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魂體被綁到一起,易商此刻也約莫能感知到連神機壓抑的情緒。
他挑了挑眉,道:“我可能明白,我師父爲何留我了。她向來通透,幾日前見我,便看出我體內有你。如今,應該也看出這丫頭的情況與你相似,才把她帶來。”
又慢騰騰的打了個哈欠。
“行吧,本主今日心情尚可,身體借你。”
隨着話音消散,連神機清楚感受到,易商的意識陷入沉睡。
也就是說,如今只他一人面對着陸容。
連神機目光回到陸容身上。
良久,他終究是沒忍住伸出手,在半空中頓了幾秒,將陸容額間碎髮拂開,動作又輕又溫柔。
“我以爲我不會再見到你了。”
連神機低聲呢喃。
“本來,我已同易商商量好,明天就出發離開十萬大山,前往去找暗盟,弄清楚他們的目的。不曾想,你在這時來了……”
就如陸容想的那樣,連神機也是最後全都聯想到了暗盟鄭氏一族上,尤其是在得知易商過往後。
其實當初在始皇陵裡,連神機看到陸容消失後,身上帶的古玉突然爆發出一道紅光,令他失去意識。
再睜眼,他就在易商體內了。
直至後來見到陸容,他才能確定,當初連正坤在始皇陵內最後地方佈下的,並非是個殺陣,而是送他們回到過去的法陣。
爲何花費那麼大的代價送陸容回來?
或許連正坤是想讓陸容阻止癸未之變,或是想讓陸容補救什麼。
連神機猜測過挺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被埋葬的數十年前,會有蠱人之禍這種後人完全不知道的大事,背後可能還有個驚天陰
以目前所發展的軌跡,連神機也已經可以確定,或許曾經的時自秉、戚蘭若和連正坤也正是已查到這其中極其不堪的真相,而幕後操控的鄭氏一族爲掩蓋滅口,便借始皇陵一事引發玄師界的貪婪,從而對時自秉他們下手。
這也就能解釋,癸未之變裡,爲何時自秉和戚蘭若會突然變成衆矢之的,無相門保存千年之久的寶藏地圖爲何突然被人知曉。
鄭氏一族與無相門關係密切,知道寶藏地圖很正常。
他們應該就是因爲做蠱人實驗,以及秘密監獄裡的實驗,都不曾成功過,最後在想借刀殺人滅時自秉三人口時,將主意打到唯一真正意義上達到長生的戌影身上,想光明正大把她帶出始皇陵佔爲己有研究,才更助長了玄師界對時自秉三人的逼迫。
如果是這樣,如果真的會在這時空裡再次經歷癸未之變,那同時自秉三人在一起的陸容,處境無疑會極其危險。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這樣危險……”
連神機屈指摸了摸陸容的臉頰,動作輕的叫人幾乎察覺不到。
“在癸未之變發生前,我會想辦法解決所有事。如果到時候我還能活着,我回來見你。如果不能……”
連神機頓住,似乎也不知道,如果到時候他沒能活着,陸容該怎麼辦。
良久,連神機低低笑了聲,溫柔的望着陸容。
“沒關係。我叔叔……好像很在意你,有他在,即便你以後回不去,也不會是一個人。”
她不會有事,他就放心了。
只是……
她六歲那年,他沒能把她留在身邊。
她十三歲那年,他們又錯過。
後來在G州,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也沒能真的陪伴多久,又離開了。
再後來在秘密監獄,他突然見到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又是另一次分別的開始,他只能親自把遍體鱗傷的她送走,然後逼自己離開。
最後在陽城重遇,他真的以爲,他們終於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可他們終究還是差了能在一起的緣分。
連神機給陸容掖了掖被角,低聲道:“陸容,你要好好的……”
……
這一夜,陸容聞到木屋裡好像有種沉香的味道,越睡越沉。
半夜裡,陸容又迷迷糊糊的覺出牀邊似乎坐着個人,氣息格外的熟悉,使她升騰起的唯一一點防備都沒了,睡的更死。
以至於清晨醒來時,陸容在牀上躺了好一會兒才醒神,撐牀坐起來。
“奇怪……”
明明她昨晚睡的還行,但怎麼渾身都不舒服?
陸容手摸上心口處,這裡也空落落的。
她皺眉環視屋內,果然在牀腳處發現了已經燃盡的沉香。
“誰燃的?骨婆?”
陸容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骨婆進來,她卻沒警醒。她的警惕性有這麼低來着嗎?
萬一骨婆趁她睡覺時給她下蠱,那她不就嗝屁了?!
陸容立馬翻身下牀,穿好鞋子出去。
一開門,就看見外面骨婆坐在臺階上,清晨的陽光落在她身上,這一幕居然還挺養眼。
聽到聲音,骨婆微微側頭,示意她後面的木屋,“醒了,去吃飯吧。”
陸容跳下臺階,問:“你給我燃的沉香嗎?”
骨婆唔了聲,說:“沉香倒是我的。”
陸容不疑有他,無語道:“你進去前,就不能先敲門把我叫醒嗎?萬一你燃沉香中途,我醒了,指不定還會把你當敵人咔嚓了。”
骨婆笑了聲,“小姑娘,你要是能做到這個,我老婆子佩服你。”
陸容翻了個白眼,聞到烤肉的香氣,轉頭看向姑婆身後的木屋。
臺階上木樁製成的桌面上,擺着片好的烤肉,還有些洗好的野果。
陸容摸了摸餓扁的肚子,過去道:“看不出來,你行動不便,但居然還能做飯啊。”
骨婆笑而不語。
陸容坐下,拿起筷子:“你不吃嗎?”
“已經吃過了。”
“行,那我不給你留了。”
骨婆的話正合陸容的意。
反正這桌子上的量看起來好像剛剛夠她吃飽的,不用分就更好了。
可當烤肉入嘴裡時,陸容忽然怔住。
這味道……好像連神機做的啊。
陸容狐疑看向背對着她的骨婆:“'這真是你做的?”
骨婆閉眼曬着太陽,好一會兒才答道:“除了我,還有旁人嗎?”
“……這倒是。”
陸容勉強相信,邊吃邊嘀咕:“見鬼了,你這做的,居然這麼像我男朋友做的。”
“男朋友?小姑娘,你有心上人了?”骨婆閒聊似的問。
陸容想念連神機,也不介意和別人聊起他。
“當然有了。”
“那他人怎麼樣?”
“好得很。”
陸容理所當然的說,脣角不自覺勾起,“他脾氣好,樣貌好,家世好,樣樣都好,對我也好。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那他人現在在哪兒呢?”骨婆問。
陸容動作戛然而止,拿筷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好半晌,陸容抿脣道:“他不在這裡, 也見不到他。”
骨婆不緊不慢的道:“噢,我明白了,他不要你,丟下你了。”
“不是!”
陸容猝然轉頭看向骨婆,眼神一厲,“他沒有不要我,也沒有丟下我。是我……我到了一個他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連神機一定找她找的很着急。
陸容聲音低了下去:“他說得對,他並不是每次都能找得到我。這是我的錯,每次都讓他擔心。”
可現在,她就連跟他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骨婆慢悠悠的說道:“他找不到你,你去找他不就是了?”
隔着遙遠的那麼多年,她怎麼找?
陸容懨懨的說:“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