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不怕噎

吃飯不怕噎

高層也不可能不知道劉明新跟京城周家的關係,高層既然能夠答應將劉明新安排在江北省,對黃家也是有所彌補的。?楊衝鋒三年前在江北省的表現有些過,或許纔是高層任用劉明新的一個不小弟因素。

琢磨上意一直是當領導的忌諱又是當領導的人必須要做好的一件事,對高層的揣摩確實難以琢磨透,楊衝鋒這三年來也不去費那精神。

到如今,周家的形勢並不算妙,不說別的。單是錢教授對周玉波和海岸省的態度都能夠看到不少名堂。錢教授對周玉波的理他,固然有錢教授本人的性格原因,但要說京城高層要全力扶持海岸省的千億項目做起來,自然會對錢教授有所關照,錢教授不看周家渡臉面,京城核心高層的囑託卻會去照辦。

再說,從香港顧家的態度同樣能夠看到一些端倪。顧家在國內的投資是爲盈利,謀求資本的最大效益。如果國家真要扶持海岸省千億項目,這樣的意圖要說顧家都不察覺,可能性也非常小。周玉波如此熱心地邀請顧家入駐千億項目而不得,楊衝鋒親眼所見,還是有自己的判斷。

這樣的判斷也讓楊衝鋒在江北省這邊,跟劉明新之間的工作關係的處理有一個較明確的做法。立場確定之後,具體的工作就有分寸,但這種事情都是自己的揣摩,不能對外相傳,甚至對張滔鵬這樣的陣營同盟都不能說。

劉明新約一起吃飯,對楊衝鋒和他本人說來都是一次實質性的接觸,直接會影響到江北省近期的一些風向。知道這一約會的人非常少,張滔鵬、周善琨等人也會密切關注結果。當然,結果是什麼,他們都不一定會弄明白。

楊衝鋒實現也不去多琢磨劉明新的用意,自己說明了要到京城去,將錢教授邀請過來,對江北省經濟建設工作進行指導。這個話先做了鋪墊,不論劉明新對錢教授有什麼感念,省裡都不可能拒絕錢教授過來。

錢教授過來對江北省的大勢是有着深重影響的,劉明新自然瞭解錢教授這種人的性格。也知道錢教授這樣的人,下面不可能通過做工作能夠改變他對江北省的意見和感觀,京城高層對下面的瞭解,途徑之一就是從錢教授這種人言談中得到。錢教授如果能夠讓下面的人做工作而改變對某地的感觀,他也就沒有如今的地位,當不起高層對他的信任。

提前幾分鐘到省委,楊衝鋒帶着金武走,沒有讓秘書跟在身邊。對自己的秘書,楊衝鋒完全是看成一個工作職責的,沒有要培養成自己幫手。三年來每一年都會重新選配秘書,周善琨已經將這一做法帶來的負面影響跟他說過,楊衝鋒還沒有機會再自選一個秘書。

領導身邊的秘書都是以能夠得到領導的賞識、認可、將工作委託他們來做,從而提升自己的地位,使得秘書處於那種遠高於本身工作職責的位子。得到的人脈、待遇以及今後發展都比其他人要好得多,當然,秘書這一職業既辛苦又有高風險。他們的前途跟領導僅僅捆綁在一起,而那些沒有給領導認可的秘書,離開領導身邊後下場都會很差,沒有人會再信任也不可能再有提拔的機會。

楊衝鋒原準備改變這種不正常的觀念,可實際上對跟在身邊的秘書說來是一種無形傷害。楊衝鋒意識到這一點,也知道自己一個人難以改變大環境。

秘書嚴革新是劉明新到江北省後從省委辦公廳選到身邊的,能夠成爲江北省一秘,華麗地轉身爲二號首長,嚴革新倒是真有很多改變。兩年了,也適應這樣的位子,對省裡領導們多少都有所知。見楊衝鋒一個人到來,也不覺奇怪,迎上兩步,說,“楊省長來了,書記正提到您。”

嚴革新快四十歲了,工作經驗豐富,在市委辦公廳見多了風雲變換,如今。輪到他來唱主要角色,卻知道哪些人要有什麼樣的態度。楊衝鋒雖說只是普通副省長,沒有進到省委常委,可要說誰敢怠慢他那真是不開眼了。

三年前的那場風波嚴革新是親眼目睹的,當時他只是一般幹部,對省城的風波討論更多也更加沒有顧忌。由此,對楊衝鋒這樣一個存在認識深刻,這樣的印象也讓嚴革新到劉明新身邊後,對他的工作還在一直關注着,也全程地看到江北省經濟建設工作的變化。

