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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秦揚還在思考卡列爾兄妹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的時候,教皇克勞倫已經來到了騎士城。
這座城市不算大,但也絕對不小,此時,大街上熙熙攘攘,小巷裡人聲沸騰,似乎這座沉寂已久的城市,又重新恢復了許多年前的熱烈和激情。
騎士團大賽每年都有,但今年無疑是所有人情緒最高漲的一次,也是將大賽的主賽場設置在騎士城的唯一一次。
從歷史的角度而言,能踏進榮耀之地這樣一個賽場,本身便是一件值得這些年輕修煉者們驕傲的事情,因爲,以往出現在這裡的,都是狩獵公會真正的騎士團中的佼佼者,這帶着表教會的認可,也代表着人民的希望。
那時候的騎士城,可是整個瑪拉教會最引以爲傲的聖地。
少年強,則國家強,吉爾默的確是想借這一次騎士團大賽,重塑人們對教會的信心和信仰,而看現在騎士城的盛況,他的目的無疑已經達到了。
件事本身沒有任何毛病,可以看出來吉爾默是一名能力極強的攝政官,可是,這卻並非是克勞倫想要的結果。
因爲這一切沸騰的景象,似乎都源自於黎明社。
吉爾默捧人沒錯,但卻捧錯了人。
走在街上,克勞倫聽到人們的討論,每一個話題幾乎都和黎明社有關。
許多餐館和酒店,還在門口擺上了蘇牧等人的海報。
上面寫着“蘇騎士最愛吃的飯菜”、“蘇騎士家的同款臥室大牀房”這之類的標語。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座城市是黎明社的私人領地呢。
能出現這種現象,絕不只是蘇牧等人在比賽上的表現異常亮眼的原因,其中覺醒藥劑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甚至黎雅以前的粉絲,各個女孩們的音容笑貌,以及花梨高中背後的推波助瀾……
這些一個個看似無關痛癢的小因素,其實也全都是黎明社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可或缺的原因之一。
看起來,這羣小傢伙的崛起,已經是大勢所趨了。
好在,只是大勢,而並非勝勢。
“爲了這一天,你足足謀劃了二十年,所做的準備,應該遠遠不止這些吧?”克勞倫輕聲道,“聖衆議會,監獄島,執法局,黎明軍,鳴荒沙漠……除此之外,你手上還有什麼牌呢?”
克勞倫念出了一個個勢力的名字,似乎是在問自己。
他沒有去管那個之前出現在聖凱城的神秘男子。
對方既然到現在都沒來找他,便說明不會插手這件事了,用不着考慮。
克勞倫腳下的步伐越來越慢,可身影卻漸漸模糊起來,很快消失在人羣之中。
……
同一時間,某個軍事基地的會議室內。
希爾佩斯上將的臉色很不好看。
現在的他,像極了當初因爲農夫藥劑一事而空降CMU的議會長黑森。
那一張臉簡直黑得能滴出水來。
而臺下站在自己座位前的軍官們,也和那時的CMU成員如出一轍。
他們一個個微垂着腦袋,神色緊張,噤若寒蟬。
“誰來告訴我,這他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希爾佩斯上將罕見地爆了個粗口,聲音沉甸甸的,又如千斤重,好像能把人直接壓死。
顯然,這位軍研部的最高領導人,已經處於怒火即將爆發的邊緣了。
今天上午,瑪拉教會的二十三處軍事基地同時進行了一次軍備覈查。
所謂的軍備覈查,最主要的一環便是清點倉庫裡武器的型號和數量,以及其性能和安全性,以確保這些武器沒有遺失,並且隨時可以拿出來使用。
按照規定,每個軍事基地每月都必須有至少一次軍備覈查,而上一次覈查,便在一個星期之前。
也就是那個時候,軍研部將最新的軍事科技研究成果出庫,送去了各個城市。
希爾佩斯本身是在搜查內鬼,只是他心思,比一般人更加細膩。
他想,既然對方能將死靈狙擊槍泄露出去,那未必就不能泄露其他武器。
於是,希爾佩斯臨時下了命令,要求每個軍事基地都立刻重新進行一次軍備覈查,並且由他的人親自督促執行。
通常來講,聰明人做事,總會事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希爾佩斯上將自然也是如此。
在他看來,死靈狙擊槍是軍研部目前最高級別的軍事機密之一,而隨着這類反物質武器的誕生,以往的槍械都會被逐漸淘汰,換句話說,執法局以前使用的那些槍械,都不再像過去那樣受到軍研部的重視了,那內鬼要是想把這些傢伙弄出去,絕對會比打死靈狙擊槍的主意要簡單得多。
所以,在下令重新覈查軍備的時候,希爾佩斯便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他知道,以前的武器可能會有一大半都已經不翼而飛了。
這件事的性質雖然非常嚴重,但希爾佩斯也並未因此發怒。
畢竟,那些槍械都是過時的產品,殺傷力有限,不足以對教會造成太大的威脅。
希爾佩斯看得非常明白,要對付普通人,或者是實力低微的修煉者,根本用不上這些特殊槍械,對方犯不着冒這麼大的風險來軍研部盜取裝備,所以,那內鬼所屬的勢力,想對付的一定是高階修煉者。
而用槍械對付高階修煉者,又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了。
這真的有點尷尬。
死靈狙擊槍都不一定能傷得到人家,這些槍又有什麼用?
