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庭上,所有人都在沉默不語。
審判官更是目光凝視盯着男孩良久,但最終或許是因爲他沒有發現男孩眼中有戾氣,所以還是決定給予男孩一把水果刀。
並安排了兩名身手矯健的警長隨身監管男孩。
水果刀到手,男孩凝視着刀體反射的太陽光,然後將毫無感情的冷漠目光投射向了原告席與旁觀席。
旁觀席上,鼎力集團老總臉色劇變,他不想看到男孩那雙接近於死人的冷漠眼睛,於是憤然怒吼:“小兔崽子!你再敢用那種眼神看我一下試試!”
砰!
審判官沉聲道:“肅靜!被告江龍,你需要的東西已經給予你了,我希望你保持冷靜,不要再給自己徒增罪名。”
很顯然,審判官也擔心男孩幹傻事,畢竟這個年紀的男孩一旦衝動,最容易熱血上頭罪上加罪,他不願看到這樣一個飽經創傷的孩子再增添刑期。
但男孩沒有爲難鼎力集團老總,只是對他冷冷笑了笑,旋即將目光投放在了原告席,那個身爲自己親生母親的女人身上。
隨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男孩持着水果刀緩緩走向女人。
他身邊的兩名警長已然準備隨時動手奪刀。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男孩揚起了水果刀,當着親生母親的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揮刀自砍!
是的,揮刀自砍!
他狠狠砍斷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血淋淋的斷指落在地上。
男孩臉上也濺射了幾滴血花。
他露出了冷嘲譏諷般的笑容。
無視斷指帶來的痛苦。
盯着自己的親生母親。
一字一頓。
“生而養之,斷顱可還。”
“生而未養,斷指可還!”
男孩臉龐染血,目光冰冷道:“雖然當我親眼目睹你打算幫助那畜牲侮辱我妹妹時,就已經不認你這個媽,但今日我還是自斬手指,從今以後,你與我兄妹二人,再無任何瓜葛!”
男孩撿起自己血淋淋的斷指,扔到了女人面前,果決冷漠道:“拿着斷指,你這令我感到骯髒的女人,你怎配母親這個偉大神聖的稱呼?!”
女人望着眼前的斷指,目光仍舊麻木渙散,她擡頭望向自己的兒子,忽然癲狂發瘋般又吼又叫:“你以爲你是誰啊,你說還就能還?我給了你的命,我給了你的血,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難道我連怎麼處置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的資格都沒有?”
男孩冷笑一聲,沒有迴應。
他轉身與自己的妹妹擁抱。
妹妹號啕大哭地扯下破爛衣服,顫抖着想要給男孩包紮血流不止的手掌。
“別怕。”男孩撫摸着妹妹的頭,聲色溫柔地低語道:“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因爲這個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了……”
女孩哭得更加嘶啞悲愴。
審判官也從一開始的眉頭緊皺,變得內心動容,他不着痕跡地擦拭眼角淚花,而後壓着怒氣沉聲道:“來人!將原告帶出去!被告說的沒錯,原告的確不符合母親這個偉大神聖的稱號!”
旁觀席,鼎力集團老總陰沉着臉翹起二郎腿,還是陰陽怪氣道:“審判官,你看看,這小子太狠了,對自己更狠,我估計長大後也是一個悍匪,留他活着真是浪費國家糧食!”
……
審判結束後。
男孩獨自呆在臨時監禁牢房裡。
透過鐵欄杆,他望向窗外。
明月繁星,靈氣成霧。
那是令萬物衆生都爲之進化的氣。
卻也是他永遠無法觸及的高度。
牢房外,警長提着一碗米粥出現。
他滿眼惋惜壓抑地將米粥遞給男孩,說道:“這碗粥是我老婆親自煮的,她聽說你的故事了,如果以後你在裡面想吃什麼,她都願意給你做,就像是一種……媽媽的角色。”
男孩慘然一笑,雙眸灰暗,如果沒有意外,明日他就會被送進少管所開始五年勞教,此後一生就算是徹底毀了。
“我進去後,我妹妹怎麼辦?”他忽然顫聲問道:“我妹妹才十歲,她還是個更小的孩子,我進去的十年裡,她該住哪裡,吃什麼,會不會再遭人欺負,被欺負了我又不在身邊該怎麼辦……”
警長沉思良久,緩緩試探性問道:“如果你對我放心,這十年間你妹妹可以住在我們家,我不能保證太多,但我可以保證她吃穿不愁。”
警長又指了指自己都警服。
半開玩笑。
“當然也能保證她不被人欺負。”
男孩對警長報以最純真感激地笑容。
警長走後,他以最爲細緻認真的態度喝完了米粥,儘管喝着喝着還是眼角淚花潸然而出,但始終嘴角勾着笑意。
他的心頭大病被解決了。
“人間值得嗎?”
在夜深人靜時,男孩自己問自己:“這個人間還值得嗎?好想深深愛這個世界,可世界總是以最殘酷冷漠的態度對待我,好累啊……”
男孩躺在冰冷的鐵牀上,目光渙散地眺望着鐵欄杆外的星空,忽然間他的瞳孔視距漸漸收縮,最終以一種頗爲震撼的神色死死盯着窗外!
窗外,繁星依舊,明月依舊,但不依舊的是,在那朦朧夜色的黑夜空中,正靜靜懸停着一尊展開了如遮天般巨大羽翼的生物!
“你也是被世界欺負的嗎?”
窗外的路西法,緩緩靠近,透過窗戶欄杆,目光悲憫地朝男孩伸出蒼白卻乾淨有力的手掌,
……
次日清晨。
少管所的押送車輛已經抵達。
警長無精打采地走進臨時監禁牢房,今日由他押送那個可憐孩子去少管所。
“走吧,路上我送你,很安全。”
警長打開了牢房門。
男孩低垂着頭走出牢房,雜亂而綿軟的毛髮蓋住了半邊臉龐。
雖然如此,但警長還是看到了男孩側漏出來的半邊臉龐,那雙稚嫩眼瞳中赫然有着奇異紋路!
“你!”警長愕然。
男孩擡起頭顱,毛髮順脖頸純落,徹底露出了他如今的整張臉龐。
那是一張,足以令見識過無數兇殺案的警長都爲之心生寒意與懼意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