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兩張作品
畫畫的很好,但這個突然參加新加坡雙年展的舉動嘛……
老楊的面色就冷了下來。
他退出了推特。
重新點開最開始的那篇報道,瞅着照片上大崔的那顆鋥光瓦亮的大光頭,中年人嘴巴快撇到窗外的空中的鳥屁股上去了。
“阿呦喂,你這老小子,做事太不講究了嘿!和你楊哥玩這套心眼子。私下裡搞這個,不地道,真以爲咱楊老師就制不了你了。”
他盯着大崔的照片冷冷一笑。
破案了。
沒有錯。
這味道,這色澤,這口感……嚐起來,這包子皮裡果然藏的是狗屎!
看看。
老楊就說這事嗅起來有問題吧。
他多心思剔透的一個人啊,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場大戲是奔着顧爲經去的。
老楊現在也就像吃了狗屎一樣的膩歪。
他生氣了!
別誤會。
老楊喜歡幫顧爲經跑跑腿,這是他的性格使然。
只要他覺得對方有價值,他就喜歡隨手幫幫一些惠而不費的小忙,作爲未來的價值投資。
這可不意味着他非要站在顧爲經的立場上思考問題。
如今的局勢不明朗。
老楊雖然願意幫顧爲經的忙。
可根子裡,他自己都說不太清,站在他的角度,是應該希望顧爲經在新加坡雙年展上獲獎呢?還是更應該希望顧爲經別在新加坡雙年展上獲獎呢?
他纔不會把自己跟顧爲經綁在一起呢。
能不幫着唐寧踩顧爲經,反而願意偷偷賣賣小好。
已經是這個被社會打磨的外表圓滑又事故的中年人,對這個年輕人驚人潛力十足的尊重了。
老楊只是這場鬥爭裡,在八角籠一邊搖旗吶喊,喊着666,給雙方選手擦汗左右逢源,四處賣好的旁觀者。
他已經助理裡的打工皇帝了,最重要的奮鬥期已經過去。
老楊只需要一邊研究如何把自己捯飭着酷酷的,快樂的裝着逼。
一邊考慮未來如何把人脈更好的變現的問題。
他不需要再將身家性命全部都壓注到一個青澀的年輕人身上,去梭哈一把,等着單車變摩托,贏了會所嫩模,輸了下海乾活。
他就算不是那種手裡握着一大堆畫家資源,一年一兩個億,坐着私人飛機出行的頂尖藝術中間人,老楊也絕不是騎單車的底層打工人。
咱楊哥至少也是開着敞篷保時捷,穿着600歐皮夾克的人了,不是?
別看他不願意下死力氣幫顧爲經,可另一方面,無論唐寧怎麼誘惑,老楊也從來都沒有真的下死手去害過顧爲經。
玩的這麼大,何苦呢。
他多摳門啊。
纔不去搞這種賭贏了太平洋買小島,賭錯了就把褲衩賠掉的風險投資。
熬熬資歷,在人脈的齒輪間再多油一油,老楊他的海邊大別墅,別墅邊的大遊艇,遊艇甲板上的比基尼大洋馬小姐姐。
也都已經清晰在望了!
唐寧?
顧爲經?
還是其他的弟子。
無論是誰。
去打吧,去爭吧。
你們想要獲得最大的利益,就是要自己真刀真槍的去搶的。
誰能從拳擊臺上站到最後。誰就合該圍上金腰帶,贏得這場潑天的富貴,合該讓老楊衝上去跪舔。
這都是他們應得的。
但現在?等等吧。
老楊不在乎顧爲經最後能不能真的獲獎,又能否真的拜入曹老門下。
兩種結果他都接受。
也都有應對處理的辦法。
所以。
他原本也不會太在乎畫展會不會上突然跳出來一個顧爲經的強勁對手,又會不會搶了本屬於顧爲經的獲獎機會。
都是命。
這小子的命已經夠好的了,就算沒獲獎,也怨不得他老楊。
但這事兒吧,骨子裡不是顧爲經能不能獲獎的問題,而是對方辦的不講究。
崔小明想參展,不是這個參展法。
這篇報道要是出現在年初的時候。
老楊看到了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他只會嘖嘖嘖的稱讚一聲“畫的聰明”。
甚至沒準看在大家現在都在德國的圈子裡混,遠親不如近鄰,找找有沒有機會主動送一兩個人情給對方,拉攏拉攏人脈。
他也爲自己心裡的綠油油的小莊稼田裡,再多移栽一兩株中德兩國嫁接的混種小麥。
這都是將來的資源啊!