火力覆蓋倒是個不錯的辦法,但希爾佩斯並不相信對方敢明目張膽的組織軍隊來搞事情。
更何況,目前有着最大嫌疑的威爾遜家族,已經被教皇逼得縮回了聖凱城裡,他們就算拿到這些槍,難道還能憑此東山再起不成?
那不現實。
一旦鎮壓聖凱城的結界消失,這座城市很可能會在一瞬間化爲一片廢墟,裡面的人連教會的影子都看不到,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那些槍丟了便丟了,只要最近這段時間謹慎一些,派人盯着威爾遜家族,問題不會很大。
要知道,因爲覺醒藥劑的緣故,瑪拉教會的人民現在基本都成爲修煉者了,再加上教研局最近在市場上推出的修煉戒指,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新手修煉者便能成長起來——至少快速達到三階是沒問題的,就像當初的凱文,躲子彈什麼的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到那時,這批被盜走的槍械便更加沒用了,和玩具沒什麼兩樣。
可是,希爾佩斯萬萬沒想到,在他預料之中已經被運到聖凱城裡的那些槍械,全部都完好無損,且一件不少的呆在倉庫裡。
那個內鬼沒有動這些槍。
他動的是另一個東西。
美杜莎!
這是一枚導彈!
一枚融合了某個家族提供的異界靈力體系,與藍星本土的軍事科技所研發出來的戰略級導彈!
這東西一旦炸開,會將波及到所有生命體全部變成石像!
被美杜莎石化之後,五階頂級以上的修煉者或許還能搶救一下,而五階頂級以下的修煉者,基本上就永永遠遠的成爲石雕了。
你一刀切過去,說不定還會感嘆一聲鬼斧神工,把人體內部的構造都雕刻的如此精細完美。
在生命科技加入軍工研發之前,美杜莎是軍研部在未來的戰爭中最大的倚仗。
這種類型的武器,和反物質武器一樣有着一個特別的稱呼,叫做“天國武器”。
之所以以天國爲名,是爲了彰顯這種武器的仁慈和善良。
嗯,天國不見血,只是把你變成石像。
你也沒有死,只是換了一個方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這可是個奇妙的思維模式。
不過,從戰爭的角度來講,好像也沒錯。
像“美杜莎”這樣還給人留下全屍的重型武器,確實能算是很仁慈了,至少比起“小女孩”,“美杜莎”無疑要溫柔得多。
但是,這顯然不是整件事情的重點。
重點是,那內鬼是如何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不聲不響把這麼大一個傢伙給偷走的?
而且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存放在另一個地方的發射器。
美杜莎的發射器是一輛裝甲導彈車,同樣是個大傢伙,竟然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希爾佩斯將軍,我認爲他們應該是用的以太之光。”一名校尉開口說道,儘管他們並沒有在現場找到任何與以太之光有關的東西。
因爲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方式,能夠在不引發警報的前提下,把美杜莎和裝甲車一塊帶出軍事基地了。
希爾佩斯冷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是以太之光,可是你們誰能告訴我,他們是怎麼把以太之光給帶進來的?”
早在當初廷冶教會的軍研部頭領,在聯合會上提出用以太之光取代空間科技的時候,這種閃閃發光的傳送石便不再是秘密了,而鑑於其“聯通萬界”的特性,希爾佩斯不僅投出了否決票,下來以後還讓人分析出了製造以太之光的材料,並嚴令禁止手下將這些東西帶入軍事基地。
在軍事基地工作的科學家和士兵們,可沒有所謂的隱私權。
他們每次外出回來時,身體和戒指都會被徹徹底底的檢查一遍。
可是,以太之光還是被帶了進來。
很顯然,內鬼不止一個,而是有很多個!
