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天氣就越暖和。
帝國的春天已經到了,冰雪早已解凍,萬物已然復甦。修伊離開的時候,播灑下的種子已經發芽,有些甚至脫離了節氣的控制,早早成熟。越來越多的珍稀生物在秘密山谷**現,一些奇特的魔蟲被吸引過來,一片新的淨土正在漸漸誕生。
這使得修伊離開的時候頗有些捨不得。
不過還好,他至少還有傳送法陣可以使用,只要在試驗室裡安裝一個傳送法陣,以後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可以做到定點傳送了。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修伊看了一眼對面的莉莉絲,他有些驚訝,因爲是莉莉絲主動提出要和他共坐一輛車。
“能告訴我是爲什麼嗎?”修伊問莉莉絲。他沒有提問題,但他知道莉莉絲一定明白。
莉莉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修伊卻知道莉莉絲並沒有真得生氣。奉獻魔紋的衍生作用就是對方心情的晴雨表,隨着自己身體裡自然之力的漲落,他可以很清楚地判斷對方的心情到底如何。
他目前得到的力量很少,這說明對方並沒有太激動。
莉莉絲果然回答他了:“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我需要鍛鍊自己,在面對你的時候能夠剋制我的心情。這使我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持我的戰鬥力。”
“那對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就力量總和而言,你的心情越激動,我們的總戰鬥力就越高。”
“仇是我的,我希望能自己解決。”
“你不可能完全依靠自己,還是說說第二個原因吧。”
“不管怎麼說,都算是同仇敵愾了,失敗了,大家都死,沒必要恨來恨去。成功了,也算是戰友,更不該恨來恨去。我在努力適應你的存在。這就是第二個理由。”
“聽着還不錯。”修伊輕輕笑了起來。
莉莉絲的眉頭微揚:“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說。”
“你當初是怎麼從那個島上逃出來的?魔紋實驗到底是什麼?”
“答案很長。”
“去羅約城還有一天的路程,我們有時間。”
“可是我沒心情,莉莉絲,要套出別人心底的秘密,你就同樣要拿出些什麼來交換才行。”
莉莉絲沉默了。
想了一會,她終於道:“我是個半精靈,不過和這世界絕大多數的半精靈不同的是,我的父親是精靈,我的母親是人類。。”
修伊微微楞了一下,這樣的組合,到的確是比較少見。一般來說,都是人類貴族配精靈女奴,最終生下子女。
“父親是比利亞斯山區精靈族的一員,他既不是什麼第一勇士,也不是族長,只是和絕大多數精靈一樣,默默地守着自己的家鄉,過着普通的生活。比利亞斯山區有一個地方,叫遠古之架,那裡是山區中珍稀魔獸和魔植最多的地方,也是精靈族的領地。精靈族依靠從遠古之架獲得的珍稀材料來和人類交易,以換取一些生活的必須品。”
“然而貪婪的人類,卻總是喜歡到遠古之架偷獵。對他們來說,那樣成本更低,哪怕那裡並不屬於他們的領地。我的父親,在一次上遠古之架狩獵時,無意中碰到了一羣盜獵者。爲了捍衛精靈族的尊嚴與權力,他和他們打了起來。”
“可惜的當時他的身邊只有寥寥幾名同伴,面對一大羣如狼似虎的盜獵者,他們被打成了重傷。而最令父親痛心的是,他發現在盜獵者中,竟然有屬於精靈族的人。”
修伊大吃一驚:“有精靈族的人?”
“是的。”莉莉絲冷漠回答:“如果沒有本族的人領路,盜獵者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摸到遠古之架盜獵呢?他們即使在主人的面前,也毫無忌憚,肆意捕殺,然後洋洋得意,毫無羞恥之心,並最終揚長而去。”
“那麼精靈族的人爲什麼要處賣自己的族人和領地?”
