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到自己這次敗的如此乾脆和利索,連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自己設置了一個巨大的,精緻的圈套,到頭來卻把自己裝了進來,不由得,季副書記就想到了那句古話,‘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自以爲自己這一生縱橫官場,所向披靡,每每在危機之時,總能翻雲覆雨,點石成金,化腐朽爲神奇,自己的這一生中,除了真心的佩服樂世祥之外,真還沒有誰讓自己心悅誠服,當然應該也有人,只是自己沒有遇到而已。
但這次卻實實在在的敗了,沒有一點的預兆,沒有一點的警覺,而且自己還正在沾沾自喜之中就輸了。,現在反省一下,自己是大意了,一個是對王封蘊的大意,從他第一天到北江省的時候,自己就從內心裡在排斥和小瞧他,自以爲是的人爲這裡是自己的陣地,自己在這裡早就紮根,展枝,開花,結果,這是自己的主場,鳥瞰北江大地,誰能與自己一校長短。
正式因爲這樣的想法,才徹底的讓自己麻痹和輕視了對王封蘊本來應有的顧忌和警惕。
季副書記還反省到另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對季子強的重視不夠,雖然自己從來都知道他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他沒有樂世祥的血液,但他卻有樂世祥的城府和睿智,自己本來應該把他作爲一個平等的對手來看待,而自己到最後也沒有那樣做,是季子強的年輕和職位讓自己過早的輕視了他,正是這兩個人,才讓自己陷入了這不倫不類的危機之中。
但大錯已經造成,悔之晚矣,在這裡,絕沒有懺悔的地方,更沒有神父來聽你的懺悔,每個人都只會幸災樂禍的看着別人的笑話,也都在期盼着別人倒下,就算那個位置永遠輪不到他來坐,他們依然興致盎然的想要看到那段你方下場我登臺的熱鬧。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貧瘠而黯淡的生活有了一點點的波瀾和愉悅。
季副書記有點厭倦了,可是這場博弈就這樣讓他一敗塗地是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最近上面黃副部長也在盡力的發揮他所有的能量爲季副書記奔走,但季副書記通過各種渠道反饋的信息證明,事情並不會發生根本的改變,自己想要擺脫這次危機的可能性也是越來越渺茫了。
季副書記對坐在對面的秘書示意了一下,讓他給自己身下又墊上了一個枕頭,這樣他就可以坐的更直一點,實際上他身體並無大礙,但由於精神和情緒上的虛弱,導致了他滿臉的病容。
秘書幫他倒上了一杯水,季副書記指了指門口的中央空調開關,說:“溫度有點高,降幾度。”
秘書趕忙放下水,就過去調低了兩度,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了敲門聲,秘書拉開門,一愣,招呼道:“蘇省長來了,請進來,請進來。”
門口的蘇副省長笑呵呵的站在那裡,在他的身後跟着幾個辦公室的幹部
,手裡提着水果和營養品。
季副書記聽到了秘書的招呼,也轉過頭看到了蘇副省長,他的眉心略微的皺了一下,對這個蘇副省長,他從來都是不怎麼瞧得上,當然了,同樣的蘇副省長也從來都不把他當回事情。
蘇副省長走了進來,看了看牀上臉色慘白的季副書記,笑笑說:“今天我是代表政府來看望一下季書記,你怎麼樣啊,身體恢復的不錯吧。”
季副書記的秘書端來了一條藤椅,請蘇副省長坐下,蘇副省長點頭表示了一下感謝,就把胖大的身軀裝進了那條椅子裡,而跟隨他一同前來的省政府幾個幹部,都放下了東西,一起對季副書記問候一聲。
季副書記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做出了迴應,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來看自己笑話的,特別是自己面前的這個蘇副省長,更是會幸災樂禍的偷着笑,嗯,不僅僅是笑,肯定還會心花怒發的,說不上啊,他已經在活動着想要坐上自己的位置了。
蘇副省長很舒適的把腿伸長了一點,讓腳探進了季副書記的牀下,這胖人啊,坐下來要是不伸長腳,總感到肚子窩的難受。.
