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達的臉上又浮起那憨憨的笑容,當提到黃蟬的時候,牛達便黯然了,半晌才道:“黃蟬是個傻女人。”
陸漸紅的眼睛瞪了起來,道:“你可不能做對不起林雨的事。”
“我跟她什麼關係都沒有。”牛達說了這話,倒是擡起了頭,狐疑地看着陸漸紅,這眼神,看得陸漸紅心虛不已,那分明是說,你可以說話,我連個屁都不能放?
陸漸紅趕緊岔開話題,道:“行了,今天就說到這,我得走了,有什麼需要就打電話給我。”
“哥,你沒事吧?”牛達睜大了眼睛。
“走了,下回帶個手機給你。”陸漸紅心虛地逃了。
出了監獄,正好碰上來看侄兒的周琦峰,陸漸紅恭敬地道:“周省長。”
周偉龍入監的事,周琦峰已經面對現實了,見到陸漸紅在這裡,很奇怪,陸漸紅解釋了一下。
周琦峰點了點頭,他的身後站着周偉潮,陸漸紅也跟他打了個招呼,悄悄道:“完了,一起吃飯?”
周偉潮向周琦峰的後背看了一眼,輕聲道:“你問問老頭子。”
陸漸紅縮了縮頭,笑道:“完了通知我一下。”
江東省燕山監獄坐落在燕華市南部與江寧市交界處的一座山上,陸漸紅上了車,並沒有走,只是向前開了幾百米,便在車上等着。他注意到周琦峰並沒有坐省裡的專車,而是周偉潮的私車。
在車上抽着煙,陸漸紅很是感慨,周琦峰對周偉龍這個侄兒的心很重啊,如果周偉龍省事一些,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有這麼一個強大的背景,飛黃騰達是指日可待的事,可惜這小子心術不正。而兒子周偉潮的心思顯然不在政途,所以到京城去搞什麼轉基因研究去了,這也算是個造福於民的大事。
等了一陣子,眼看着天色有些擦黑了,周琦峰父子這纔出來。
周偉潮擡頭看了一眼,陸漸紅的車子便停在前方,便道:“爸,漸紅請吃飯,在前邊等着呢。”
周琦峰揉了揉額頭,道:“我的頭有點疼,先回去吧。”
“那我讓他先走?”周偉潮問了一聲,周琦峰道:“你自己去吧,小夥子不錯,多接交一下不是壞事。”
車經過陸漸紅的奧迪時,周偉潮按了一聲喇叭,搖下的車窗裡,周偉潮向陸漸紅點了點頭,陸漸紅注意到周琦峰向自己瞥了一眼,那一眼包含着很多東西,只是他一時半會之間是弄不清的。
陸漸紅也向周偉潮笑了笑,便開着車在他後面。
周琦峰的家在燕華郊區,過了下去的岔路,陸漸紅便把車停了下來等着。
他知道,這種情況下,周琦峰是不可能參與這個飯局的,其實陸漸紅也沒有主動搭線的念頭,省委那邊雖然有趙學鵬罩着,但是跟省長走得太近,龍翔天同樣也會有看法。今天這個飯局純粹是陸漸紅臨時起意,也正因此,周琦峰纔沒有攔着周偉潮跟陸漸紅來往,換一句話說,如果不是偶然碰到,而是陸漸紅直接請吃飯的話,周琦峰的態度就不是這樣了,會很有故意結交的嫌疑。骨子裡,周琦峰還是很討厭那種搞迂迴戰術達到接近領導的人的。
等了約莫二十分鐘,周偉潮的電話打來了,道:“漸紅,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陸漸紅笑道:“客氣什麼。”
陸漸紅先安排好了地方,是一個海鮮館,環境不錯,讓陸漸紅大跌眼鏡的是,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周偉潮,吃相倒是生猛,像是跟海鮮有深仇大恨似的,生吞活剝,在所不辭。
作爲請客的陸漸紅來說,客人有這樣的吃想,還是很舒服的,證明關係好,否則誰會這麼不注意風度啊。
周偉潮讚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正宗的海鮮了,漸紅,看不出來,你對吃還挺有一套的。”
陸漸紅莞爾道:“我是一套都沒有,這次純粹是抓到個寶了。”
周偉潮抹着嘴道:“漸紅,別人都把老婆帶在身邊,你怎麼沒帶?”
陸漸紅微微一笑道:“她有自己的事業,我們倆是互不干涉,不過這樣也好,各自都忙,省得拌嘴子。”
“這樣說也有道理。”周偉潮忽然放低了聲音道,“那你們的生理問題怎麼解決?”
“你這傢伙,這麼八卦。”陸漸紅抓起一個牡蠣扔了過去。
兩人邊吃邊喝,周偉潮的酒量明顯不行,一瓶五糧液喝下去,周偉潮的臉已經紅得像是晚霞,說話也有些打哆嗦了,道:“漸……紅,我真搞不……不明白,人爲什麼都要當……當官呢?”
陸漸紅還沒有回答,周偉潮自顧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倒也罷了,可我家老爺子都這麼大年紀了,還一門心思要升官,漸紅,是不是當官真的很過癮?”
陸漸紅笑了笑,說:“偉潮,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沒喝多,你聽我說。”周偉潮倔強地坐着,倒起了苦水。
在外人看來,周偉潮這個官二代是有着很大的便利的,從政,可以很快官居高位,從商,可以快速斂聚財富,可是他很不習慣被完上“官二代”的這個稱號,所以,他既未選擇從政,也未選擇從商,而是選擇了科研。可是回到國內,在京城遇到不少官員,官僚作風很重,這讓他對國內的官員看法很多。在他與周琦峰之間,由於年齡的差距和在國外受到教育的方式有所不同,存在嚴重而難以逾越的鴻溝,所以父子倆很少有坐下來交心的機會,即便是坐下來,也談不上幾句。
在國內,周偉潮並沒有幾個真心的朋友,有些心裡話也不能跟柏梅說,所以今天藉着幾分酒意把一些平常無人說起的心窩子話。
陸漸紅做了一回很忠實的聽衆,只聽不說,其實周偉潮只是想說說話,並不是想從他這裡得到答案,陸漸紅耐心地聽着,一直等到周偉潮尿急了,周偉潮才晃着身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