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容腦子裡嗡的一聲,全然空白。
她抖着手掐訣施法,想找到連神機的魂體,可不管是廟宇內,還是廟宇外的石洞裡,她都沒有找到連神機魂體一絲一毫的下落。
甚至於,她以魂爲引追蹤定位,也是毫無結果。
短短几秒的時間,對陸容而言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她呆立原地,艱難的確定了這個事實:連神機的魂體真的消失了。
她找不到,是完完全全的消失。
怎麼會這樣?!
這時,外面傳來鄭江靖隱隱約約的叫聲。
陸容深吸一口氣,強逼自己冷靜,費力的扶起連神機的身體,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撐着帶他一起出去。
外面的鄭江靖見陸容帶出來一個男人,難掩詫異,卻是很快壓下去。
直至陸容撐着連神機下了石階,到祭臺前。
鄭江靖盯着陸容帶過來的連神機,忽的道:“別把他帶出去了。”
陸容擰眉,冷冷的看向鄭江靖,一字一頓道:“我在,他就必須在。”
鄭江靖淡淡解釋道:“想你也是個玄師,應當明白,失去了魂體,人的身體會很快腐爛消亡。”
陸容聽的一下子攥緊手,臉色幾乎繃不住。
她當然知道。
她更怕極了連神機就這樣……離開她。
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他真的離開她,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鄭江靖掃眼陸容,繼續道:“但祭臺上的法陣還在。那是我鄭氏先祖所留,一個非常特殊的法陣,陣中時間的流速比外界的流速慢無數倍。先祖所留下的那個魂體,就是這樣依靠着法陣存活。”
那法陣是束縛,卻也是益處頗多。
陸容怔了下,扭頭沉沉的看向祭臺。
片刻後,她先將連神機在原地放下,讓他平躺在地上。
隨後,她跳上祭臺,咬破手指以血爲墨繪製符文,口中唸唸有詞。
約莫幾分鐘後,陸容才停了下來,盯着祭臺沒有說話。
——鄭江靖說的是真的。
連神機留在這裡,對他的身體有好處。起碼應該能撐到她找到他的魂體。
思及此,陸容一言不發的跳下去,扶起連神機,把他弄上了祭臺。
又將他的人扶到中央位置放下,陸容才試着改變法陣,讓法陣作用在他身上,與他建立聯繫。
這個過程意外的順利。
而且,陸容發現了一個令她極其震驚的事。
連神機身上還殘留的魂體氣息,與姜立的十分相似!
能出現這點,說明連神機和姜立存在某種程度上的聯繫。
難道是……魂體上的?
陸容眼皮子一跳。
如果是這樣,只能說明連神機可能是……姜立的轉世。
這個猜測令陸容失聲。
祭臺上的陸容殊不知,下面的鄭江靖看她的神色十分的複雜。
他剛纔只是隨意說說的。便是他,都不可能改動先祖留下的法陣。不然,先祖不在時,他早就下來,讓法陣作用在他身上,延緩他自己的衰老了。
可這個小姑娘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
這大概能說明,他們之間的合作很有希望成功吧。
想到這兒,鄭江靖定了定神,出聲問:“你好了嗎?我下來已久,再不回去,莊園裡的人該發現了。”
陸容不捨得凝望着連神機。
最後又看了幾眼,她逼着自己移開目光,跳下祭臺:“走。”
鄭江靖轉身,撐着柺杖艱難的一步一步往上,搖搖欲墜的令人心驚。
陸容沉默的走在他身後,腦海裡閃過諸多念頭。
直至鄭江靖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小姑娘,看我走的這樣難,你難道不打算來扶一扶我嗎?”
陸容回神,就見不知何時,她超過了鄭江靖。
他在後面,簡單的幾步石梯,就走的他氣喘吁吁,十分疲憊。
這樣的情況出現在一個老人身上,確實看着有些可憐。
陸容擰眉,轉身回去扶他,免得他太慢耽誤回去的時間,引發莊園的人找過來。
終於到石梯的盡頭後,陸容看到一道暗門。
她先讓鄭江靖上去,然後自己再上去,看到外面是一個偌大的臥室。
鄭江靖艱難的走到牀邊坐下,靠着枕頭,閉上眼睛緩神,道:“這裡是我的臥房,分裡外兩間。平時,除了定點會有人來,其他時候都不會。”
“你什麼意思?”
