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百多人正三三兩兩的圍聚着,吵嚷着要與政府官員對話,大夥也知道和政府對抗的可怕後果,便有人說:“我們還是選幾個代表去和市長談判吧。”
衆人覺得有理,便有幾個打頭的人轟然說:“我們還是選韓老伯等幾個人爲代表吧”。
就見衆人不由分說,推出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來。
大家說:“是了,就讓韓老伯代表我們,就讓韓老伯代表我們,他當過老師,說話有分寸,會擺道理。”
大夥七嘴八舌的剛要再選兩三個人出來,秩序就顯得有些亂了。
而這公正與合理難道說要就給的?正當大家鬧的不亦樂乎之間,突然地,平地裡就衝來一串警車,隨即從車裡竄出一隊隊警察,他們持着警棍,豪情萬丈、勇猛當先地排開了行人,一下就如天兵天將一般出現在目瞪口呆的鬧事民衆眼前。
熱愛生活、沉迷平和的新屏市民衆散漫慣了,同各地的中國人一樣,他們哪裡去和政府抗爭和對峙的念頭啊,他們本來也聚集了兩三百人,但是此刻面對人數雖不過五六十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卻全都只有發呆,發懵的份。
再一瞬間,他們身上那種膽小怕事、謹小慎微的心理特質自動發生作用了,有些聰明的人稀稀疏疏地裝出局外人,事不關己地散開了,剩餘的人一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也再發一聲“呼哨”,紛紛又作了鳥獸散了開去,各回各家,懷着滿腔怨憤地自去忙自己的生計去了。
只有韓老伯等幾個人沒有半點恐懼的樣子,還堅定意志地站在原地,就見警察隊伍裡閃出兩三個人來,其中一人還是副局長,他們悄悄把韓老伯拽到一邊,帶着哀求和勸導的語氣說:“老伯,你就別在難爲我們了,人家領導發話,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您還是回去吧,別來淌這渾水”。
韓老伯一看,說了聲:“原來是你們呀”!
“是我們,老伯,您就給我們這個面子吧”,幾個人焦慮地說,副局長伶俐一些,他是這老頭的孩子的同學,他湊到老伯跟前說:“您回去吧,對了,晚上我們提點好酒來陪您喝上幾杯,也好久沒有陪您老人家喝酒了”。
韓老伯退休以後一直賦閒在家,他又愛同自己兒子這些同學喝點小酒,因見他們爲難的樣子,就說:“好吧,我也不難爲你們”。
幾個警察一聽大喜,忙用警車將老人送回了家。
聚衆鬧事的風波毫無懸念地平息下去,全市長十分滿意。爲了防止事故反覆,再起枝節,他又把負責搬遷工作的幾個局長找來,當面密授機宜。
這局長執行領導指示從不過夜,當晚,從各個單位抽調組成的搬遷工作宣傳隊,三三兩兩的分成十數個組,深入勝利社區的各家各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講搬遷工作的重要性,並同居民們深情地展望着未來墨山靚麗城市面貌的前景。
遇到
配合的軟骨頭,當然這麼一說就行了。但是自然多數刺頭的人,還是想不通,擺出與政府打持久戰的樣子來,工作組的人怎會沒有辦法?他們按照事先上級領導交待的政策,惡狠狠地恐嚇居民們說,如果你們不搬,我們就按照妨礙公務執行的罪名關你們幾天,另外,如果誰家裡有親人和親戚、朋友在機關單位上班的,就降他的級、撤他的職,扣他的獎金和工資!
這一招實在它厲害了,初時還聽見搬遷戶居民高聲和工作組的人對着吵嚷,但工作組的這毒招一使出來,就很聽不見吵鬧聲和埋怨聲了,不到十一點鐘,工作組宣告收到階段性成果,收兵回營。
過不幾天,四、五輛大型推土機就隆隆開進光輝社區,全市長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自是喜在心頭,他豪情萬丈地憧憬着新屏市的明天,同時忘不了一個心願:等到花園廣場建成時,一定要邀請省上的領導來看看新屏市的重大變化,更主要的是讓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工作魄力和作風!
但全市長的高興有點早了,那推土機沒有辦法推倒拆遷的房屋,因爲在推土機的前面是幾百羣衆,警察又來了,可是這次連韓局長也無話可說了,因爲羣衆的意見並不過分,既然房子都要推了,合同也簽了,但拆遷補償款纔到帳了一半,還有一半爲什麼沒有兌現?
