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停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而莫煌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自己不計代價和犧牲所行走的道路,到了最後被自己所否定,道心被破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別急着反駁,就算你現在舌頭能舞出百八十個姿勢,話語璀璨如蓮花都無用,你哄騙得過蒼天,你瞞得過我,但你永遠無法對自己的本心撒謊,姬軒淵就是你,是你自己否定了你的道路和信念,對這一點,你心知肚明,絲毫都無法否認。”
意料之中的沒有回答,莫煌也並不介意,而是起身轉頭就走,走到一半回了個頭說道:“坐牢的這些時間,你就好好的反思一下吧,凡世之間萬千劫難,渡得過成仙做祖,渡不過身死道銷,只要你一日不能超脫於諸世,力量自有永有,那麼這一點你永遠避不了,過一會,天庭就會派土地神來此接管,我會給他吩咐一下,給你一些特殊照料的了,如果你有興趣,就自請一個牢頭的職司吧。”
也許是物傷其類,在莫煌轉身離開之後,誰都沒興趣和這個昔日雄踞神武界之巔,現在卻淪爲階下囚的人多說一句,在諸人離去的過程中,東皇太一的眼神宛如落入垂死絕境的兇獸一般,但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怨恨,也隨着石窟的門閉合漸漸掩埋在黑暗之中……
這一刻,無光,無聲,唯有自己的心跳還證明着自己的存在,東皇太一緩緩閉上眸子,嘴角間露出一抹黯淡悲拗的笑容,心頭到底是在懺悔還是在痛哭,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陡然間,石窟之門被打開,卻是莫煌快步走進來,東皇太一睜開眸子,收斂笑容,他就算至死也不會在敵人面前露出一絲軟弱。
“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每次看見你都是一副金袍金面具藏頭不露尾的造型,好像要將神秘主義貫徹到死的摸樣,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長什麼樣的呢?”
掀開東皇太一的面具,凝視了半響,莫煌摸了摸下巴,頗有些不解的自語道:“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爲何要搞得那麼一副重度毀容的摸樣呢,這樣吧,等你出獄之後來找我,我給你包裝包裝,包你紅遍諸天萬界。”
“莫煌!我不會放過你的!”東皇太一的咆哮在石窟之中響徹了良久,不過對莫煌來說,這比螞蟻的嘶鳴還要弱小。
出了五指山監獄之後,如某種信號,頓時天穹金光璀璨,無數華光落下,和這座監獄形成了一種浩大深沉的天地共鳴,諸位強者頓時感到這座監獄的危險程度暴增了十數倍之多。
“一代絕世強者,背景雄渾,神功滔天,卻一再倒行逆施敗壞氣數,雖然最終應了神通不敵天數的至理,困鎖於囚籠之中,但也誠爲可惜可嘆,我也希望諸位可以牢記,我可不希望我千百年後再踏足神武界的凡塵,卻在這座監牢看見你們的身影!”
正因爲還有一些情分,莫煌纔會這般直截了當的忠告了一句,衆人見得東皇太一的下場,一時間也是心有所感,都有些慼慼然,只有憾無極神色頗爲不同,頗有些憤恨不平之色,莫煌也並不理會,論背景這位主絲毫不遜色於東皇太一,背後站着原始天魔,莫煌也並不打算插手太多,將來若他行差踏錯,自有此界老爺天收他。
“也罷,東皇太一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此界內部局勢可謂完全平復,內患已除,接下來便是和幽冥界決戰的事情了,爲子孫百代計,這一戰我等皆無後路,到時候我也會親自踏足戰場,爲此界開疆拓土,但在此之前,先讓我們迎接我們最後一位戰友吧。”
聞言後,諸人都是神情振奮,自從魔庭統一神武界之後,反攻幽冥界的計劃就一直在謀劃之中,天下一統帶來的和平紅利,還有和地球這等物資豐饒的文明交流,這些時日來也讓魔庭積蓄了足以來一場轟轟烈烈大決戰的後勤準備,但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魔庭內卻產生了古怪的分歧。
反攻幽冥界這種關乎世界氣運的大戰爭,誰都知道其中蘊含的利益有多豐盛,毫不客氣的說,誰能在這一場戰爭中引領神武界獲得勝利,那麼立馬就可以成爲第二位始勾神,以無上始祖之名被萬古傳頌,這種名譽,還有隱藏在之下的利益誰不想要?
