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紅苦笑道:“他孫子在重安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的罪過不小,舒書記若是不怪罪,我就千恩萬謝了。”
“行了,別言不由衷了。漸紅,你是個不錯的領導,敢作敢爲,有膽有謀,希望重安在你的領導下,能夠開創出新的局面來,要知道,重安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也是一顆璀璨的明星啊。”
送別了錢寶順,陸漸紅回到了辦公室,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了窗前,重安,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而當務之急,則是要提拔重安所有領導幹部的精氣神,陸漸紅髮現,整個重安似乎都陷在一種頹廢的氛圍之中,這是萬分不利於工作提升的。
陸漸紅花了一天的時間,看了整個十九區十縣五個自治縣的年底總結報告。
這一天看過來,陸漸紅覺得頭昏眼花,但是相比於他的心情,這些根本就顯得微不足道。
由於要開總結會,所以所有的考覈也都加快了進度,在陸漸紅案頭厚厚一疊總結報告邊上,放着一份排名表,上面詳盡地羅列了各縣區各項指標,然後有一個綜合排名。
排在前四位的正是四個知名國企所在的區,通過對比,陸漸紅髮現,這四個區基本上就是靠山吃山,如果沒有這四個國企的入駐,成績起碼要掉五至八名,也就是說,萬一這些國企出現問題,那麼這四個地區的經濟將會嚴重滯後。經濟發展需要遍地開花,把目光放在一棵樹上,那是萬萬不行的。
再看其他地區,這一年以來,全市新增投資億元以上的項目還不到三百家,平均起來還不到十個,這證明在重安招商引資工作極其落後。而從稅務部門所提供的稅收數據來看,大多數的小型國企都呈現出一種競爭力不強的狀態來,同比稅收有所下降,即便是有增長的,增長幅度也是小得可憐,這說明不少國企在市場經濟的競爭中,已經失去了其主導地位。在國企競爭力不足而招商引資工作又嚴重滯後的情況下,又何談經濟發展呢?
令陸漸紅氣憤的還不僅僅是這些,落後了可以再追,正所謂知恥而後勇,可關鍵就在於並不知恥。看了那些總結報告,無一例外,全是虛言吹捧自己的成績,很少有談及自身問題和剖析問題的,而下年的工作計劃,更是消極應對,說什麼力保完成各項任務。
翻開年初下達的各項任務數,全市完成任務的只有大半的縣區。
陸漸紅陰沉着臉,賀子健進來換茶葉的時候,被陸漸紅叫住了,道:“子健,這些報告你都看了沒有?”
賀子健放下手中的水壺,道:“看了。”
“你有什麼想法?”
賀子健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給陸漸紅當秘書,以前便有前車之鑑,所以非常珍惜這樣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一有時間,他便會站在陸漸紅的立場和高度看待問題,也藉以考驗和提升自己,所以當陸漸紅問他的時候,幾乎是不假任何的思索,道:“我研究了重安的歷史,曾經與康平並駕齊驅,總的來說,雖然各方面條件不如康平,但是區位的優勢還是有的,資源也很富饒,雖然是山城,但是旅遊業也非常發達,更是工業大市,按理說,重安的退步不應該這麼快,或者說,發展不應該這麼慢,這些年與康平等一些發達地區的差距在進一步擴大,我想,這不是硬件的問題,也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一個精神面貌的問題。我覺得這裡麪人爲的因素還是比較大的。您也知道,前任書記和市長相繼出了問題,上樑不正下樑歪,上面烏煙瘴氣,下面又怎麼能清正廉潔呢?不是說這樣的人沒有,只是在這種環境裡,剛正不阿、勇於幹事的人恐怕也會受到這樣那樣的打壓和譏笑。所以,我認爲首先要改變的是幹部的精神面貌,沒有一個良好的精神狀態,是很能專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的。”
說到這裡,賀子健便停下了,他已經表達出了他要表達的意思,至於如何改變精神面貌,那就不是他這個層次所能駕馭的了。
陸漸紅點了點頭,道:“你的想法跟我比較接近。重安確實缺少了一個精神,子健,你考慮一下,拿出一個開展重安精神大討論的活動方案來,這項工作放到總結會上一併提出。”
賀子健心中微微一凜,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不過自己可是陸書記身邊的秘書,這樣的擔子他不挑誰來挑?當下道:“我好好想一想。”
有了一個總體的思路,陸漸紅臉上陰沉的神情消彌了很多,這時,他才注意到,天已經黑了,窗外的燈光下,一片片細小的雪花正在緩緩地飄落着。
目光落在東南方向的市委辦公樓上,陸漸紅忽然想到了錢寶順臨走前所說的話,辦公面積過大,嚴重浪費。
陸漸紅皺了皺眉,想到自己居然有兩間辦公室,這算不算是一種浪費呢?
沉吟了很久,陸漸紅決定,撤消這幢常委樓的辦公室,讓所有的常委回到自己各自的辦公室,不要再搞那些特權主義,而這裡的場所則作爲市委招待所的高級招待處。
當這個提議在第二天的會議上提出來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爭論,市長朱耀庭更覺不以爲然,在京城的時候,他就有三間辦公室,一間是市委大院的,一間是常委辦公樓,而在豪華的市委招待所裡也有一間,相比之下,重安這裡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是利用以前的老房子,又不是新建的,見衆人雖然有些低微的騷動,卻是無人正式發言,便道:“陸書記,據我所知,這是重安多少年來的慣例了,我覺得沒有必要譁衆取寵。”
陸漸紅神情一寒,道:“朱市長,你認爲這是譁衆取寵嗎?”
隨着陸漸紅的這句話說出來,整個會議室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一種對峙般的氛圍悄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