公安局的韓局長就給全市長打了電話:“市長,現在羣衆要求政府把搬遷補償款也解決了,說大家馬上都要買房子,錢不到位,這裡的房子一推,他們住什麼地方?我看這要求不過分。”
全市長想想,也是這個理,補償費用肯定是要給的,他就說:“那這樣吧,你們先撤了,我和財政局聯繫一下,不是前幾天已經說好了嗎?”
全市長就把電話打到了財政局的黃局長那裡:“黃局,光輝社區的拆遷補償款怎麼沒有到位啊。”
黃局長在電話中唉聲嘆氣的說:“全市長啊,最近的資金很緊張的,我現在弄的是焦頭爛額的。”
全市長臉就沉了下來,說:“前些天我不是讓你準備幾千萬嗎?”
“我是準備了一些,但確實一時籌不夠,上週莊副市長又調了幾千萬到下面山區縣上了,說是現在春耕,春灌,農村要買種子,買化肥,我不能不給啊。”
全市長一下就睜大了眼睛,新屏市有多大的龍細他是知道的,這莊副市長要抽走幾千萬,那肯定資金就不夠了,不要說下一步的建設,就是現在的搬遷都成問題了。
他頭上的汗珠子就出來了,全市長現在算是明白了當時開會莊副市長那不聞不問的原因了,這傢伙早就想好了給自己來個釜底抽薪,讓自己現在騎虎難下,顯然的,他是有意這樣做,他和自己一樣,對新屏市的財政清清楚楚,他也本來就是分管財政口的,怎麼可能不知道啊。
全市長怒氣衝衝的給莊副市長掛了個電話:“老莊,你搞什麼名堂,怎麼
把財政局的資金都抽走了?”
莊副市長莫名其妙的說:“這錢不是在年前就開會通過了嗎?在說,下面等着這資金急用呢,要是資金不到位,幾個山區縣今年的糧食就成問題了,這可不是小事啊。”
“但你明明知道我們現在要搬遷用款,就不能緩一下。”
莊副市長說:“我的全市長啊,這農村的事情就是搶個季節,哪能隨便緩,老天不等人啊,我看這樣吧,搬遷要不緩緩,等資金到位了在說,對了,財政局到省上申請修建廣場的資金好像也不樂觀,聽省上的口氣,這個錢估計是不會給的。”
全市長有點傻了,他絕沒有想到自己風風火火搞的第一個項目現在成了這樣一個結局,他已經是騎虎難下了,他好像看到莊副市長和所有新屏市那嘲笑的眼神,全市長咬咬牙,就準備霸王硬上弓,先讓羣衆受點委屈,推到房子在說,他就不相信了,一個市連這點錢的都湊不夠,那纔是怪事,大不了下一步加大稅款的徵收力度,把這筆錢弄出來。
全市長的命令很快就下達了,一時間,光輝社區的拆遷現場的氣氛又凝重起來,公安局韓局長又無可奈何的帶着人趕了過來,他們給羣衆說,市裡最近資金緊張,大家的拆遷款稍微延後幾天,但沒問題,肯定是要給的。
羣衆當然是不同意了,兩面就針鋒相對的吵了起來,現場火藥味也濃烈了。
季子強本來是不想管這件事情的,既然全市長有意的把自己排除在外,自己還要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那實在是沒有必要。
但他接到了在現場執行拆遷的王稼祥的電話,王稼祥說:“季市長,我看你還是出面一下吧,這全市長來硬的我擔心會出事啊,要不你勸勸全市長。”
季子強就詳細的問了情況之後,有點憂心起來,從本意上講,季子強是希望把這個項目做好的,但現在的局面讓全市長搞的有點亂套了,不管怎麼說,這個項目自己也是熬更守夜的策劃了好長時間,和自己也是有很大的關聯,真弄出事情了,自己也顏面無光。
不過季子強也同時知道全市長是很難說話的,自己已經碰過好幾次釘子了,爲這件事情,兩人最近的關係都隱隱約約的受到了一點影響了,現在自己再去說這件事情,恐怕不妥。
那自己到現場去?不,這更不行,自己過去名不正言不順的,自己也沒有權利去約束公安局。
季子強在辦公室抽着煙,猶豫了好一會,才決定給冀良青書記去個電話,或許該請他出面來解決這個問題了。
季子強就一個電話打了過去:“冀書記,你好,我季子強。”
電話那面就傳來了冀良青的笑聲:“呵呵,是子強啊,是不是找我幫忙的?”
季子強很多次的想法冀良青都可以一語道破,這讓季子強大爲佩服:“冀書記真是神人,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