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紅在六點半,也就是登機前十分鐘打了一個電話給重雙城,讓他通知在家的所有常委,九點鐘召開常委會。
重雙城不知道陸漸紅何以如此之急,立即通知衆常委,而後趕往了機場前去迎接。
等了好一會兒,陸漸紅的身影終於出現了,重雙城迎上前,陸漸紅微微點了一下頭,上了車來,道:“這兩天各項工作都還好吧?”
重雙城不明白陸漸紅何以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在剛剛等待陸漸紅的過程中,重雙城便在想着陸漸紅緊急召開會議的原因,但是始終想不出什麼端倪來,不過有一件事情,重雙城略有些猶豫是不是要說出來,因爲這是一件未經求證的事情。市信用合作社黨委書記甘士喜涉嫌*,這是在陸漸紅前往京城開會那天,信用社副主任葛新民晚上邀請重雙城吃飯的時候提到的。葛新民也是重安人,老家跟重雙城的老家隔着兩個村子,這在同一個地區來說是極爲罕見的,所以兩人的關係也很要好,也正是因爲這層關係,葛新民才從街道的信用社的信貸員一步步走到了副廳的崗位上。
在葛新民邀請重雙城之前,重雙城曾打過電話給葛新民,小姨子最近在搗鼓什麼公司,資金不足,其實以重雙城的級別,不用跟銀行打招呼,只要有一點點的暗示,不少銀行都會把事情辦得妥妥貼貼的。重雙城自恃身份,自然不想去欠什麼人情債,所以便打了電話給葛新民,讓他安排縣區的信用社辦這件事情,沒想到跟慶安區信用社聯繫了之後,該區的信用社主任一開始答應得好好的,可是沒兩天反饋過來的消息是不好辦,葛新民當時就火了,堂堂市信用社的副主任打過招呼了,卻連一筆五十萬的貸款都辦不下來,這要是傳出去了,他這張臉往哪兒擱?那個主任被葛新民逼得急了,說這事不冤他,是甘主任的意思。
葛新民一直跟甘士喜就不大對付,他雖然有重雙城在後面撐腰,甘士喜也不是孤家寡人,慶安區區委書記何必跟他是連襟,這一層關係足以力壓葛新民一頭了,所以葛新民也是發不得半點火。
跟重雙城喝酒的時候,葛新民就依酒三分醉耍起了酒瘋,口無遮攔地說甘士喜就是仗着有他那個連襟,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我是副主任,他壓着我也就罷了,可這擺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裡啊。
葛新民還說,甘士喜自己的屁股不乾淨,*作爲私用,說什麼炒股一次就虧掉了三千萬,去澳門一次輸個千把萬跟玩兒似的。
重雙城當時就沉下了臉,一杯茶潑到葛新民臉上,葛新民當時也就醒了酒,知道自己說得過了,別說自己沒有證據,就是有證據,也不敢說三道四,甘士喜到現在都安然無事,這隻能證明,錢並非他一個人拿的,還牽扯到其他人,他在這裡瞎搗弄,可不是跟一個人過不去,而是跟一幫人過不去。
從直覺來判斷,重雙城覺得這些事情不是空穴來風,畢竟無風不起浪,但是自己又不是紀委,去操那些心幹什麼?小姨子的貸款在信用社辦不成,就去找別的銀行,農行、工行、建行還有一些私立銀行多了去了。
陸漸紅這麼問了一下,重雙城也不知要不要說出來,稍微猶豫了一下,道:“比較穩定。”
陸漸紅沒有再說話,不知道爲什麼,重雙城總覺得陸漸紅今天與往常有些不大一樣,好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很快到了市委,離會議的時間還有十來分鐘,陸漸紅讓賀子健把在京城參加經濟會議的內容複印了一份,在辦公室喝了半杯茶,抽了一根菸,將自己的心情冷靜了下來,然後才站了起來。
賀子健跟到會議室門口,將杯子和筆記本交到陸漸紅的手上,這才停下了腳步。
陸漸紅並不是最後一個來的,朱耀庭的位子上還空着,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可能是快了,跟牆上掛着的時鐘多了一分鐘。
陸漸紅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可是其他常委們卻是看出了一絲異樣,在官本位尤其嚴重的官場,什麼人坐在什麼位置,什麼人先到什麼人後到,都有着其中的規矩,是容不得馬虎的,而這個時候書記先到了,市長還沒有到,這是不是意味着一場鬥爭已經無聲無息地拉開了帷幕了呢?
最後一分鐘的最後十秒,門口出現了朱耀庭的身影,進了來,笑着道:“不好意思,差點來遲了。”
這句話既像是跟陸漸紅說的,也像是跟其他常委們說的,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很多人都收到了一個信號,戰爭確實已經打響了。這個動作讓在座的很多人都爲之沸騰,無論是哪一個陣營的人,都覺得這幾個月過得過於沉悶壓抑,這不代表他們好鬥,因爲他們都是人精,誰都能看得出來,陸漸紅和朱耀庭的鬥爭終究會到來。
“來了就好。”陸漸紅淡淡地應了一句,也沒有其他的情感色彩,道,“人都到齊了,現在開會。”
“昨天和前天,在京城召開了重要省市的經濟工作分析會,重安很有幸地被納入了重要省市,當然,不是因爲重安的發達,而是因爲重安的落後,之所以重要,是因爲重安是直轄市,僅此而已。”陸漸紅的話說得很無情,“各位面前放着的是這次會議的會議內容,關於重安的部分,我已經在下面劃了線。給大家十分鐘的時候看一看,十分鐘之後繼續開會。”
說完這些,陸漸紅已經站起來走出了會議室。
隨着陸漸紅的這個動作,他的一干支持者的嘴角都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剛纔朱耀庭比陸漸紅後到,顯然是刻意而爲,陸漸紅並沒有什麼好的方法來應對,不過此時卻是反將了一軍,將衆人先晾一下,以表示他的特權——重安的書記是他,陸漸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