陸容看着他問。
鄭江靖說話似乎極爲艱難:“自從先祖佔據我兒子石山的身體後,暗盟也由他接過掌管,整座莊園更是都是他的人。目前我的臥室對你來說,是最安全的。當然,如果你也去別的地方,我也不會攔你。但是,你總要離開暗盟的吧?在離開前,還是這裡安全。”
這鄭江靖沒有說謊。
畢竟,鄭槐序不會讓太多人發現鄭江靖的情況,是以絕對會減少他同外人的接觸,能來到這兒見到他的人就更少了。
陸容微眯雙眼,像是在衡量鄭江靖的話有幾分可信。
半晌後,她說道:“我先出去一趟,等會兒再回來。”
她得自己看看這座莊園是個什麼情況,不能只聽鄭江靖的。誰知道鄭江靖是不是真心要跟她合作。
鄭江靖並不意外:“隨你。”
但在陸容轉過身去後,他的眼神瞬間銳利。
陸容餘光瞥了眼,走到門邊。
方打開門要出去時,外面突然一個人影靠在門邊上,似乎沒想到會突然開門,一個不穩朝她栽了過來。
陸容皺眉,瞬間退後避開。
定睛一看,是個才三四歲的小男孩。
鄭江靖看見他,臉色微變,顧不得自己還虛弱的身體,猛地坐起身來。
“明則?你怎麼在……咳……咳咳咳……”
結果因爲太激動,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陸容聞言,詫異看向那小男孩。
小男孩大概是摔蒙了,愣愣的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像是後知後覺到了疼痛要哭出來,但又被鄭江靖的劇烈的咳嗽聲嚇住,呆坐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陸容打量着他,有些奇怪。
她最初見鄭明則,是他僞裝在刑犯裡。直到後面再見他僞裝成的關日,其實那時候,陸容並沒有把關日同鄭明則聯繫在一起。
爲什麼?
因爲他們面相不太像。僅能看見的關日的眼睛、下巴等等,與見過的鄭明則都不像。
但她也沒有窺伺別人相貌的興趣,是以後面鄭明則帶着面具,她從未想過一定要摘下他的面具看。
此時瞧見小時候的鄭明則,陸容就覺出不對勁了。
小時候的鄭明則五官偏清秀乾淨,那雙眼睛不太像她後來見到的戴着面具的鄭明則。
鄭江靖在這時終於止住咳嗽, 朝鄭明則伸手,聲音蒼老又沙啞。
“明則,過來。”
小男孩呆呆的望着鄭江靖,反倒退後一步。
鄭江靖不禁苦笑道:“我是你爺爺啊。爺爺只是生了點病,纔會變成這樣,你別怕。”
小男孩還是遲疑。
可能是鄭江靖看他的目光比較慈愛,他從中感受到了熟悉感,才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邁着小短腿跑過去到牀邊。
小孩子嘛,情緒來的快也消失的快。
此刻,他看鄭江靖的眼中就全剩好奇和疑惑,脆生生的叫着問:“爺爺,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真的只是生病嗎?”
他印象裡的爺爺,還沒有這麼老的。
鄭江靖眼底劃過一絲陰翳,勉強撐起笑容,“嗯,爺爺沒事。”
小男孩就更不解了:“那爲什麼他們都不讓我見爺爺?還有爸爸,我也總見不到他……”
提起鄭石山,小男孩的神色黯淡,瞧着十分委屈。
鄭江靖心疼的不行,忙朝他伸手:“明則爸爸是去忙了,很快就回來。來,爺爺抱抱。”
小男孩猶豫了下,噌噌爬上牀。
然而,鄭江靖才碰到他的手,他就疼得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