身爲過去魔祖的憾無極想要,身爲未來魔祖的青龍老祖也想要,雖然不爲魔祖,但身爲西極佛門領袖的圓心和尚又如何不想了?大家都是巔峰武者,誰比誰更差了?大乾王朝,英恆山脈諸國,白月皇朝,誰不希望通過這場戰爭確定自己成爲下一個時代的巔峰大國?說句不客氣的,就算是釋永信也希望通過這場戰爭來爲地球文明獲得更多的利益。
而且怎麼打還是一個問題,憾無極和原始魔帝秉持魔門風範,推崇全線推進,一朝滅敵朝食的侵略性戰略,而圓心和尚和太皓真人又推崇穩打穩紮,花費數十年上百年滅亡幽冥界的戰略,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爲了戰略戰術的問題,魔庭高層紛爭了無數次都沒有決定下來,以此爲例,反攻幽冥界的許多事情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衆蛟橫行,卻無真龍鎮壓,甚至拖延了天地殺劫的降臨,天心有感於此,纔有了莫煌這一次的降臨,因爲只有他纔有資格和能耐統和成分複雜的魔庭。
哪怕是憾無極這種權利心重的人,在權衡了諸多利弊之後,也認可莫煌主持這次戰爭的資格,畢竟對他而言,魔庭統治兩個位面絕對比統治一個位面來的更具威嚴,而他這位過去魔祖也必將享有更大的權柄,甚至並不止兩個位面,如果神武界以一己之力徹底壓服幽冥界,那麼地下界的征伐和統治便指日可待了。
這是神武界亙古未有的璀璨盛世開端,不僅芸芸衆生,這是連天道意識都深深期盼的神聖未來,沒有人可以背離這個希望,哪怕莫煌這個親手締造者要來個緊急剎車都只有落個天人共誅的命運。
神情興奮的衆人聽見還有最後一位戰友後,又目露茫然,他們還真想不到,眼下神武界中還有哪一方勢力是沒有被他們統治,可以稱作他們這羣巔峰武者戰友的存在?
莫煌領着衆人,來到了之前東皇太一默然佇立的小村遺址旁,悠然的等待,這一等,便是九天九夜過去,並沒有人質疑莫煌浪費時間,衆人都是在神武界數一數二的超卓武者,排山倒海都是小意思了,以肉身撕裂空間橫渡其他位面都並非難事,所以都能感到此地正在孕育的某種“異變”。
如無盡海洋中心的海眼一般,浩瀚元氣不知從何而來,又不知去到哪裡,結成吞噬一切的漩渦,唯一能感應到的只有那發生在空間背後,近乎能毀滅一切的狂亂震顫,某種不詳的黑暗透過層層深淵空間穿透過來。
不詳氣氛甚至已經化爲現實層面的干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原本富含養分的泥土變得腐朽乾枯,普普通通的花草樹木開始扭曲起來,到了最後幾天,不詳的能量輻射甚至凝結成一種類似幽魂的怪誕存在,發出尖嘯來回飛舞,衆人中就算實力最爲強橫的憾無極和青龍老祖,面對這場異變面露凝重之色。
九天九夜之後,時值正午,皓日猛烈,但陡然之間天地驟然陷入了一片昏暗,衆人擡頭一看,竟是天狗食日,而在這天地無光的時刻,漫天烏雲詭異而來,雷霆閃爍,硬是將天地化作明暗不定的舞臺,而在這舞臺上躍動是,是來自九幽深淵的妖魔鬼怪們。
“是上幹天嫉的大賢大聖降世,還是爲世不容的大妖大魔誕生呢?不過看來總歸是一位相當了不得的戰友呢。”太皓真人修爲不一定是最強的,比起跟腳不凡的憾無極,或者奇遇連連的釋永信或有些不足,但能在這個時代成爲武林神話,卻有他的不凡之處,他的靈覺敏銳的察覺到某個存在正在飛速的靠近,壯大,似乎隨時都要降臨到這個世間中。
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驟然裂開一條漆黑的裂縫,兇戾不詳到無法形容的黑暗氣息猶如瀑布一般狂涌而出,氣勢萬鈞,甚至在天地之間形成了一道煌煌氣柱,一道身影緩緩從裂縫之中浮現出來,驟然之間,漫天雷霆閃爍,炸裂,似爲了這個存在的出現而驚懼不已一般。
迎着天嫉地恨的無窮雷光,人影緩緩在裂縫之中踏出一步,然後……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見鬼,出口居然是開在半空之中,有沒有搞錯啊,咦,你們誰啊,都瞪着我幹什麼,額,我的衣服呢,等等,你們靠過來想做什麼!我要叫了!我真的要叫了啊!”