老楊最愛幹這事兒了。
可這麼長時間了,新加坡雙年展因爲疫情原因,也延後推遲了很久,算是中間跳了一屆。
將兩屆的資源合作一屆來半。
中間整整四年的時間。
這期間崔軒祐從來都沒有想推動兒子參加展覽的意思。
臨了臨了。
直到曹軒打了那個電話,告訴他一個畫融合畫的晚輩想要去參加新加坡美術展,覺得風格和畫展合搭,能不能請他來指點一下。
你又突然把兒子推出去參展算是怎麼回事?
拒絕了曹老,可以。
不想教,也是人之常情。
這都是你的自由,老楊覺得不開心,但頂多就多發兩句牢騷。
但你前腳接完電話,回頭躺在牀上一合計“淦,融合畫和新加坡美術展,這真的是一個好點子唉!老子咋沒想到呢,快快快,叫小明去參展,與其讓曹軒的晚輩出風頭,哪裡比的上讓自家兒子出風頭來的好?”
期間連個說明情況的電話都沒有打過。
這就是你的不講究了。
這不就變成了曹老恭敬恭敬的請教問題,問題沒請教成,反而給自家晚輩添堵了麼?
他是把老人家架在火上烤。
老楊不是唐寧的助理,不是顧爲經的助理。
他是曹軒的助理。
所以,他不站在唐寧的角度思考問題,也不站在顧爲經的角度思考問題。
他習慣於站在曹軒的角度思考問題。
曹軒先生人家大人有大量,也許不太在乎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小心思。
顧爲經就算知道內情,大概也沒膽子因爲這種事情怨恨曹老。
可老楊在乎。
這何止是拂了曹軒的面子,這是啪啪啪在扇他老楊的耳光啊。
生氣ING。
“伱做事不講究,就不能怪咱老楊不仗義,要給你漲個教訓,玩手段?想要推自己兒子獲獎,可沒那麼容易。”
老楊撓了撓下巴,他大口嚼着土豆丸子,彷彿嚼着崔軒祐那顆大光頭,斜睨着手機屏幕,把嘴巴撇了又撇。
此前曾經誇講他夾克衫好看的餐廳的打工的留學服務生,望到這一幕,見到經理沒注意,忍不住偷偷摸出手機。
上面的屏保照片,是他上個暑假在寵物收容所打工時,所拍下的門口的一隻黑棕色的皮毛油亮的吉娃娃。
他可愛這隻兇巴巴的狗狗了。
他瞅瞅屏保,又瞅瞅正在餐桌邊用餐的老楊。
那姿態,那神情,這油乎乎皮毛,這恰到好處的撓下巴的風騷姿勢——
“真像啊……酷!”
老楊一生氣,連帶着胃口都不太好了。
他今天沒有什麼食慾。
只解決了兩杯黑啤,吃掉了兩塊煎鴨胸,四個芥末雞蛋,一份醋悶牛肉,十二個土豆丸子,外加一個小蛋糕。
剩下的幾分肚子,就已經被氣飽了。
那幾根最後上來的德國圖林根黑胡椒香腸,老楊是沒有胃口填下去了。
減肥吧。
他讓服務員拿來餐盒,把香腸都打包,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拿起車鑰匙,也懶得處理車上的鳥屎。
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把電動敞篷打開。
墨鏡一帶。
他開動汽車,向着美院校舍的方向駛去。
“水有點深啊。”
開着車的時候,老楊依然在思考着他所看到的那幅崔小明的作品。
確實是好畫。
老楊卻覺得有點怪。
他咂巴着嘴,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不是崔小明的畫打動了老楊,戳到了他。
而是他的“殺手本能”開動了。
就像西部牛仔走進了一家陌生的酒吧,正準備瀟灑的喝個痛快的時候,忽然本能提示他有什麼不對。
沒準是酒館女招待的格外熱絡,讓他產生了會不會是黑店的懷疑。
又沒準是旁邊正在牌桌邊豪賭的男人中,有幾個人的樣子,酷似他曾經在賞金通緝令上的畫像。
反正就是潛意識在心中搖搖鈴鐺。
“叮噹!”
提醒他這裡有別的門道,因此,牛仔不自覺的手扶住了槍套裡的史密斯·威森型左輪手槍槍柄。
哪裡有問題呢?
老楊掐着方向盤,咂巴咂巴着嘴,忽然……他用力的踩了一腳剎車。
敞篷跑車在街邊停下。
他知道是哪裡不對,爲什麼反反覆覆的想起崔小明的那張畫了。
那張未完成的畫,創作思路,藝術哲學,非常明顯的貼進韓國白淮南的那組《電視佛陀》。
官推下方的介紹中,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呢……骨子裡,從這傾斜三角形的構圖思路,明暗交界的光線處理,對宗教神像元素的運用,包括整個畫的風格,都不經意之間,讓老楊想到另外一張作品。
那張顧爲經的《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
像。
實在太像了。
從外表看上去,這兩幅畫完全是不挨着,天差地遠的兩幅作品。
但從骨子裡……竟能如此的相似?