如果沒有一些特權部門的配合,這件事不可能到現在才被發現。
然而,威爾遜家族真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往軍研部裡塞這麼多人嗎?
“報告!”這時候,一名士兵來到了會議室門口。
“人找到了嗎?”希爾佩斯問道。
“回將軍,沒有。”那士兵說道,“我們搜查了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蹤跡。”
負責搜人的士兵,是希爾佩斯從另一個軍事基地帶過來的,不存在說謊的可能。
他說找不到人,那對方必然是已經離開這個基地了。
聽起來似乎不是個好消息,但是,希爾佩斯卻並未因此有什麼情緒波動。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對方又不傻,不可能幹了這麼大的事,還繼續留在這裡等死。
不過,那些內鬼也沒有全部走掉。
他們犯了一個看上去十分低級的錯誤。
如果內鬼都走光了,是誰把以太之光的碎片給清理掉的?
“繼續查,把最近和那些內鬼接觸過的人都查清楚。”希爾佩斯說道。
“是!”那名士兵領命而去。
希爾佩斯掃視着臺下的軍官,開口道:“這件事該由誰來負責我們暫且不談,現在,我希望你們能夠立刻拿出一套可行方案,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美杜莎落到我們自己的領土上。”
事實上,以教會現在的軍事技術,想攔截一般的導彈還是比較容易的,可是,美杜莎在設計之初,爲了達到最理想的命中率和威力,專家們特地用上了反偵測材料,並且採用了空爆模式,一旦程度啓動,鎖定目標,將導彈發射出去,那結果基本上就已經註定了,沒有什麼僥倖可言。
或許軍研部可以研發出能夠攔截美杜莎的防空設施,但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這個過程所消耗的時間,絕對不會比當初製造美杜莎的時間短。
這跟破壞和重建是一個道理。
想製造一種武器相對容易,但要防禦這種武器,卻非常困難,教會等得起嗎?
“其實,希爾佩斯上將,您不用太過擔心。”
空氣安靜了片刻之後,邊上的另一位有着將軍軍銜的人說話了。
他是這處軍事基地的總負責人,一開口便先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肩上。
“我願意爲此事負全部責任。”這位年輕的少將說道,“但我想說,他們即便拿到了美杜莎,也不可能發射成功。”
美杜莎畢竟是軍研部最強大的武器,想啓動它的發射程序,必須要有配套的裝甲車,鑰匙,以及一串密碼,在這個過程中,無論哪個環節出了錯,美杜莎便會立即進行自毀。
裝甲車和鑰匙,對方可能已經通過內鬼拿到手了,而最後一樣每天變動的密碼,他們卻不可能弄得清楚。
因爲,這串密碼是由基地內部的某臺電腦隨機排列生成,而接收密碼的通訊器,只掌握在少將本人手中。
“齊夫斯少將,話不能說得太絕對,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希爾佩斯說道,“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現在知道爲什麼對方會犯下那個愚蠢的錯誤了。”
愚蠢的錯誤,指的自然是清理以太之光一事。
其實這並不是對方粗心大意了,而是故意爲之。
他們是在用這種方式,警告軍研部不要輕舉妄動。
“我不明白你的話,希爾佩斯將軍。”齊夫斯少將說道。
“傳令下去,把那些關起來的士兵都放了,他們之中沒有內奸。”希爾佩斯對守在門口的士兵吩咐了一句,這才扭頭,看向齊夫斯:“我剛纔說過,世上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現在,我想再補充一句,這世上也沒有完全隨機的事情。”
“發射美杜莎的密碼是隨機的,每過24小時便會自動更換一次,可這個所謂的隨機,也有它自己的潛在邏輯,我想,只要你們稍微對程序代碼這方面有所瞭解,就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事實,而不是在危言聳聽。”希爾佩斯說道。
聽到這話,齊夫斯少將還沒意識到什麼,但一些計算機方面的專家卻已經變了臉色。
希爾佩斯說的沒錯,電腦本身就沒辦法實現真正的隨機運算,它是按照人爲設定的邏輯在運行,只不過運行的範圍足夠大,規律足夠複雜,所以看起來像是隨機而已。
如果知道了這段“隨機運算”的源代碼,那麼只要進行一定次數的模擬,便能輕鬆“預判”出下一次密碼的排列順序。
“所以我說,對方這是在警告我們,因爲他們已經掌握了發射美杜莎的方法。”希爾佩斯的目光飄到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身上,隨後嘆了口氣:“我說的對嗎,卡米特魯博士?”
