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過去要多久?”
安娜沒有擡頭,只是用鋼筆在便籤上寫下了「WeiJing Gu」與「Sakai Takakura」後面兩個名字,並在後面劃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然後平靜的問道。
“2個小時左右吧?機組隨時都可以起飛,航線也能很快申請到,這些都不是問題。只是……新聞上說,緬甸現在正在內戰狀態,那裡很不安穩。”
管家陳述道。
“我們原本預計只在新加坡停留半個月,您的安保團隊沒有跟過來,而重新籌備也需要時間,等人員就位,最少也要兩到三天。”
“我不認爲有這個必要,那些奇怪的極右翼COSPLAY社會小團體,難道會不遠萬里,追到東南亞來,偷偷給我一槍麼。”
安娜反問。
私下裡,她並不愛笑,語氣聽上去倒是很詼諧的樣子。
“這也太麻煩一點了吧?”
“阿德拉爾,你最近一直都有一點神經過敏,不要被幾封不懂事的小孩子隨手寫的恐嚇信弄得自己緊張兮兮的。這段時間……我們正好不在奧地利,您沒必要堅持陪在我身邊,可以去海灘上散散心。”
女人建議道。
她撕下手裡的這張便籤,夾在《亞洲藝術》的頭幾頁中的某處,又一次從桌上拿過她吩咐管家準備好的其他文件材料。
“我這麼飛來飛去的,就算真的有所謂的暗殺者的存在,他們想找到我,可不比在梅西百貨(注)裡,找出一個戴太陽帽的女人來的容易。我相信那是萬里挑一般的難度,我的運氣應該不會有這麼糟。”
(注:北美最著名的連鎖高檔百貨商店,以售賣優質的女士鞋帽而聞名。)
伊蓮娜小姐翻開手裡的一冊夾子。
這一整個文件夾都是有關酒井勝子的內容,映入眼簾的第一頁,是一張東京畫廊官網上爲她製作的精美宣傳扉頁。
照片的背景大約是東京某個美術館。
十四歲的小姑娘坐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畫架旁邊,側頭看向鏡頭。
姑娘的兩腮稍微有一點點的嬰兒肥,臉蛋紅紅的,讓她看上去完全沐浴在美術館的補光燈中,臉上帶着歐亞混血兒的痕跡。
真要追溯的話。
伊蓮娜小姐自己也能算是混血兒。
巴爾幹半島那邊地緣政治特別的複雜,舊日的奧匈帝國更有民族大雜燴之稱,稍微有一點點的像是如今的美國,什麼裔的人種都能找到。奧匈帝國連軍隊裡都有一大幫子奇奇怪怪的隨軍牧師、主祭、司鐸。
士兵裡信什麼教的都有。
而伊蓮娜家族在中歐,又是特別特別長袖善舞的家族。
她們家族譜上的“家族樹”堪稱大雜燴中的大雜燴。
奧地利、希臘、丹麥、西班牙,俄羅斯、甚至是像奧斯曼土耳奇這樣的伊斯蘭世界國家。
哪國的親戚都有。
各種各樣的政治聯姻。
伊蓮娜小姐的五官和身形,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極爲明顯的歐裔的特徵,高挑白皙,五官分明,深色的頭髮和眼眸在陽光下會發一點點的金,像是深秋夕陽裡的栗子。
黑底中撲着細膩的金粉。
照片上的酒井勝子除了頭髮微微有一點彎,眼睛中的瞳仁黑中帶一點點淡淡的藍以外,看上去則更偏向亞洲人。
娃娃臉,內雙的眼皮,溫婉清秀、笑容親和。
搭配上兩頰的小酒窩,讓伊蓮娜小姐想到了魯本斯的那些故事性很強,筆觸風格又很是細膩的畫。
照片裡。
酒井勝子身邊擺放着一隻銅製的大獎盃,底座上面刻有「東京畫廊·關東藝術競賽金賞」的日語銘文。
伊蓮娜小姐不懂日語。
不過畫廊的主頁上,則用英語貼心的註明了,那年十四歲的酒井勝子贏得了東京畫廊·BTAP與東京三菱UFJ銀行聯合舉辦的少兒藝術競賽的第一名,成爲了東京畫廊所簽約的全球青少年藝術家宣傳大使。
這一次的新加坡國際雙年展,是顧爲經在藝術領域的正式出道,也是酒井勝子在藝術領域的正式出道。
不過。
酒井小姐和顧爲經還是不同的。
顧爲經是純粹的野路子,這真是他第一次參加此類藝術競賽性質的活動,他是百分百的“清澈萌新”。
而酒井小姐在人生中第一次參加正式的國際畫展以前,在兒童類青少年類的藝術競賽中,早就獎項拿到手軟了。
人家不光老爸牛皮。
她也是真的一路打怪升級升上去的。
像那位賣魚佬家出身的田中正和同學,就是小姑娘勝子在打怪升級的過程中,隨意A掉的一名超級兵。
日本少兒畫家能拿到的獎項,酒井勝子幾乎全都刷過了一遍。
網上留下的資料也很多。