常理來說,雙年展是藝術競賽,大家都是爲了得獎去的。
畫家們都希望把自己的作品藏着揶着,不到最後一刻,不顯露在人前。
崔小明站在自己未完成的畫作面前,拍攝獅城雙年展的採訪照片,是比較違背常理的一回事。
類似的事情,不是沒有。
一般只會在兩種情況下出現。
一是畫家的繪畫風格太特殊,技法太好,對自己的創意非常自信。
相信對手們就算是看到了,也抄襲不了,所以根本就無所謂,他想要提前透露出一點的風聲出來,拉拉曝光和觀注度。
二就是反過來,他……自己就是抄襲的那一方,着急的把作品拿出來。
這一套也是行業內玩膩的。
傳說幾百年前,油畫家們在巴黎沙龍裡互相卷的時候,就有人會偷偷看了別人的畫,然後連夜畫出來,搶先展示給評論家和學會的學者。
卡拉瓦喬和巴格利奧,倒底有沒有抄襲創意,是誰抄襲的誰,已經吵了幾個世紀了。
江湖傳言中,畢加索也喜歡幹瞄到別人的作品,然後把精髓學過來,自己畫出來開展覽的事情。
他當年在法國畫壇甚至會被人稱爲“臨摹專業戶”。
或者,更簡單的例子。
藝術抄襲這種事情,有點像是學界搶着發表論文。
第一個拿出來的人名利雙收,應有盡有,被人追捧,第二個發出來的人,則往往一文不值。
而這種事情又很難去查,甚至沒法查。
很多學者都篤定的認爲,諾獎得主沃森和克里克的DNA雙螺旋結構的發現,是抄襲了隔壁英國學者羅莎琳德·富蘭克林的貢獻,甚至有從事科學史研究的教授直接把它定形爲了“科學史上對創造力的最醜惡的剽竊,一個骯髒的好戲”。
但有再多人站出來,提供支持這個觀點的證據。
很可能人們也再也無法得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了。
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這類最嚴肅、最嚴謹的科學類學科,都籠罩在了抄襲的陰雲之下。
換到了藝術領域,“創意”這麼縹緲無形的東西。
是誰抄了誰,永遠都會是一筆糊塗賬。
標準就是,誰拿出來早就算是誰的。
基於崔小明的繪畫方向。
他的那張畫獨特的畫法,兩種情況都是有可能的。
大多數的人,包括評委可能都會認爲是第一種,是崔小明對於自己獨特的東西合璧繪畫思路的自信。
老楊卻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不對勁。
崔小明……他肯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顧爲經的那張《仰光下的好運孤兒院》。
沒有什麼證據能支持老楊的想法。
這兩張畫的主人,一東一西,差了足足十萬八千里,作品的內容也差了足足十萬八千里。
在任何情況下任何人也不能說是崔小明抄襲了。
可老楊還真就是這樣想的。
武斷,先入爲主,或者說……直覺。
恰恰好。
老楊他的直覺一向很準很準。
嘭!
土狗嗅到貓膩抽動了鼻子,油膩的中年牛仔拔出手槍,一槍正中問題的靶心。
正常來說。
顧爲經就算拿着作品擺在街上滿世界嚷嚷,在緬甸這種混亂的不太受重視的“藝術荒漠”。
且不論這種“藝術荒漠”是不是歐洲中心的歧視,反正客觀上也很難把作品吹到崔小明這位柏林畫二代的眼前。
唯一一種可能性,就是有心人的推動。
一張只在極小範圍內流傳的作品,又怎麼會巧合的出現在崔小明這位“恰到好處”的競爭對手的眼前呢?
如果這件事真的像他想的那般……
“那可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老楊重新掛上檔,踩下了油門,跑車迎着陽光,向着街道的盡頭奔馳而去。
“曹老,曹老,出事情啦!”
