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驤還不到十歲,短短一年內雙親盡失,更難以接受母親芯子裡變成了一個男人,簡直哭得撕心裂肺。
宴摧還殘留從雁南的情感,見他哭得傷心,心中亦酸澀不已:“跟你說個秘密,關於你母親。”
管驤哭聲戛然而止,看向他,眼淚卻仍止不住滾落。
“你母親再次有孕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身子可能撐不過去,所以……她早早給你做了十幾身衣服,從現在到成年,一年四季都有。”宴摧信心滿滿,認爲這件事一定能夠讓他高興。
不料管驤聽見這話更是繃不住,哭得涕泗橫流。
宴摧茫然,求助地看向師玄瓔。
師玄瓔雖然缺乏哄孩子經驗,但她從來不缺自信:“欸,小孩。”
她說話的時候嘗試用上靈力和神識安撫,果然令他平靜許多。
管驤蹲在地上,把頭埋在兩膝之間,蜷縮成一團。
“想聽聽我的小時候的事嗎?特別有趣。”師玄瓔在他旁邊蹲下,伸手戳戳他。
聽見管驤抽泣聲音變小,她便自顧道:“我以前有一個朋友,他是刀宗外門的小管事,負責餵豬,長得也像豬。”
“他也把我當豬喂,每每打了豬食便給我一份,把我養到了十二歲。”
管驤久久沒有聽到後續,擡起頭,看見她微微出神,忍不住追問:“後來呢?”
“後來他就胖死了,撐到渾身裂開。”師玄瓔回過神來,繼續道,“我把他下葬。當時坐在他的墳前,我就想,吃飯吃到撐死,這種美事兒何時能輪上我啊!我長到十二歲都沒吃過一口正經飯。”
“後來我才知道他叫望嶽,曾是內門弟子。他胖並非因爲吃東西,而是因爲走火入魔,身體承受不住罡氣和精神力,紫府暴亂,經脈被撐爆,靈氣無法運行,他活着每時每刻都要承受劇痛,還會瘋魔,直到軀殼再也承受不住,纔會死亡。”
“他遇到我時就已經瘋了,他餵養我,只是因爲把我當做小豬仔了。”她哈哈一笑,“你說好笑不好笑。”
管驤瘋狂搖頭,雙眼通紅,喉嚨像被人塞進一塊石頭,又堵又痛,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宴摧忍不住道:“師宗主,我覺得……你不適合講笑話。”
別說管驤,連他聽着都難受。
“怎麼可能呢。”師玄瓔不信,“要不我再重說一個,我們刀宗有個大弟子,她的愛情故事可好笑了。”
“孩子還小,聽不了這個。”宴摧爲了阻止她,飛快轉移話題,“我聽說,你入刀宗時就已經十五六歲了,直接被岳陽老祖收爲關門弟子,而且……” 而且,當時刀宗內門都沒剩下幾個人了,哪還有外門餵豬的弟子?
這是師玄瓔前世的真實經歷,一不小心說漏嘴了,但她半點不心虛:“你一個劍宗弟子,哪兒曉得我們刀宗之事。”
不過,總算是不再抓着管驤要講笑話了。
管驤被她這麼一打岔,這會兒稍稍緩過來:“我娘做的衣服在哪兒?”
宴摧道:“在京城家裡。”
“你怎麼會知道衣服的事?”管驤不解道。
如何解釋獲得從雁南的記憶的事呢?
師玄瓔反問:“你難道不懷疑是他殺了你母親的靈魂,取而代之?”
“肖姨說,母親不是他所殺。”管驤確實懷疑過,但他願意信任肖紅帆。
宴摧被囚禁期間,被肖紅帆翻來覆去的審問,包括從雁南提前給管驤做衣服的事,也是那個時候被反覆逼問之下才想起來。
他含糊地向管驤講了個大概。
師玄瓔又趁機把話題繞回最開始:“他繼承了你母親的記憶和情感,記憶還在,情感有延續,軀殼都還活着,又怎麼能說完全不是你的母親呢?我說有一半還活着沒錯吧?”
管驤被繞暈了,覺得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再者,他會成爲從雁南,說不定就是令慈放心不下你,才召喚一個神靈來照顧你。”師玄瓔拍拍他的腦袋,“所以說你要想開一點。”
管驤能感覺到宴摧對自己的關照,有時候他看自己的眼神,與母親一模一樣,這讓他很混亂,無法完全區分。
師玄瓔見他滿是迷茫,便道:“你還記得之前在道觀見過的小道童吧?”
管驤點頭。
“那個小男孩,特別能想得開。”師玄瓔建議道,“你若是有想不通的事,不如到了臨溪縣去問問他?”
“好。”管驤啞着聲音答道。
宴摧總覺得這個建議不靠譜,但見管驤現在情緒穩定下來,又有點不太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