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宣傳部和信訪辦的領導都想讓季子強給他們一點協助,什麼協助呢?
這顏教授的女婿在北江市的一個單位上班,省宣傳部和信訪辦的意思是看能不能請季子強給這個老顏教授的女婿施加一點壓力,這樣的話,讓顏教授的女婿和女兒出面做做顏教授的工作,讓顏教授不要在上訪,也不要鬧了。
季子強就問了問情況,記下了顏教授女婿的單位和名字,答應安排人做做工作。
季子強給文秘書長去了個電話,把情況說了說,讓文秘書長負責處理一下這件事情,爭取給省裡有個交代,免除李雲中的心中不快,另外,季子強覺得這個件事情也不是很複雜的一件事情,不就是對付一個有點固執,有點認真的倔老頭嗎?
所以很快的,季子強就把這件事情放一邊了,他實在是事情太多。
過了幾天,季子強正在辦公室中翻閱文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中的人叫馬宏春,說自己是政協的,季子強回憶了一下,有些印象,這老頭是政協一個普通的幹部,季子強很奇怪,遲疑了片刻之後,問:“你好,好久不見!你有什麼事情嗎?”
馬宏春在電話那頭不無謙卑地說道:“季書記,您好,實在是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季子強很忙,並不想同他客套,只是‘哦哦’幾聲,並不迴應,這已經是很客氣的了,要不是因爲對方是個老同志,像這樣級別的幹部,真的讓季子強沒有時間敷衍。
馬宏春似乎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卻並不住口,道:“季書記,我現在只能求您幫幫我了。。。。。。”
季子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且見他說得急切悽楚,反倒覺得自己適才的舉動十分無趣了,便輕聲說道:“你彆着急,告訴我到底放生了什麼事情。”
馬宏春這才帶着哭腔地說道:“季書記,顏教授不見了!”
季子強一聽便詫異地說道:“顏教授?他不是早就不見了嗎?和你有什麼關係啊?”
馬宏春答道:“他之前一直在北京郊區的上訪村裡廝混我是知道的。可是前幾天我兒子單位的領導找到我兒子,動員他去北京將他岳父——就是顏教授找回來。我同兒子、兒媳婦合計了一下,覺得既然領導已經上門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不去肯定是不行了,我就讓他們小兩口一起去北京給顏教授做工作。誰知,他們到了北京的當天,我就再也聯繫不上他們了,連顏教授的電話也再也沒有開過……”馬宏春說着說着,明顯已經哽咽。
季子強聽得明白,暗道:這個馬宏春原來是顏教授的親家啊,難怪他要關心顏教授了。
而關於這件事情,季子強自然要想到那位性急如火的省紀檢委的黃副主任。這個老黃一旦被李雲中在找去問話,逼急了可就是個什麼猛藥都敢下的主兒。
季子強想了想說道:“老馬啊,你
那個親家整得這一出可是夠讓他美美地喝了一壺,聽說爲顏教授上了報紙的事情,李雲中書記可是發了脾氣的!”
馬宏春聞聽臉色大變,急切地說道:“季書記,登報的事情可都是顏教授的表侄子黃濤的主意啊……顏教授這麼做的確是不對,可是我兒子和媳婦卻是無辜的啊,他們是聽從領導安排去做顏教授的工作的啊。”
季子強聽得出這馬宏春顯然是關心兒子、兒媳的生死,而對顏教授卻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了,心中的嫌惡之情不由得升起,於是便冷冷地說道:“顏教授做事情多少有些離譜,你們全家都是這個圈子裡的人,應該很清楚這種事情的影響,市裡面到處在尋找顏教授始終沒有結果,你們得趕緊報警纔是,北京很大啊,不要出了什麼問題。”
季子強實際上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幫對方,所以話就說得模棱兩可,但這令馬宏春更加不安,他舔了舔乾裂的嘴脣,碩大的喉結在頸項間不住地滾動,期期艾艾地說道:“季書記,我只能求您幫我打聽打聽了,我兒子、媳婦是不是被政府抓了。”馬宏春說着,竟在電話那頭哽咽了起來。
季子強本就心軟,聽他說的淒涼,實是不忍再說什麼,正遲疑間,馬宏春卻急切地說道:“季書記,您一定要幫幫我,我們好歹也算是同事……”
季子強自是不能給他什麼承諾,敷衍了兩句後便匆匆地掛了電話,心頭卻是怏怏的不舒服,有一會季子強覺得這個顏教授實在是愚的過份,修地鐵也沒有什麼不對,其中的小問題可以好好的反應嗎,非要把自己置於和政府爲敵的狀態中,何必呢。
但有時候季子強又覺得,或許顏教授說的事情中確實有些什麼不爲人知的問題,他這樣做應該算了沒有錯,這或許是正能量,現在社會就缺少這樣的人。
可是季子強從來沒有見過對方,這樣想也都是亂想,誰知道到底事情是怎麼樣呢?
