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無盡的天幽人族在皇者的呼喚下歸來,以嶄新的姿態,向世界,向一切生靈傳播死亡,最終,那個小世界的族羣被死亡大軍剿滅,而立於硝煙瀰漫的戰場之上,曾經的人皇俯首四望,已經看不到任何一個活着的生靈,沒有了族人,也沒有了敵人,一切都被死亡徹底吞噬了。
曾經的記憶,曾經的存在,曾經的一切悉數都消逝殆盡,也許一切的一切早就那一刻就已經逝去。
天幽人族早在人皇逝去那一刻,就已經滅族,而在那時,天幽界也已經隨之一併覆滅,而在那之後,從墳墓中爬出來的,只是在世界屍骸,懷着與敵人同歸於盡而誕生出來的一個死亡詛咒而已。
佇立在沒有任何生靈存在的大地之上,環首在沒有任何族人存在的世界之中,曾經的人皇,今日的死亡皇者喃喃自語着:
“曾經我的名字叫做幽,但沒有了族人,這個名字已經沒有意義了,從今天開始我的名字就叫做冥。”
蘊含悲滄而寂寥的低語迴盪着,沒有人能夠迴應他,所有行走在大地之上的死亡存在,也只是蘊含着無盡怨氣和兇戾的屍骸而已。
即便是死亡的屍骸,若要維持自己的存在,也需要生靈血肉的補充,戰爭的勝利,將敵人斬盡屠絕的那一日,就是這些屍骸毀滅的那一天,屹立在死亡大軍之中,作爲整個世界唯一擁有靈智和至強力量的死亡皇者,看着那些活動的屍骸日漸衰落,日漸隕落,他……不忍。
即便是沒了靈智的屍骸,但看着這些即便是死亡也還是活動着的屍骸,祂彷彿還能看到昔日天幽人族的盛況。
不忍看到這些昔日的族人們盡數消亡,哪怕他們現在也都只是屍骸之身也一樣,爲了繼續維持天幽人族這四個字的概念,死亡的皇者端枯坐十年,終於想出了辦法,他以驚天動地的力量與智慧,將整個世界改造爲時空方舟,在星河時空混沌大海上航行,然後……撞擊其他的位面世界。
無止境的蠶食,無止境的入侵,將一個個充滿生命的世界化作只剩下枯寂死亡的世界,死者不斷吞噬生者,世界的體量再不斷擴張,世界認可了死亡皇者的所作所爲,這是世界的第二次晉升,世界回饋給死亡皇者豐厚到極致的獎勵,但他卻不在乎這些,他所爲的,只是苦苦維持天幽人族存在的最後虛幻烙印而已。
“沉淪在天幽冥皇的執念之夢中一直不曾醒來,這就是幽冥界的歷史與真相,還有現狀嗎?”