安娜的視線在宣傳頁中的小姑娘的臉頰上停留了片刻,又把目光轉向勝子身側的畫板,隨即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羨慕.JPG。
畫板上的作品,安娜看來稍微缺一點“生氣”。
如果這是一位41歲的成年藝術家的作品,很可能會觸發伊蓮娜小姐「安娜銳評」的被動,像範多恩一樣,被她批評爲沒有靈魂的線條。
不過。
如果這是14歲的小姑娘畫出來的畫。
這種水平的大格局、小調子,這種水平的亮面、灰面和暗面的處理過度,這種水平的用筆能力。
毒舌如伊蓮娜小姐,也只有在心中悄悄羨慕的份了。
十四歲時的酒井勝子,要比十四歲時的安娜畫的好。
十四歲的酒井勝子要比二十二歲的安娜畫的好。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
很可能論繪畫用筆時的靈氣。
等到了安娜二十八歲的時候,兩倍的年齡,依舊比不過照片上這個小姑娘十四歲時畫過的畫。
伊蓮娜小姐翻過了手裡的文件頁,心中更堅定了想要找這篇論文的兩位作者,當面聊聊的想法。
在此之前,她則想先飛去仰光,去看一看論文中所描述的女畫家卡洛爾所取景的老教堂。
“小姐,我並不神經過敏,我有傘兵部隊的服役經歷。”
“我們被教官告知,北約T-10C型軍用圓傘的故障率0.00034%。主傘和備用傘一起失效的可能性理論上要跳一億次傘纔會碰上一次,但那不是零。而傘兵部隊的演習的死亡率,同樣要遠遠大於一億分之一,甚至要遠遠大於一萬分之一。”
“所以我只是很清楚——真正的危險事件,往往是由一些人們覺得不會有事情的偶然,而構成的。”
他說道。
“伊麗莎白皇后,在日內瓦街頭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散步中,被一把隨手拿來的銼刀刺死。刺客原本計劃襲擊的目標,甚至根本就不是她,只是在報紙上無意中看到了新聞,才臨時改變了主意。斐迪南大公原本已經躲過了刺殺,只有輕微的擦傷。他覺得不會再有事了,繼續故作鎮定的參加完市政府歡迎儀式,驅車去醫院,結果——”
管家依然在勸說着安娜改變自己的行程計劃。
他的聲音聽上去平靜,可莊園裡任何一位熟悉阿德拉爾先生的人,從廚房的廚子,僕役長、園丁、鐘錶匠,甚至是莊園的主人安娜。
她們都能聽出他聲音裡那些細微的語氣差別。
當這位有意大利血統的管家先生用此刻這樣的語氣來說話的時候,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在提出一種非常嚴肅,發自肺腑的建議了。
比這更嚴重的語態,便只有阿德拉爾忍不住在話語里加入“Dio mio(哦,我的上帝)!”這樣的意語詞彙的時候。
歷史上只有很少的幾次。
管家先生的語氣中帶上了意大利的鄉音。
那幾乎可以等同於,他的內心此刻已經在情緒激動的大喊大叫了!
“放心,如果我要在街上散步,或者開車去醫院的話,我會牢記您的建議。”伊蓮娜小姐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手裡的文件冊上。
“但我不是斐迪南,應該沒有人會三番五次的來找我的麻煩。當然……我指的是拿着槍的那種,而不是布朗爵士的那種麻煩。”
女人聲音冷靜的近乎於輕鬆。
她看了一眼手錶。
“來回不到五個小時,嗯,也就是說,如果動作快的話,我們應該能在明天早晨前回來。連明日的採訪行程都不會耽誤。”
“無論你是林肯,還是希特勒,都會有人想讓你死,也都會有殺手來刺殺你。林肯被一槍從後腦射入打死在劇院裡,希特勒沒有,是因爲後者比前者更受上帝寵愛麼?不,偶然從不是由個人道德品質所決定的,偶然只是由偶然所決定的。”
“Dio mio!”管家抱怨了一聲。
“小姐,我非常非常非常強烈的不建議您,將那些人稱作COSPLAY小團體,或者什麼不懂事的孩子。您不應該要用輕視自己安全的方式,去表達輕蔑。尤其是在莊園裡五次三番的接到恐嚇信,警方對它的來源一無所查的情況下。”
“都已經過去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也許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只是因爲您的安保做的好的緣故。《油畫》雜誌社團隊的行程是公開的,私人飛機的起降,也很容易被拍到,只要有心人想留意,找到您並不困難,不過只是一張機票的事情而已!”