這是一個面目英俊的少年,一絲不掛,體魄頗爲健美,用眉清目秀虎背熊腰來形容一點也不爲過,白髮紅瞳,瞳孔之中隱隱有兩團漆黑的星雲在流轉,隱隱流露出非凡的氣勢,但此刻這個少年宛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在一羣眼神極其“有力”的男人的強力圍觀下,不安的後退着。
“哼哼哼,遇見我們這個叱吒神武界所向無敵的美少年狩獵團,算你三生不幸,接下來……嘿嘿嘿!”
“很抱歉要打斷一下莫煌你的宣言,雖然我們都對你有喜歡孌童的癖好深感震驚,但請不要將我們牽扯進去,你不要臉我們還要呢。”
“抱歉抱歉,他的表情,還有這個氣氛,讓我情不自禁想要來幾段這種臺詞,唉,最近以身合道,融於萬物轉生爲博大之靈還有一些不太適應,有時候本能比腦子跑的真快,真是一種讓人無奈的後遺症啊,咳咳,少年,我叫莫煌,不知道王忠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
少年震驚的表情充分的表示了他對莫煌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你就是神口中那個多元宇宙的究極之惡,雄踞一切邪惡與黑暗之上的魔主,腦子裡每一個念頭都能讓世界陷入惶恐不安的黑幕陰影?”
一連串意義頗爲負面的話語從少年口中吐出,聽完這番話,莫煌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王忠再教育的問題,最起碼要教會王忠如何正確的稱呼別人。
就在莫煌陷入對王忠再教育這個命題的思索的時候,憾無極眉頭一挑,頗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這氣息,這種感覺,還有摸樣,你和東皇太一什麼關係?”
東皇太一這四個字一出,似乎激起了什麼變化,少年眸子一動,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那份惶恐和茫然消逝不見,取而代之是一份自然和從容,還有深邃的威嚴和魄力:“我叫姬軒淵,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東皇太一關係不淺,過程太複雜我就不多說了,總而言之,東皇太一這個名字,今日就由我來繼承了。”
“呵呵,這麼有信心,那就好,希望你不要辜負東皇太一這四個字,那王忠既然和你提起過我,那麼有沒有提起過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呢?”莫煌和藹的笑着,他已經決定了,如果他再從姬軒淵的口中聽到一些不怎麼討喜的話,不管王忠現在在哪裡,都要將其拖出來狠狠的再教育一番。
“神有提起過,但沒說的太清楚,祂只說讓我出來配合您手下一位叫做白墨的人,共同圖謀大業,卻沒想到您會親自降臨。”
“既然王忠有吩咐就好,這樣吧,你先暫任魔庭的第七位魔帝,其他事情,稍後再說吧。”
莫煌毫不在意的許給姬軒淵第七魔帝的職務,但無論是姬軒淵還是其他人神色都有些古怪,憾無極第一個反對道:“且慢,此子身份不明姑且不說,眼下魔庭乃此界一切威嚴凝聚所在,等閒人等豈可輕許魔帝之位。
眼下魔庭內每一尊魔帝,都是實力勢力都雄渾無比的主,衆人反覆打量姬軒淵,雖然在這個少年身上看到了東皇太一三分影子,卻都不覺得他有這個資格成爲魔庭的魔帝。
莫煌無聲的輕笑了一下,資歷雖然擺在那裡,終歸是離開久了,要想在現在的魔庭中搞一言堂沒有之前那麼簡單了,雖是這麼說,但終歸是……沒那麼簡單了而已!
稍微認真的凝視了憾無極一眼,問道:“你確定你要反對我回歸之後,第一次以現在魔祖身份下達的第一個指令?要知道這個時候你跳出頭來,就算我不怎麼想出手,但也必須殺雞儆猴,重新豎立我的威嚴!”