原始魔帝從恍惚渾噩的夢境之中甦醒過來,以第三者的視角目睹幽冥界這個世界的誕生,發展,興盛以及敗亡,帶給他非一般的震撼,一個世界的前進道路,豈是能夠輕易能夠決定,昔日因,今日果,億萬衆生做出抉擇,因果際會,風雲跌宕,與天之大運結合在一起,無窮演化,最終纔有了今時今日的幽冥界,缺一不可。
如果沒了那位開發出修煉之道的人皇,幽冥界可能還是天幽界,可能是走上其他的文明之道,如果沒有了那突兀而來的世界碰撞危機,天幽界現在可能發展出足以跨越星河的璀璨文明,又或者因爲內鬥而一次又一次的困頓於母星之中,又或者已經消亡於浩瀚宇宙之間。
但這些如果都沒有發生,最終出現的,是走上對外蠶食鯨吞道路,以死亡侵略諸界的幽冥界。
世界的意志干涉着衆生的發展,衆生的抉擇影響世界前進的方向,時也,命也,運也!一切皆是造化。
“也許是,也許不是,但這有什麼所謂呢,因爲這已經成爲了整個世界,無盡幽冥衆生前進的道路。”
一望無際的純白,這是非現實的超精神領域之地,是蒼天意志的最核心盡頭,如果說的玄乎一些,這裡就是世界本源之海,是萬物根源之地,原始魔帝在這裡看見了蘇秦,他滄桑而孤寂的坐在一張白玉石雕琢而成的皇座上,如同亙古就坐在這裡,一直不曾動搖。
“你是誰?”原始魔帝皺眉,原本的蘇秦只是一個修爲可圈可點的普通武者,英氣勃發,老天爺變身之後,所展現出來的氣質神韻,也是非人的威嚴,神聖的高貴,但此刻這裡這個蘇秦,眼神疲累,神態滄桑,暮氣垂垂,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塊活着,但也已經快要腐爛殆盡的墓碑。
“我是蘇秦,也是幽冥界的天道意識,同時還是其他的什麼,這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豁出一切闖入這裡到底想要做什麼,或者說,那位剛剛晉升天威聖者,但手段卻頗有意思的小傢伙到底想要你做什麼。”
蘇秦笑着,原始魔帝頓時想起莫煌要自己做的事情,神情頓時正經而肅穆起來,一甩衣襟,他緩緩向着蘇秦拜去,行的是五體投地大禮,肅穆而語:
“這個死亡世界的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整個世界,億萬衆生都在呼喚着一場屬於死亡本身的革命!”
原始魔帝沒能徹底拜下去,蘇秦一伸手,無形的柔力承託着原始魔帝:“別急着拜,我還沒有決定是否接受那個小傢伙的死亡革命之路呢,你這拜下來,神武界的功德氣數與人道洪流壓過來,我可撐不住。”
原始魔帝拜不下去,眉頭緊鎖站起來,按照莫煌的算計,這一拜是必須的,但眼下進行不下去該如何是好,卻聽到蘇秦緩緩低語道:
“這個小傢伙的手段很有意思,尋常的天威聖者了化身入世,孤身憑藉超人一等的力量和智慧翻雲覆雨,再造天地,但他卻不然,什麼天庭地府,什麼虛擬網絡,什麼地獄系統,都是蘊含着異世界法則結晶的體系,他卻是要強行植入世界之中,取代原有的法則!若論行事之高深和奇妙,九成天威聖者遠不如他,你可知,他到底想要你做些什麼?”
莫煌解釋過一番,但真要說原始魔帝已經通透明悟莫煌的智慧和算計,那也不盡然,蘇秦見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隨意一揮手,兩人屹立的空曠純白大地開始演化萬物。
這是普通的幽冥界土地,濃郁的幽冥死氣充斥其中,但在其中,絲絲縷縷讓人覺得極其不詳和恐怖的黑氣瀰漫裊繞着,蘇秦指着這些說道:
“這是我隨意截取於幽冥界某一段的真實風景,無量冥土的下面埋藏着數以百萬級的屍骸,是幽冥界無數年來不斷侵略蠶食其他位面而來的戰利品,這些屍骸構築成了幽冥界的死氣來由,也演化爲幽冥鬼物的源頭,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看到了那些絲絲縷縷的不詳黑氣了嗎,那是罪孽,是幽冥界蠶食諸界積累下來的罪孽,滲入無量冥土之中,滲透到這個世界的肌體乃至於本源之中,這些罪孽的存在猶如病毒,每一刻都在腐蝕整個世界的生機,現在還沒發作,或者說發作的還沒那麼嚴重,只是依靠幽冥界龐大的體量再強行鎮壓而已。”
蘇秦隨意揮手,截取的風景無止境的擴大,原始魔帝看到了更多,所見的一切大地,哪怕橫跨到視線的盡頭,一切都在散發着絲絲嫋嫋的不詳罪孽之氣,這些罪孽之氣聚於天穹,形成了永不消逝的罪孽之雲。
原始魔帝倒抽一口冷氣,瀰漫在幽冥界天穹之上,無邊無際的陰雲的真面目竟是無盡罪孽之氣的沉澱與具現化?