“還能是爲了什麼?當然是爲了利益了!”莉莉絲的聲音高亢起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上遠古之架捕獵的資格,在進入遠古之架前,精靈族也會對其進行考驗。只有經過了考驗的人,纔有資格上遠古之架。而對於那些沒有資格上架的人來說,儘管他們以精靈族的名義自居,但他們卻得不到半分利益。他們當然心有不甘。他們爲什麼不能吃裡扒外?事實上他們和外面的盜獵者一樣,自己就是盜獵者!只不過他們更壞,因爲他們的身上,竟然還披了一層精靈族的皮。他們和外面的人類一起,吸食着精靈族的血,只爲了滿足他們的私慾,厚顏無恥的私慾!他們將罪惡看成美德,將存在說成正義,毫無良知。”
“那麼然後呢?”修伊問。
“沒有然後。精靈族的部族是鬆散的,各有各的部落,各有各的生活,雖也輕易處治不了誰。沒有一個統一的整體,沒有處罰的力量,又被國家的法律排斥於邊緣之外,我的父親又能如何?他只能沉默,然後繼續過好自己的生活。不管怎麼說,外面總有許多正當商人會以公平的價格收購他的貨物,他能維持生活,也只能如此。當然,他因此越發痛恨那些盜獵者。直到某天,他無意中邂逅了某位姑娘,因爲一場誤會,引生一段情緣……後來他被逐出了精靈族,就這麼簡單。”
說到這,莉莉絲用戲謔的眼神望着修伊:“是不是覺得很吃虧,你沒有聽到一個讓你感動的悲歡離合的故事,沒有私奔,沒有復仇,只有冷漠和無奈。”
“是的。”修伊笑了:“的確有那麼些失望,你竟然不是某個精靈族長的女兒,也不是某個人類大貴族的後代,看起來遇上你我沒有絲毫髮跡的可能。”
莉莉絲的臉色有些難看:“事實上我的確是某個人類大貴族的後代……布萊恩巴克勒是我的舅舅。”
修伊驚愕地看向莉莉絲。
“很驚訝對嗎?我們一直沒告訴你,這是個秘密,外面很多人以爲我是他的情婦。由於我母親嫁給了我父親,她被驅逐出了家門。因爲我的外公認爲她竟然嫁給了一個精靈,簡直丟盡了人類的臉。叔叔是爲了我母親……才那樣的。外面的傳言並不都是真實的。”
“怪不得他那麼關心你。那麼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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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然後當然就是顛沛流離的生活。直到後來他們成爲了刺槐鎮上的一員……父親被凱文比爾斯殺死前,他被折斷四肢,然後躺在地上親眼看着那個畜牲當着他的面**了我姐姐……母親病死了,叔叔成爲刺槐鎮上的領袖。”
“的確是個畜牲。”修伊淡淡道。
莉莉絲的表情依然平淡,但修伊卻清楚地感受到她內心的憤怒在不停地燃燒。
“拿來。”莉莉絲突然向修伊伸出了手。
“什麼?”修伊一下子沒明白過來。
莉莉絲的臉漲得通紅:“我的……那根……。”
“啊。”修伊明白了。他從戒指裡取出那根金屬絲,放回到莉莉絲的手中,他注意到莉莉絲的胸膛起伏不定,顯然是想起了那天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
拿回金屬絲,莉莉絲背轉身去。修伊知道,她是把東西又放回那神秘之處了。
做好這件事,莉莉絲回頭望向修伊:“很奇怪對嗎?如果沒有你,我也會去殺凱文比爾斯。但是我贏不了他。所以我只能用一些特殊的辦法。比如被他活捉。”
修伊明白了。他完全可以想象接下來發生的事。凱文比爾斯試圖象對付她姐姐一樣對付她,然後當他的(和諧)掏出來準備進入莉莉絲的(和諧)時,他絕對不會想到在莉莉絲那最神秘的地方,竟然還會有一根致命的金屬絲在等待。
莉莉絲的自然之力可以有效的控制住身體上一根金屬絲的變化,就算是天空武士,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保住自己的(祝大家和諧美滿)。
莉莉絲用戲謔的眼神望向修伊:“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爲凱文比爾斯準備的,他是個非常小心的人,輕易不會上當,但我希望他不會比你更小心。”
修伊嘆了口氣:“你不會再用到那東西的。”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修伊沒有答覆她。
他把自己靠在了背後的天鵝絨坐墊上,換了個輕鬆點的姿勢,然後緩緩道:“魔紋實驗,其實只是海因斯大師的其中一個部分,事實上,他在煉獄島上用我們做過很多實驗……”
隨着修伊的娓娓道來,發生在煉獄島上的事漸漸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莉莉絲聽得有些呆了。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的少年,所經歷的一切竟然比自己所經歷的要更加難熬百倍。
她完全能夠想象,在那樣的地方,要付出怎樣的努力,才能夠獲得象海因斯他們的信任。
自己在度過那段顛沛流離的生活時,身邊至少還有父親,母親和姐姐的照顧,而眼前的少年,卻只能憑藉自己的智慧與毅力去發現真相,隱藏自己,並最後策劃反擊,逃出地獄。
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卻被這個少年奇蹟般的完成了。
她終於明白修伊格萊爾爲什麼要如此痛恨蘭斯帝國,又爲什麼要選擇這樣的反擊方式。或許對他來說,這是唯一能讓他滿足的東西了。
當然,她也終於明白了修伊的身上到底有多少驚人的鍊金發明和價值以及爲什麼他有如此的信心敢於對抗強敵。
這個少年有着遠超於他年紀的智慧與能力!
講述完自己的故事,修伊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後道:“把自己的底細泄露給他人,其實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但是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僅靠理智能解決的。我既然告訴了你,就不會後悔,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爲我保守秘密,不要讓巴克勒他們知道。”
“你不相信他們?”
“只是不想去試探人性的底線。”
“那你相信我?”
“因爲你無法欺騙我。”修伊的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莉莉絲的臉微微一紅。
修伊道:“把秘密放在心裡其實是一件痛苦的事,能夠說出來,感覺會好很多。要說真實的原因,這個就是,也已經足夠。好了,我想我們已經彼此瞭解並冰釋前嫌,在我們攜手對敵之前,消除隔閡總是很重要的不是嗎?”
莉莉絲想了想,點頭道:“是,我可以不再記恨你,但這不代表我就會原諒你對我造成的侮辱。”
“我不需要你的原諒。”修伊淡淡道:“對我來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女人,不要太小氣,事實證明我沒有錯,這就夠了。”
莉莉絲被他反駁的啞口無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一定很不討女孩子喜歡。”
“事實恰恰相反。”
修伊說完這句話,懶得再理她,他回首望向窗外,羅約城,就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