對楊衝鋒也有從內心的一種尊重。

“嚴秘書,明新書記還在忙”之前沒有說具體的吃飯地點,而劉明新有不少時候跟人吃飯就安排在省委小食堂裡。這裡的環境不差,大廚手藝也不錯,這裡吃飯確實是雙得之舉。這一次是不是安排在省委食堂裡,楊衝鋒沒有問,在下班之前趕過來碰面。

“書記工作已經掃尾了。”嚴革新說着帶楊衝鋒往書記辦公室走,敲門,進去跟劉明新說。楊衝鋒也進辦公室去,見劉明新在辦公桌後看材料。見楊衝鋒進來,當即站立起來,說,“衝鋒省長來了,辛苦了。”

“書記,不辛苦。”楊衝鋒說。

劉明新將桌上的文稿稍整理放在桌上,走出來,說,“就不喝茶了吧,我們就在省委裡吃便飯,衝鋒省長不會覺得委屈吧。”

楊衝鋒吃飯從沒選地方的習慣,五星級大酒店裡能夠習慣,路邊攤位的幾塊錢一餐也吃得下,劉明新知道他是這樣的性子,自然不會選地點。

只是,在省委小食堂吃飯,其實對外也是一種信號,讓楊衝鋒到辦公室見面再一起到小食堂去,對外面釋放怎麼樣的信號,都由得各人去琢磨。

從劉明新辦公室出來,兩人也不說話,楊衝鋒稍慢半步跟着走,偶爾說話這樣的間距沒有什麼影響。路上即使說話,也都是聊一些生活上的小事,讓彼此之間更顯得融洽而已。

楊衝鋒過來也是做好準備的,要到京城去請錢教授來江北省,給全省的經濟工作進行實質性的指導,這樣的指導對省裡說來不見得都是有利的。或許,會對江北省之前的規劃全部、部分否定,省裡要重新做一些工作,會讓一些人的利益受到直接的損害。如此,工作上肯定會有不少阻力,甚至會出現工作上的被動。

這些因素對楊衝鋒說來感覺不會深,可對劉明新這個江北省一把手說來,他要平衡方方面面,讓江北省穩健平衡地往前運行,這種阻力也將會形成壓力,都要劉明新來解決與承受。

省委小食堂離辦公樓不遠,不到兩百米。兩人步速均勻,幾分鐘就走完了。有多少人看到這一幕楊衝鋒也不去注意,顯得很安定。

進到小食堂的貴賓間,這裡是劉明新會客用專,裡面裝修得樸拙有古風,品味也高。楊衝鋒見多了場面,對此感覺不深。嚴革新跟在身邊,領導們進到包間裡,他給領導移椅子坐好。

劉明新坦然受之,將注意力完全放在楊衝鋒身上,楊衝鋒卻表示了感謝,也是平淡受之。嚴革新安排了茶、等領導點好菜,就到廚房去監督大廚做菜,做適當的提醒。

這時有一個時間段,也正是領導們討論話題的最好時間。先將論調定下來,之後吃飯過程中再將話題往深處討論。

“衝鋒省長對茶也有研究吧。”劉明新微笑着說。

“我啊,就是一個粗人。要說喝茶,最喜歡的是大熱天那種大瓦罐茶,一大碗涼茶咕嘟咕嘟灌進肚裡,渾身都舒坦了。”楊衝鋒說,很早之前就是這樣的論調。

“好好好,衝鋒省長這種性子讓人覺得爽。其實,很多人喝茶都是在做樣子,裝出高深的樣子,讓人摸不清深淺,而實際上自己對茶也沒有什麼瞭解,更談不上文化意義上對茶的體會。”

“明新書記,從另一個角度說,這也是一種茶文化,不是麼。”

“確實是這樣,只是,我們總是從某種更純粹的立場來要求,要求別人也要求自己。這種思維定勢形成之後就很難改變,要改變這一思維定勢,跳出原有的框架、範濤,是需要很大勇氣的,也要消耗不少資源。這種付出有些人是沒有意識到,有些人是意識到了不捨得付出”劉明新發出的感嘆,讓楊衝鋒體會到他對目前江北省的狀況那種矛盾心態有所瞭解。這樣的心態下,劉明新確實很矛盾,錢教授到江北省來,或許會讓江北省有絕大多變化,但是不是江北省這邊就要接受即使劉明新接受了、楊衝鋒接受了、張滔鵬接受了,其他人能不能也這樣接受

顯然,肯定有人不會順利接受的,其中的付出和消耗的資源,也會直接影響到江北省的發展。

“書記,我對喝茶很少琢磨。”楊衝鋒笑笑,在喝茶這個話題上再說卻是沒有多少意思了。劉明新笑着,“是我矯情了。”

“這是書記的人生體會呢。”