晚上,季子強參加了一個應酬,開的車回家的,回來時候已經將近十點鐘,進入了家屬院到了自己單元樓下,藉着車燈,便看見有個身影佝僂着身子立在自家樓下的梧桐樹旁,仔細一瞧,想起來了這人,就是白天給自己打電話的馬宏春。
季子強鄒了鄒眉頭,心頭好不窩火,說真的,這事情自己真的弄不清楚狀況,而且上次自己也幫顏教授說過話了,還差一點點讓李雲中書記對自己猜疑起來,現在這馬老頭找自己,自己能有什麼辦法幫他啊,但看看馬老頭可憐兮兮的樣子,季子強又是心頭一軟。
便索性徑直把車開到了他的身邊,打開了車牀,說:“老馬,這麼巧,你在等人?”
馬宏春見是季子強,頓時面露歡喜,道:“季書記,我等您等了好久了,還是白天的那個事情,我只能、只能找您了,求您千萬千萬幫我問問,我孫子、孫在才三歲啊……”說着便要流淚。
季子強不
由得暗自感嘆眼前這人竟如祥林嫂一般又迂又煩,他又擔心自己同馬宏春在大院裡這般糾纏不清,若是讓別人看見不知道要生出怎樣的假想來呢,當下便讓他上了車子,拉着他徑直去了就近一家叫作“異鄉人”的咖啡館。
進了那間幽暗的咖啡館,兩人又挑了個偏僻的座位坐了下來,季子強見馬宏春兩片厚厚的嘴脣上下噏動,知道他必是又要說出剛纔那番言語來,便打斷他說道:“老馬,你是老同志了,很多事情我有能力幫你總是會盡量的幫助你。同你說句實話,顏教授這番毫無意義的窮折騰的的確確是惹了衆怒,至於我,對這件事情也是不太瞭解的,而且主要是省裡對顏教授比較生氣,我不可能左右這件事情的發生。”
馬宏春聽罷不由得神色黯然,但是顯然心有不甘,沉聲說道:“季書記,我也知道您的難處,可是希望您能在省裡反映一下我的情況。”
季子強好不容易纔和這件事情洗刷乾淨,決意不讓自己參和這件事情,便努力裝出一副漠然的表情來。
馬宏春見狀竟突然如同得了魔障一般,嘟嘟囔囔地說道:“也罷……爲了我的孫子、兒子,我也顧不得什麼了,既然你們不仁不義,那就不要怪我。”
季子強皺起了眉頭,以爲他是受了刺激進入了癲狂狀態,不由得心驚肉跳,生怕他突然發作了,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不料那馬宏春說完話後便變得異常得平靜,他緩緩地將手探入懷中,過了許久才慢慢的拿了出來,手中卻已多了本藍色的小筆記本,他又徑直將筆記本放在了季子強的面前,道:“季書記,我馬宏春別的沒有,這麼多年倒是博得了個忠誠的名聲,只是今天爲了我的兒子、媳婦只好做出這種不忠不義的事情了。這個東西本來是我幫顏教授保管的,現在我給你,如果你覺得用得着你就收着,但是我兒子、媳婦的事情請你萬萬要幫幫我;如果沒有用就請你毀了、燒了,就當我馬宏春從來沒有求過你。”
說罷,馬宏春嘴角一歪,彷彿是在忍受着某種巨大的痛苦一般,站起身來,並不言語,揮揮手便出門而去了。
季子強見馬宏春竟表現出一股子“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來,情知這個筆記本中必定記錄着什麼非同小可的東西,當下便打開,隨意翻了幾頁,看着看着不由得後背一陣陣涼意。。。。。。
且不說季子強在北江市憂心忡忡,就說遠在京城的顏教授吧,現在媒體的力量是無法想象的,顏教授只是上了一家小報而已,可是這件事已經令他原本隱匿幽閉的生活發生了徹底地改變。這幾天已經有來自全國各地的數十個電話打過來,詢問他的情況、給他支招;廣東的一家律師事務所也打電話給他承諾要免費爲他提供訴訟服務;昨天下午他還接待了一羣專門來慰問他的大學生志願者,另外還有好幾個大學的學生也在同他聯繫見面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