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莊峰的心思一直恍惚不定、驚恐不已,他體會到了一種大難臨頭的味道了,自己登上這個市長顯赫的寶座,心理上卻並沒有獲得巨大的快樂,仔細算來,大宇煤礦的危機,還有小芬的意外去世,以及差一點自己就被尉遲副書記在選舉上弄掉,之後,季子強和武隊長又悄悄的盯上了小芬的事情,這一些列的事情太可怕了,他真是陷入一個恐怖,危機裡了。
莊峰深知,所有這一切,是暴風雨即將強勁來襲的真實信號。
自己雖然忝爲新屏市的行政一把手,身後也有蘇副省長等人的支持,但只要這幾件事情中的任何一件暴露出來,自己是再無迴天無力,這個可怕的夢魘也會隨之而來了,現在的關鍵和當務之急,是要除掉一些製造危機的人?
所有的這一切串連起來,莊峰的心裡不由自主地猛然發抖,他不禁陷入一種不可自拔的恐懼之中,很奇怪,在這樣巨大的惶惑和驚懼狀態下,他的思維居然有了一種迴光返照抑或如造化捉弄式的清晰。
剛纔混沌而疑惑的陰霾突然換成了一種清醒與自制的思維,莊峰梳理着自己一生的命運和足跡,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來:記得前段時間,有一次到省城參加全省農村經濟發展會議,也是一個這樣令人困惑的夜晚,吃罷會議餐後,因百無聊賴,自己就獨自一人信步來到毗鄰會議所在地很近的西山廟。
這廟有十來個和尚,據說身爲住持的一個年近八十的老和尚道行很高,能知人的前身後世,因之一年四季香火旺盛,前來求神拜佛的信徒們絡繹不絕。
自己是黨的幹部,屬徹底的無神論者,但是既如這樣的無所事事,便鬼使神差的度步進得裡來,恰好見到長鬚幾乎過膝、一雙幾乎能穿透人的心底世界的老主持,逢即是緣!莊峰就在那瞬間心靈一動,換出一種與官員身份極不相稱的虔誠姿態,上前與其攀談並請住持也爲自己的前程卜上一卦。
老主持並不讓他抽籤,也不曾道行淺薄地摸一摸他的額骨,只是久久地盯着他的面目,良久緩緩開言說:“施主乃是貴人,命裡註定得西來大貴人庇護”。
莊峰聞言一驚,尋思着說自己可不就是因了身爲蘇副省長的而仕途順暢的麼?果然道行不淺,莊峰便將歷來官員目空一切的做派收了,愈發的恭敬起來,更加懇切地詢問起來。
主持卻仍不正眼理會他,低眉垂首下去,自顧地拿出一個彷彿天外之音的話語一字一頓地說:“然而施主乃是火命,最忌北來凶神。按理施主也是身硬命強之輩,可當抵得住所犯凶煞,但是從施主面相身格而言,與凶煞相比,力量總歸過弱,故送你一句——切記今生不可濫闖撞北來之事之人”!
臨起身告辭,老和尚也不起身相送,只是口裡重複着又說了一句:“切記”!
身處爾虞我詐、你爭我斗的官場,又加之公務忙碌,莊峰雖然起初也惕然驚心,時時事事小心謹慎,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的也就將這告戒逐日逐日的在這如箭的光陰裡不經意地忽略和淡忘了。
如今危機迫在眼前,事態刻不容緩,自己纔在對往事的回憶和收拾當中,將它記了起來——果然命有
定數!這季子強可不就是北面來的人嗎?他柳林市就在新屏市的北面。
老和尚果然了得啊,早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窺透得如此清楚明白。想來也是,自己畢竟還是過於自信過於似井底之蛙,只是一相情願地說自己是一個市裡的行政首長,在新屏市這三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這近五百萬人的地級市裡,自己就是古代說一不二、手握衆生生殺大權的君王一般,一旦誰膽敢逆龍磷一樣忽視自己的威權、挑戰自己的權柄、懷疑自己的存在,都將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歷來“道高一尺,磨高一長”,也正如西方信徒們總說的那個規律一樣:“上帝要叫誰滅亡,就首先讓他瘋狂”。
如果當初自己不私念叢生,權欲過重,能夠中肯而公正地看待、衡量和評判一下本來只是一個偏僻荒蠻的寸尺之地的小小六品左右小官的自己,能夠和季子強和平相處,能夠沒有那麼多對女色的慾望,對金錢的貪婪,可能就不會那麼莽撞而武斷地做出這一系列糊塗的舉動來了。
是啊,在這個官員多如蟻蟲的國度,自己這麼一個品級微末的小官,如果到北京的街上隨便走一遭,難說和你迎身想撞的一個着裝和相貌都很平凡的人,可能就是一個處長、司長乃至部長呢,怪只怪自己這個土皇帝當的時間長了,對一切都麻痹都太理所當然了,而導致今天這個使人惋惜和遺憾的錯局,所謂百密一疏,自己威風一世,得意半生,自己這個在這個彈丸小地也數得上是頂天立地、有起死回生之力的英雄,也當將爲自己的一步險招和臭棋,而付出粉身碎骨的代價啊!