卡米特魯,軍研部第三密碼組的組長,上尉軍銜。
美杜莎的密碼生成器,便是在他的帶領下完成的。
這也是整個軍研部內,唯一一個知曉密碼生成器全部代碼的人。
齊夫斯少將的臉色一下變得異常難看:“博士,請告訴我,您爲什麼要這樣做?”
他用的是“您”這個敬稱。
卡米特魯是一位非常和藹的老人家,他修爲不高,只有三階不到,如今已經算是步入晚年了,他這一生都奉獻給了軍研部,從未娶妻生子,這也是對方明明上了年紀,齊夫斯卻依舊願意將他留在軍事基地的原因。
因爲除了這裡,卡米特魯無家可歸。
對於卡米特魯來說,軍事基地就是他的家,在這裡工作的軍官,也都對這位老人非常尊敬,甚至,有許多比較年輕的士兵,都是卡米特魯看着長大的。
這些年輕士兵因爲家庭的緣故,換了一批又一批,但卡米特魯卻始終沒走,執拗的要繼續留在自己的崗位上。
鑑於年紀的原因,齊夫斯從來都是給第三組安排比較輕鬆的差事,基本上只需要依靠兩三個組員便能完成。
齊夫斯並非不相信卡米特魯,也不是質疑卡米特魯的能力,而是他真不願意看到這位爲軍研部忙碌了一生的老人家,在本該安享晚年的年紀裡,還像年輕的時候那麼累,那麼拼。
在最近幾年裡,齊夫斯唯一給卡米特魯安排的任務,便是美杜莎的密碼生成器。
美杜莎是跨時代的科技武器,更是教會軍事力量的體現和象徵,能夠參與到美杜莎的製造過程當中,對每個軍人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榮譽,因爲這本身便意味着國家無條件的認可和信任。
毫無疑問,沒有人比卡米特魯更有資格去做這件事了。
卡米特魯當時並未主動要求參與其中,可齊夫斯卻知道這位老人內心的想法。
那段時間,卡米特魯總是會問美杜莎怎麼樣了,是不是快要完成了…
他激動高興的樣子,就像個快要收到禮物的孩子。
所以,齊夫斯主動提出來讓卡米特魯參與到最後的程序設計當中,他不想讓這位老人家留下什麼遺憾。
卡米特魯對這處軍事基地的感情是裝不出來的,他們不說朝夕相處,但最起碼每週開會都能見到,齊夫斯能感受出卡米特魯的真心,也正是因此,他纔不明白,這樣一位把自己的人生都奉獻給了軍研部的老人,爲什麼最後會選擇背叛?
面對齊夫斯的質問,卡米特魯沒有說話。
這時候的沉默,無疑便代表着承認了。
幾乎是一瞬間,周圍的人便掏出了腰間的配槍,指着這位滿頭白髮的老人家。
這些拿槍的手,有許多都在輕輕顫抖着,這些手的主人,眼眶似乎也有些泛紅。
軍研部的槍,從來都不會對準自己人。
每個人都清楚這一點,並時刻謹記。
一旦拔出槍,便意味着事情已經發展到沒有餘地可以迴旋的程度了。
而看到這些黑洞洞的槍口,卡米特魯依舊木訥緘默,可他蒼老的臉上,卻忽然劃過了兩行眼淚。
這一下,齊夫斯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紮了一刀,疼得讓人窒息。
他知道了,這位老人家沒有背叛軍研部,而是被人用手段給控制住了。
精煉。
是啊,對卡米特魯來說,美杜莎算是他半個孩子了,如果沒有被精煉,他怎麼可能捨得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讓人呢?
“混蛋!真是混蛋!”齊夫斯眼眶通紅,“這羣畜生怎麼忍心對卡米特魯博士下手!”
這位年輕的少將重重一拳轟在牆壁上,砸出大片裂紋!
“將軍,我想炸了聖凱城!”齊夫斯低吼道。
“會的,只是還不到時間。”希爾佩斯看着越來越陌生的卡米特魯博士,眼色頗爲複雜,隨後再次嘆了口氣:“我答應過給聖哲城那邊一個交代,今晚你親自帶着博士過去一趟吧,等事情結束之後,再把他原原本本的帶回來,找個地方好好安葬……順便,替我敬他一杯,用他最喜歡的酒。”
說完這話,希爾佩斯便離開了軍事基地,坐上了飛往騎士城的直升機。
他沒有時間和齊夫斯一起發泄情緒。
美杜莎丟失一事,他必須親自向教皇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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