陪您是應該的。小茹,那一會兒你跟濮老回去,晚上我再讓人去接你?”
早上的時候沒聽說要接她,現在就這麼熱絡。
沈茹也不在意,微笑着:“不用了伯母,您先回去,我陪着外公,晚一點自己回去就好。”
一直等沈茹跟着濮老上了車,一羣人才去了附近的酒店用餐。
席間喬會長好奇的問:“你那兒媳婦,竟然是濮老的外孫女?之前我們都不知道呢。”
江夫人笑起來:“別說你們了,我都不知道。”
林千愛不高興的說:“那可不就是她一貫的習慣嘛,什麼事兒都藏着掖着。”
江夫人瞥了她一眼,很快說笑起來:“小茹那孩子就是那樣,她小時候可憐,父母早早的離了婚,她是跟着叔叔嬸嬸長大的,性子單純,也不愛拿家世什麼的出來說話。”
喬會長點頭:“這樣的孩子好啊,他們沈家養的好。”
林千愛一雙手握得緊緊的,她是知道,阿姨不喜歡沈茹的,可是爲什麼,今天阿姨處處爲着沈茹說話?
江夫人喝了口茶:“我家那口子的性子,你們也知道,從來不在意家世,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爲一點小事,就跟沈家說好兒女親事的。沈家的底蘊不行,跟我們不太一樣,但這種新興企業,有時候比咱們的頭腦更厲害些。”
應和的人不少,旁邊一個女人問:“之前還以爲你們看上的是沈家那個養女沈欣妍呢。”
江夫人擺擺手:“欣妍那孩子也乖巧,我很是喜歡,不過兩個孩子沒緣分。”
她眼神一閃,沈欣妍好歹是大家閨秀的樣子,端端正正養大的,沈茹卻是個小市民模樣,哪裡配得上她的修延?只是丈夫的決定她也沒有辦法,不過今天知道沈茹竟然是濮老的外孫女,也算是長了一點顏面。
吃了飯,沈茹陪着外公去他的工作室,助理早早的送了茶進來,給沈茹的是花茶。
濮老愛憐的看着沈茹:“也不知道你平時喜歡什麼。說起來,我們有兩年多未見了吧。”
去年過年她跟媽媽吵架沒有去看外公,前年是因爲精神病休學。在外公的印象裡是兩年半未見,可在她的記憶中,已經好多年未見了。
前世裡她的病情反反覆覆,媽媽壓根就沒怎麼再見過她,更別提讓她回外公家騙錢了。
兩個人木訥的坐着,都是不善言辭的人,沒有媽媽在中間溝通,竟然連說什麼,都不知道。
沈茹低着頭想着,其實外公對她並不好,從小到大見了她,幾乎都是愛答不理的,今天還是第一回這樣和顏悅色。
助理見狀坐過來:“小茹,你外公平時就總是念叨你,說想念你呢。”
沈茹沉默一會兒,鼓起勇氣看着外公:“外公,你的手機號碼,可以告訴我嗎?”
濮老有些受寵若驚的態度,連忙點頭:“當然當然,我的手機是你蔣叔叔在用,你要是找我,直接跟他說就好。”
蔣叔叔就是外公的助理,沈茹給外公的手機撥號過去,又說:“這是我的手機號,外公想我的時候,也可以找我。”
濮老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握着手機看着那一串數字。
沈茹小聲說:“我……把媽媽拉黑了。”
濮老詫異的擡起頭看她,反應過來說:“是去年過年的事情,對嗎?”
沈茹點頭:“我跟她打了一架,那以後就再沒跟她聯絡了。”
濮老急忙問:“打架了?小茹你沒事吧?”
沈茹聽他第一反應不是擔心媽媽,而是擔心她,心中竟然有些歡喜,擡起頭微笑的看着他:“外公,我沒事,以後也不會有事的。可是,我不會再認她是我媽媽了,我沒有那樣的媽媽,我的媽媽,就是我嬸嬸。”
濮老眼神閃啊閃,似乎有不捨,更多的只是長長的嘆一口氣:“是外公不好……”
沈茹搖搖頭:“外公沒有不好,人是會變的,長大的,就會變。外公對媽媽仁至義盡,是她貪圖享樂,不顧念骨肉血親。可是外公,您已經這般年歲了,還有什麼想不開呢?人生最要緊的,是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