莊峰正在長吁短嘆中,就見自己的秘書帶着季子強的秘書小趙走了進來,莊峰收起了有點頹廢的表情,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小趙,說:“小趙啊,有什麼事情嗎?”
季子強的秘書小趙對莊峰歷來都是頗有懼意的,趕忙上前,恭敬的說:“莊市長,這是季市長讓你審閱的幾份文件,我給你送來。”
說着話,小趙就把文件地給了莊峰。
莊峰接過文件,心情鬱悶的就很快的翻看了一下,一個是夏糧收購計劃,還有一個是城市道路小改計劃,還有一個是教育經費劃撥指標,都沒什麼大的問題,他正想簽字,突然之間,就看到了武隊長送來了那個治安大隊和交警隊聯網視屏監控的報告了。
莊峰心中一驚,一下就想到了前幾天陳雙龍說的那些話了,他也就明白了這個報告的真實意圖,看來季子強也夠聰明的,已經同樣想到了陳雙龍擔憂的問題了,一旦調集和排查出初一玩撒謊能夠陳雙龍的行蹤來,只怕陳雙龍就危險了,陳雙龍危險了,自己也一樣好不到哪去。
萬萬不要相信什麼鐵齒銅牙,守口如瓶的傳說,那些都靠不住,真正的對陳雙龍採取了措施,他怎麼可能不咬出自己,他又怎麼可能自己背上殺害小芬的罪名呢?
所以陳雙龍絕不能出事,這個報告必須壓住,自己一定要和季子強趕時間,要搶在他的前面完成對他的狙擊。
莊峰就不動聲色的隊小趙說:“趙秘書啊,這樣吧,我仔細的研究一下這個報告,特別是教育經費的劃撥問題,今年市裡有其他想法,說
不上要加大教育醫療的投入,所以報告先放放,我簽字以後讓秘書給你送過去。”
小趙當然不敢催促莊市長馬上簽字,因爲這種事情也很正常的,並不是所有的報告送過來都馬上簽字。
小趙就很恭敬的點頭說:“好吧,莊市長簽好了讓錢秘書打個電話,我自己過來拿。”
“嗯,嗯,好。”莊峰揮揮手,打發了小趙。
等小趙和自己的秘書都離開之後,莊峰一下就精神萎靡起來,他閉上眼靠在了座椅上,心中的惶恐更爲強烈了,看來季子強真的在準備動手了,他正在步步逼近,像一個老練的獵人,不急不躁,而自己就像是一個即將踏入陷阱的野獸。
自己怎麼就這麼不順利呢?包括昨天晚上又一次和電視臺的明記者聯繫了一下,這小丫頭不僅不來,還威脅自己,說只要自己在逼迫她,她一定把自己強迫謎奸她的事情捅出來,真是可惡啊,不過量她一個沒結婚的女孩,也不敢對做出那事情來,但這還是要防範一下。
莊峰拿起了電話,撥通了陳雙龍:“陳隊,前幾天說的事情怎麼樣了?今天季子強送來了一個治安大隊喝交警隊監控併網的報告,看來他們也想到了這一步。”
陳雙龍的驚訝那是毫無疑問的:“莊市長啊,這事情真危險了,你要想想辦法啊。”
“是啊,我這不是正在想辦法嗎?你說的那件事情有着落了嗎?”
“嗯,已經聯繫上了一個外省的殺手,很專業的,就是錢要的很高,一個人50萬,兩個人優惠價80萬。”
日哦,莊峰想,這玩意還帶打折批發的:“可靠嗎?”
“很可靠,我多年前在下面認識的一個外省罪犯幫忙聯繫的,這個人很義氣,而且欠我的情,他絕對不會亂介紹的,據他說殺手很專業,從沒失手過。”
“這不是廢話嗎?失手了他還能在外面活蹦亂跳啊,對了,你和他有沒有直接聯繫啊?”
“我怕暴露自己,用了一個新號碼發了一個短信,他說只要答應價格,隨時可以過來,但我一時湊不夠那麼多的錢啊。”實際上陳雙龍是不願意自己出錢,在他的想法中,這幾件事情都是自己幫莊峰做的,這個錢肯定不能讓自己出吧?
莊峰就抱着電話想了好一會,才說:“這樣,你把你的新號碼給我,我來直接和他談價格,錢的事情我解決。”
“好好,這就好,我一會把新卡和那個人的號碼給你送過去。”陳雙龍鬆了一口氣。
莊峰又說:“還有個事情啊,你找幾個混混,到電視臺嚇唬一下那個明記者,讓她老實一點。”
“額,好吧,她又不聽話了。”
“唉,那就先這樣了,趕快把卡送來,我今天就準備錢。”
搖搖頭,莊峰想,這殺手到底靠不靠譜啊,50萬一個人,他媽的也太貴了,死個民工纔多錢啊,嗯,不過讓他下手的也不是民工,也罷。
莊峰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就等着陳雙龍送來的電話卡了,坐在椅子上,他也還是很有點後悔的,自己現在一步步走向了深淵,只要一個地方有了差錯,自己就徹底的玩完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