“幽冥界有一個很出名的禁忌,那就是永遠不要向天穹邁進,哪怕是人間帝王級數的強者,一旦衝入到那無盡罪孽之雲彙集裊繞的天穹,也有可能遭遇不測之險,所以這些年來,幽冥界的生靈很少人會去想象那陰雲隔絕的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沒人知道,只要沒了那片陰雲,幽冥界上空也有一片很漂亮的璀璨星空和一條名爲永華的星河,也不會有人知道,那些曾經依附在這些璀璨星空和星河之上的美麗傳說。”
依稀有些追憶,依稀有些懷念,蘇秦的口吻帶着淡淡的落寞和滄桑。
“爲了強行鎮壓罪孽,幽冥界必須蠶食更多的世界來提升體量,但體量提升的同時,罪孽之氣也會瘋漲,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終有一日,這個世界會陷入自我毀滅之境,這是可以預見的未來,而那個小傢伙通過無數算計,最終讓你來到,給我開出了糾正錯誤,斬斷惡性循環,拯救這個世界的藥方!”
蘇秦再度揮手,血色的肉瘤降臨到幽冥界的土地上,瘋狂的擴張,吞噬那些罪孽之氣,然後擴張爲擁有無盡小時空的深淵體系,然後無窮多的魔物從裡面誕生,這些魔物本性混亂,秉天地罪孽而生,生來就是爲了將入目所見一切盡數毀滅而誕生的。
“這是地獄魔物,以罪孽爲源,只是爲了毀滅而毀滅的存在,你應該不會陌生,你們魔庭已經與這些地獄魔物一併攜手進攻幽冥界很久了,莫煌的想法,就是讓我引進這一套混沌側的地獄系統,與他的秩序側地獄系統進行無止境的深淵血戰。”
蘇秦再一揮手,再度演化世界,地獄系統在幽冥界的土地中紮根,孕育出無盡地獄羣魔,然後這些地獄魔物,一經誕生,就好像尋找了一生一世的仇敵一般,與神武界所屬的秩序側地獄魔物廝殺起來。
兩界地獄互相廝殺,而在這種情況下,神武界與幽冥界的罪孽都漸漸被地獄所吞噬,而後,無窮武者出現,他們在利益的驅使之下深入地獄之中,以各式各樣的辦法,將一個個孕育魔物的小世界解脫出來,化作無暇的資糧,融入世界之中,提升着世界的本源,而在這個過程之中,罪孽具現化的無盡陰雲開始漸漸消散,露出那璀璨非凡的星空。
“抑制罪孽,推動新的人道路線來清楚罪孽,然後將罪孽化作資糧徹底消化,無需戰爭,無需殘酷的吞噬,共同邁向世界晉升之路,而在這個過程之中,幽冥界也可以在不歸路上剎車,重新擬定世界前進方向,這是莫煌假手於你爲我開出的藥方和道路,這些,就是你所說死亡革命,方纔你若是拜了下去,你身爲魔門大帝所代表的人道氣數還有神武界的功德本源,都將傾力而來,不計前嫌助我推動這一步,現在,你可知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居高臨下,看着那滄海桑田,極其擬真的世界演變,原始魔帝如何能不明白,但現在他唯一不明白的是,眼前這個披着“蘇秦”皮的存在到底是什麼個想法,試探性的問道:“你不願意?”
“我當然不願意,因爲我放不下!”
“你放不下什麼?”
蘇秦笑的很滄桑:“背棄了昔日道路,天幽人族的最後烙印該歸往何處!”
聽到這句話,莫名的明悟如一道閃電劈入了原始魔帝的腦海,他震驚的說道:“你是天幽的先賢人皇,也是最後的死亡冥皇!”
“不拘是幽,還是冥,都只是過去的人生,而真正的死亡冥皇,也已經隕落於大阿修羅魔族的大軍絞殺之中,你可以稱呼我爲天鳩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