——
漢堡,仿蘇州園林“茶軒居”。
一曲結束。
自動換片的唱片機將唱針移到第二張,那是一套上世紀四十年代黑人男低音歌手保羅·羅伯遜的專輯。
這一套唱片只有六張,還是那種早期的單面唱片。
每張唱片僅僅只能刻錄一首歌曲。
先是音樂劇《演藝船》的經典主題曲《老人河》,然後再是《自由之歌》和《St. Louis Blues》……到了最後一張,竟然是無比熟悉的曲調,從唱片機裡的喇叭中播放了出來。
「Arise, You who refuse to be bond slaves!」
“起來,不願意做奴隸的人們。”
黑人男低音低沉淳樸的嗓音,從喇叭裡傳了出來,聽曲調,那竟然是著名的《義勇軍進行曲》。
曹軒還能記得這首專輯的背景。
四十年代。
雖着日本人突襲珍珠港,美國正式加入二戰,米高梅電影公司爲了向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反fascist同盟致敬,拍攝了一系列歌頌蘇聯、英國和中國戰場上,和兇殘的敵人進行殊死搏鬥的英雄們的電影。
其中中國版本的抗日電影,就是著名的《龍種》。
由奧斯卡獲得者沃爾特·休斯頓飾演農民潭林,由西方電影史上最偉大的女演員之一好萊塢女王凱瑟琳·赫本飾演女主角小玉。
當劇情進入到最高潮的階段,小玉端掉了日本鬼子的司令部的時候,便是這首激昂的變奏版本的《義勇軍進行曲》響起。
它的英文名字就叫做《Arise(起來)》。
人老了的時候。
就更容易去回憶過去。
戰爭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它是那麼的醜惡,兇暴,殘忍,卻又能將人性最高貴,最勇敢,最英雄主義的一面,凸顯的淋漓盡致。
它是善與惡,天使與魔鬼,自由與壓迫之間殊死鬥爭。
從亞洲、歐洲、美洲,再到非洲。
從中國戰場到蘇德戰場,再到太平洋戰場。
從陝北的農村到斯大林格勒,再到中途島,跨越了種族、地域和意識形態,世界人民團結在一起,大家並肩戰鬥在一起。
這便是人類的英雄主義。
世界上有很多種的英雄主義。
《龍種》裡的大兒媳Orchid(阿蘭),再電影表現日軍進行慘無人道的南京大屠殺,肆意的燒殺姦淫擄掠的情節時候,爲了保護兩個小孩子,主動的離開避難所,吸引鬼子的注意,結果被日軍殘忍的折磨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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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丈夫抱着她滿目瘡痍的身體,悲痛的對着所有人大聲的宣講,告訴大家,他的妻子阿蘭雖然只是一個粗奔的,不識字的農婦,她卻無比勇敢又無比壯烈的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孩子,是世界上“真正的英雄”。
曹軒知道,其實最後那段演講,難免有些美式思維的直接,少了些東方質樸的老農民對待悲痛的含蓄的表達的。
大悲無聲。
面對終極的悲痛,終極的憤怒的時候,老農民也很難表現出羅斯福面對電視機徵兵演講時的那種雄辯的外向。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位手無寸鐵的農婦,用生命對抗魔鬼般的敵人,壯烈的保護了自己的孩子。
毋庸置疑。
這當然是真正的英雄主義。
開始時老實巴交,只想活下去的農人,在鬼子兇殘的本性面前,最終覺醒,變得想要抗爭,無比擁有血性,意識到必須要寸土不相讓的將日軍都趕出中國的大地去,最終成爲了一名真正的抗日戰士。
這當然也是一種英雄主義。
真正有貫穿力的情感,是最共通的情感,最能引起人們心靈共鳴的情感。
它不因爲藝術形式,表達方式的變化,不因爲是東方式的思維還是西方式的思維,不因爲落筆者是東方還是西方,不因扮演者,歌頌者是黑髮黑眼,還是金髮碧眼,是黃皮膚還是黑皮膚,就會有任何的褪色。
它永遠是動人的。
曹軒這樣的東方人,在看到《龍種》裡的美國式表達的時候,依然會覺得動容。
而《龍種》上映的時候,美國人聽着一位黑人歌唱家所譜寫的田漢,聶耳爲《風雲兒女》所譜寫的以東北抗聯爲原型的《義勇軍進行曲》的時候,依然回無比激動的起立,掌聲雷動。
因爲心心相映,所以感人肺腑。
曹軒今天下午沒有課,他只是午休以後,隨意的選了一張專輯,放入了唱機之中。
他從小就是個唱片愛好者。
曹老爺子接受的是什麼樣的教育,擁有的是什麼樣的文化資源,他從1930年代,就在那裡聽爵士樂,玩薩克斯了。
聽唱片的愛好,他維持了一輩子。
如今光是個人書房裡的唱片集,就有超過5000冊,說是東半球前列的唱片收藏家,也許有點誇張,但整個漢堡,這個音樂家門德爾鬆和勃拉姆斯的故鄉,論音樂唱片收藏,也許沒有人會比曹軒更多。
拿到這張保羅·羅伯遜的專輯,只是隨手而爲的巧合。
然而此刻,戴着老花鏡,拿着平板電腦的曹軒卻認爲,這個巧合剛剛好。
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他用枯瘦的手指拖動着屏幕上的照片,嘴角忍不住向上抿起。
顧爲經的進步很快。
說實話。
曹軒想過顧爲經能夠在新加坡雙年展上獲獎,他這一生見過了太多驚才絕豔的年輕人了。
可他真的沒有想到過——
他能發來一張這樣的作品。
“曹老,老爺子,您在書房嘛?”
就在這個當口,門外傳來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