“先生在世時總是會說——過去永遠不會死,過去甚至永遠不會過去。”
萊佛士酒店頂層的套房裡。
氣氛忽然安靜了片刻。
管家先生大概也是覺得自己的言辭有點過於激烈了,他搖了搖頭,輕輕的躬身。
“抱歉,您是莊園的女主人,我會現在就去叫機組去立刻申請航線的。”
管家在歐洲的大家族裡,有着獨屬的文化定位。
他們的工作的具備有家臣和僕役長兩種職業的不同特質。
在安娜的父親在世的時候。
阿德拉爾的忠誠僅僅只是對於她父親的,面對安娜的要求,他要保持尊敬,但他可以不聽從、把事情彙報給家主,甚至是明確表示反對。
但是現在。
安娜已經成年了。
她不光只是一個年輕女人,她還代表着整個伊蓮娜家族。
他可以提出建議,他的職責包括了明確的說明風險。
但聽不聽,就是安娜的事情。 安娜的命令對他來說,就應該是命令。
主君的命令是不容臣子去拒絕的。
即使是安娜要捐掉家族的所有藏品,只要這是她自己的決定,管家也只有執行的份兒。
“不。等等。”
安娜擡頭叫住了管家。
伊蓮娜小姐合上酒井勝子的作品集。
她重新拿出了放在手邊的那本《亞洲藝術》的論文期刊,上面密密麻麻的已經貼滿了十幾張的便籤紙。
離開機場以後。
安娜立刻開始整理收集有關那篇《亞洲藝術》的論文所能得到的一切訊息。
這些便籤都是伊蓮娜小姐把那些她覺得值得關注的消息,濃縮下來,按照時間順序重新排列出來的。
「1876年12月16日——一位叫殖民地的英國教士在日記裡,第一次記載了一位擁有“金紅色頭髮”和雕塑般五官的女畫家多次在出現在仰光的一間教堂旁邊,進行採風,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雷雨天的老教堂》的創作時間?)」
「1876年12月23日——聖誕節前夕,該教士最後一次遇見該位女畫家。」
……
「1878年初,卡拉“回到”了伊蓮娜莊園……四年後的六月,她在地窖中死於肺結核。」
「2023年6月1日,關於女畫家卡洛爾的研究,在期刊《亞洲藝術》上,做爲封面論文發表。」
「2023年6月4日,來自耶魯大學的研究團隊,在——」
……
顧爲經和酒井勝子發表的新論文,對《油畫》雜誌來說,僅是每一隔段時間裡,藝術行業所發生的無數大事小情裡非常普通的一件,版面上三言兩語便直接一筆代過了。
對印象派本領域內的相關研究者來說,卻是那種石破天驚一樣的大消息。
有訂《亞洲藝術》的,沒有訂《亞洲藝術》的,無論是他們在《油畫》上看到了相關的論文概述,還是同行的口耳相傳。
一個月過去了。
相關領域的大量研究者,但凡不是消息圈太封閉的。起碼多多少少聽說過,有這樣的一個事存在。
該討論的,該質疑的,該互噴的……也都已經紛紛行動了起來。
同樣。
距離《亞洲藝術》那這篇論文刊登出來,也只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裡。
不論學者們是想要站臺“撐”顧爲經和酒井勝子的觀點的,還是想要跳出來砸場子的,再寫出篇論文肯定是完全來不及的。
老派些的做法。
真對這篇論文的研究很感興趣的話,那麼就會聯繫通迅作者——討論論文,邀請交流訪問,參加學術會議,乃至舉辦研討會,無非就這些方式。
確實也有像耶魯大學的古斯塔夫博士一樣,按照規範聯繫了顧爲經和酒井勝子,希望跟進論文的研究。
不巧的是。
他們先忙着籌備畫展,酒井勝子又被酒井大叔帶着跑路了,顧爲經則在西河會館裡和豪哥死磕。
兩個人都沒有空理會這些消息。
學者們的學術討論(對噴)的熱情,卻不會因爲找不到論文作者,而因此有所冷卻。
現在都已經互聯網化了。
大佬們可以在線下的實體學術論壇裡激情互懟。
線上的自然也可以。
面對這篇論文《被遺忘的女畫家卡洛爾》,研究者主要討論的戰場,主要集中在各種學術論壇之上。
恰恰好。
《油畫》雖然主要的內容方向是一本嚴肅的頂級藝術類評論雜誌,而非一本嚴肅的頂級藝術類學術期刊。
但《油畫》雜誌擁有目前世界範圍內,用戶規模最大,功能最多,實名制認證的學者數量也最多的網絡論壇。
在雜誌的網站和手機APP‘印象派’相關的專屬版塊裡。
關於這篇論文的討論已經炒翻天了。