蘇副省長今天真的奇怪的很,過去他看到季副書記的時候臉總是瞪得平平的,一副橫眉冷對的樣子,但今天蘇副省長卻一直笑着,這樣的笑容換個場合一定會很感人,但今天在季副書記的眼裡,就是一種讓他噁心和憎惡的表情。
季副書記冷冷的說:“我這樣的情況,真不敢麻煩蘇省長的大駕。”
“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現在你還是省委副書記呢,生病了我們政府當然應該來探望一下。”
季副書記恨恨的瞪了蘇副省長一眼,聽的出來,蘇副省長是在譏諷自己這個副書記只怕當不長久了。
其他幾個人在應有的禮數都做完之後,是不好留在這個地方的,這裡是北江省三號人物和四號人物在對話,作爲他們必須迴避,牀上那位到無所謂了,但坐在椅子上的這位可是不敢馬虎,說不定人家很快就要晉升一步,成爲北江省的三號人物了,所以幾個人連同季副書記的秘書一起,都輕輕的離開了房間,在外面走廊的長椅上坐下來,等待裡面談話結束。
季副書記端起牀頭櫃上的水喝了一口,說:“那就這樣吧,人你也看了,該心滿意足了吧。”
蘇副省長一點都不介意的呵呵一笑說:“這都什麼話啊,不過你身體不好,心情鬱悶,我理解你,老季啊,我們也鬥了這些年了,我看以後就不用這樣了。”
蘇副省長的這話也不是完全的假話,其實作爲他們這樣的人,很多時候是犯不着說假話的,現在的局勢對蘇副省長很是有利,只要稍微的努力一下,自己就很有可能坐上季副書記的位置,在這樣重大的利好中,過去那些若明若暗的爭鬥,根本就算
不得什麼。
季副書記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是有一種悲哀的,是啊,該結束了,連老蘇都看的出來,自己是不是真的氣數已盡,但季副書記真的有點不甘心。
“老蘇,你是不是已經在想一些東西了,我勸你啊,還是低調一點,這不,我還沒撤職嗎?”
蘇副省長搖搖頭說:“那裡的話,我一點都不心急,該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該自己的,強求也難啊,隨遇而安最好。”
季副書記剛要反脣相譏,卻突然的想到了點什麼,他慢慢的合上已經張開了的嘴,想了起來。
蘇副省長很是好奇,過去能言善辯的季副書記現在真的垮了,要是擱在過去,自己可根本都不是他的對手,他那辯術北江省的一絕,蘇副省長看着沉思中的季副書記,心裡還是很愉快的,自己總算有了超越季副書記的一天,這一天來的真遲啊。
兩人都不說話,枯坐了好一會,蘇副省長就收回了一直伸的老長的腿,準備告辭離開了,本來今天應該是李雲中代表政府過來看看季副書記的,但李雲中剛好有事,就讓他幫着來探視一下,這都是個形式,誰都知道季副書記再難崛起,但官面上的禮數還是不能少,既然現在兩人都無話可說了,那就告辭吧。
但季副書記在這個時候開口了:“老蘇啊,有的時候我挺爲你惋惜的。”
蘇副省長一愣,接着就笑了,你還爲我惋惜,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有那閒情逸致啊,你是想了半天,想不過,就準備給我也添堵一下吧,蘇副省長說:“呵呵呵,爲我惋惜就不用了,我挺好呢,到是老季你啊,要多保重,哈哈,我也準備走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就直接說。”
季副書記對蘇副省長的挖苦並不在意,他搖搖頭,嘆口氣說:“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你就是這樣樣子,胸無大志,目光短淺,想一想,要是沒有李雲中這些年的照看,你能走多遠?”
剛纔還笑容可掬的蘇副省長,慢慢的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他冷靜而認真的看着季副書記,有一股怒火在他心裡慢慢的燃起,他深吸了一口氣,把這怒火又壓了下來,說真的,這些年裡,蘇副省長最爲忌諱的就是別人說他是靠李雲中起家,自己跟着李雲中這些年來一直走到現在,表面看確實是李雲中提升一次,自己跟着提升一次,真有的亦步亦隨的樣子。
但難道自己全靠李雲中嗎?自己爲李雲中做過多少工作?自己爲李雲中頂過多少次雷?這誰知道呢?自己這些年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走到今天,自己也不容易啊。
蘇副省長在冷冷的凝視了好一會季副書記之後,還是散去了心頭的怒火,算了,自己何必和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來計較,自己的未來是光明,而他呢?只是風雨飄渺中的一片枯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