莫煌左手一晃,一套猴子玩偶服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然後戲謔的吹着口哨,隨意拋着手中的玩偶服,看着這套曾經帶給自己無比屈辱的玩偶服,憾無極臉色極其難看,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原因很簡單,莫煌以稍微認真掃視過來的一眼中,夾雜着一股如天崩地裂的威壓感,只是一個眼神,天威聖者和受限於位面侷限的半步人間帝王間的生命階梯層次差異便已經暴露無遺。
在莫煌一個眼神之下,憾無極連擡個手都覺得困難重重,更別說反抗了。
衆人見狀,都不由得收起心頭那點小心思,再一次承認了莫煌作爲現在魔祖稱霸世間的無上權柄。
“嘛,我也不是一個獨裁的人,姬軒淵啊,你稍微和他們切磋一下吧,正好我有興趣看看這個位面第一個地獄之王的到底是個什麼水準。”
姬軒淵聞言後,露出一抹好戰的興奮之色,倒是毫不畏懼的看向衆人,而憾無極似乎爲了發泄自己剛纔遭受的屈辱,踏前一步:“小子,就讓我這位過去魔祖來稱量一下你有什麼資格成爲第七魔帝吧,不過在此之前,你不妨找莫煌借一套衣服來穿穿吧。”
“何須這麼麻煩!”身軀一震,深邃的黑暗氣息裊繞而過,在姬軒淵身上幻化出一套玄黑色的戰袍,興奮的狂喝了一聲,姬軒淵率先向憾無極搶攻而去,五指如鉤,五道撕裂天地的黑暗爪芒橫掠而過,這一擊,氣勢雖然猛烈,但在憾無極看來,無論力量還是技巧都不過如此而已,他甚至連動都懶得動,一手負在腰後,另一隻手上凝聚了些許紅光,他甚至沒有使出先天級的力量,就輕描淡寫將爪芒轟散於無形之間。
爪芒炸散間,散佚的真氣和空氣摩擦,產生了四濺的虹光,憾無極臉上那頗爲輕蔑的笑容驟然一凝,因爲他發現他轟散爪芒的指尖竟然泛起一股火辣辣的痛,而此時姬軒淵沒有領悟憾無極試圖表達的意味,而是得勢不饒人的縱身一躍,而後俯衝而下,拳掌指腿如雨落下,憾無極臉色不動,單手揮舞一一接下姬軒淵的攻擊。
“有趣的想法,但會不會太過自信了呢。”莫煌念頭轉了一番,憾無極的心思並不複雜,甚至顯而易見,無非就是表現出自己輕描淡寫,舉手擡足,輕輕鬆鬆就能擺平莫煌提名的第七魔帝,來找回之前被莫煌一個眼神壓服的屈辱。
而事實上,憾無極的想法也並非沒有依據,雖然這一戰的雙方都是神武界赫赫有名的存在,但這場戰鬥卻並不是什麼上水準的戰鬥,姬軒淵的武功還有戰鬥套路雖然不能說是羸弱,甚至已經有一流高手的水準,但比起萬年前掀起滔天血劫的魔門創始者,原始天魔傳人的憾無極來說着實不夠看。
但莫煌的想法並不是毫無來由的,而場中衆人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姬軒淵再飛速進步着,每一招轟出,無論真氣的運用技巧,意境的演繹都比上一招要更爲精湛,彷彿姬軒淵此刻是一頭擁有無上限進化的怪獸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強,以一種毫無理由不可思議的速度的進步着。
很快,憾無極就再也無法維持後天級的力量,將力量提升到先天級,而後很快再度提升爲七品曠世級的力量。
衆人眼神中的訝異自然不消去說,但只有莫煌知道這是姬軒淵正在熟悉自己的戰鬥本能,將那曾經驚豔無雙,現在塵封在骨子裡的武道智慧復甦出來,畢竟另一個姬軒淵,眼下被封鎮在五指山監獄中的另一位東皇太一,可是實打實的仙神級武者,侷限在物質世界之中論力量境界的話,和憾無極巔峰之時也並不會有太大的差距,戰而勝之有點難度,但不相上下的戰局卻是可以期待的。
結果早已經預估到,莫煌也沒心情去繼續觀戰,微微閉眸,神念延伸,穿透了空間的阻隔,來到了一個詭異的世界。
一望無際的荒蕪沙漠,每一粒沙爍,都是彷彿血染一般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