若非安娜並不負責《油畫》網絡版塊的運作,若非她這段時間很忙,又要處理偵探貓的參展事宜,又要安排項目組團隊在新加坡雙年展期間的各種工作。
她本該在老楊抱着《亞洲藝術》走下飛機以前,就注意到這些消息的。
這些討論者的觀點……很複雜。
總的來說,大致有三類。
第一類可大致形容爲“哇?還有這事兒,讓我康康咋回事”。
這種模棱兩可,可能對,也可能不對的論文。
大家又沒偷偷拿酒井勝子老爸的一毛錢。
《雷雨天的老教堂》賣出了天價,又不分他們一毛錢。
沒誰會上來便強硬的爲作者站隊,對觀點結論直接持有百分百信服的態度。
這類觀點以用戶認證身份爲「耶魯大學藝術學院古斯塔夫博士」爲首。
他在論壇上發表了一篇長文,以自己的研究視角,詳細的論證了一位重要的印象派畫家被歷史埋沒掩蓋的可能性。
古斯塔夫目前的觀點可以歸納爲——
“19世紀可能有一位未曾被發現的印象派女畫家。19世紀有一位未曾被發現的印象派女畫家……又不太可能。”
這種事情德國學者從小亞細亞半島上用鐵鍬刨出個特洛伊古城來不一樣。
甚至和大英博物館從廢紙堆裡刨出來張達芬奇也不一樣。
就算史詩是真的。
特洛伊的毀滅都已經是後青銅時代的事情了,幾千年前的風吹雨打,就算一座巨大的城市真的被黃土所侵蝕掩蓋,完全失去了痕跡。直至幾百年來,再也沒有人發現過它,也是很有可能的。
達芬奇也是文藝復興時代的畫家,數百年的傳承,有所遺失也可以理解。
但顧爲經文中的“卡洛爾”,可是十九晚期的法國畫家,那年報業已經高度發達了,各種狗仔隊滿街亂竄。
因爲相機還不夠便攜的緣故,很多畫家業餘時間就業餘兼任狗仔隊,賺外快。
有些東西是當時的狗仔隊們不太敢去碰的。
但畫家,尤其是女畫家,可是花邊小報最爲愛寫的東西。
地位相當於有名的芭蕾舞演員,或者社交場上的交際花。
類似《月亮報》這類豔情八卦報紙可不是什麼現代社會的專利,比如那位印象派女畫性價比瑪麗·克薩特小姐,就留下了諸多報道。
這裡面有正面的報道。
有報紙肯定她的貢獻,有人奉她爲女神。
當然。
也難免會有一些歧視性很重的,甚至是誨淫誨盜的編排,認爲女孩子從事這種職業是放蕩的,淫穢的,不檢點的,甚至克薩特小姐當商人的父母,都一度要宣佈與她斷絕關係。
然而不管怎麼說。
拋除後人站在歷史視角下的批判,這些報道起碼都是被流傳了下來。
凡存在過,必有痕跡。
假設卡洛爾真的是有史以來第一位印象派的女畫家,假設《雷雨天的老教堂》真的是有史以來,第一張由女性所創作的印象派作品。
那麼。
爲什麼同樣的事情,沒有出現在她的身上呢?
爲什麼那些小報的狗仔們,對卡洛爾的出現閉而不談呢?
尤其是按照論文作者做爲證據的傳教士日記上的說法——她還擁有金紅色的頭髮,和雕塑一樣的五官。
這就顯得更加前後矛盾了。
客觀上講,正因爲藝術行業裡充滿了不確定性,一位被世人所遺忘的女畫家,它是有可能存在的。
但在1880年代的法國,出現這種事情,又實在是需要太多個巧合了。
第二種觀點自然是持有反對態度的,“哇?還有這事兒,別鬼扯了”。
無需多言。
酒井一成的面子能爲女兒刷到論文封面的位置,卻肯定不能刷到讓全部的學者,都心服口服。
學者和畫家,是兩種不同的羣體。
酒井大叔在這羣人中,也沒那麼有面子,甚至不乏有想要把酒井一成彈啊彈的大肚皮當成蹦牀,準備靠着踩他上位的存在。
而且,藝術領域對那幅《救世主》心存懷疑,甚至是心生厭惡,也是大有人在的。
他們會認爲不管結論是否正確。
大英博物館僅靠着考證和推測,就把《救世主》當成達芬奇的作品,然而賣出天價的行爲,都是在動搖整個藝術市場的根基。
罪大惡極。
現在類似的事情又出現了,他們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持有這兩種觀點的人,都不奇怪。
真正奇怪的是,竟然還有第三種觀點——「哇?還有這事兒?別扯了,他們說的全都不對,我說的纔對。」
伊蓮娜小姐望着手裡便籤的最後一行文字。
「2023年6月30日,丹麥學者Alexander:《被遺忘的女畫家卡洛爾——關於莫奈妻子卡美兒的身份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