“說正題、說正題,扯遠了。”

“書記,我聽說錢教授這些天在京城,具體哪時候會離開京城也不知。我想到京城去將他截住,能夠直接挾持他到江北省來自然更好。那老傢伙脾氣古怪,要說客客氣氣地請他,未必肯爽快過來。”

“你啊。”劉明新手指虛指,“錢教授要知道你在背後這樣編排他,還不知會發什麼脾氣呢。不過,也就是你對了他的脾氣,能夠將他請動。”

“不是他脾氣怪,是他怕麻煩。不理他那些藉口,還不得過來走一趟”楊衝鋒笑着說,話說得輕鬆,但在國內跟錢教授對脾氣的人非常少,楊衝鋒雖不是唯獨一份,但也是幾個能夠在錢教授面前說話、辦事直截了當之一。稀缺得很。

劉明新雖說看不出楊衝鋒和錢教授投緣背後有什麼故事,但楊衝鋒說要請錢教授來,自然會真請得動,他一點都不懷疑。

而且,江北省這邊對錢教授到來該有什麼樣的態度,劉明新也必須要定下來。這個事關京城高層對江北省的看法。錢教授幾年都難得被人請動,這一次江北省能夠將他請到省裡來,直接參與對未來經濟建設發展進行規劃,要說上面不關注幾乎沒有可能性。

僅僅對錢教授的好奇心,都會讓高層注意到他這一舉動。楊衝鋒自然會落到高層眼裡,他這種放開的胸襟會讓高層看出大氣,對以後個人發展有什麼影響暫時不去想,對江北省其他人的看法,特別是他這個省委shu記的看法是有較大影響的。這一點,劉明新早就想到了,對錢教授到省裡來的態度其實沒有什麼可選擇的。

楊衝鋒這步棋是陽謀,讓人明知他在爲自己今後做謀算,卻又無法拒絕,還必須配合好。

“對教授該有的尊重,我們江北省一定要做足啊。”劉明新說,“錢教授到江北省一行,不知道會吸引多少人的視線,所有細節都要做到不讓人非議纔好。”

“書記,我估計錢教授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肯定會偷偷地過來。他脾氣雖古怪,要說讓人得知他給江北省指手劃腳的,其他人肯定會對他死纏爛打也要將他請走。”

“不管怎麼樣,該我們做的一定要做好。”

“是,請書記放心。”楊衝鋒說,劉明新有這樣的態度,雖不一定是他的本心,形勢比人強之態下,有這樣的自覺對今後在省裡的工作就主動得多。

錢教授到來後,會給江北省提出一定的建議甚至是長遠規劃,但具體怎麼落實,省裡會採納多少建議,高層不至於一直都盯着,錢教授也不一定會再注意這邊的運作。

“衝鋒省長做工作最讓人放心的。”劉明新說,對面前這樣的用陽謀的人,即使不服氣,也得另找機會再來謀求,劉明新這點容量還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坐到省委shu記的高位上。

“書記,錢教授到省裡來轉一圈,我個人認爲對外面生的工作是一次最好的亮相機會。他雖然要低調,但我們避開他個人的具體行程,對我省已有的工作進行宣傳卻可以做的。”各省的工作要上報,從京城大報說來也是有任務、有風向、有取捨的,不是誰做出來成績,一定就會得到認可和宣傳推廣。各省之間露臉的事,直接事關高層對當地一把手等主要領導的肯定、也事關領導在彙報自己工作的成績。

上報了就是對工作成績很不錯的一種肯定,劉明新同樣要這樣的肯定。

劉明新笑着,至於要怎麼做這時還難以決定,宣傳江北省是好事,對他說來是在江北省工作的肯定。但要達到宣傳的目的,要做到準備工作可不是小事。省裡有哪些亮點、哪些地方根本不能碰,劉明新心裡都有一本冊。

“錢教授的行程是不是先定下來”劉明新說。

“書記,我擠兌那老傢伙到江北省來,他肯定覺得臉面大失,恐怕不會按照我們的思路進行考察全省情況。”楊衝鋒也知道劉明新在顧慮什麼,華英市是江北省一潭死水,也是劉明新的一個死穴。避開華英市,其他地方劉明新都不怕給人看。

楊衝鋒所說的情況也是真實情況,錢教授那種脾氣,哪是這樣好捏拿的但楊衝鋒的用意也不難體會到,劉明新給撩撥了死穴,情緒一下子沉悶起來。

飯菜端上來,要了一瓶紅酒。兩人即使喝酒,也沒有那種氣氛。楊衝鋒的話題還在京城那邊,將自己的一些打算初步說出來,也將江北省這邊的經濟建設情況很有條理地彙報出來,讓劉明新看到更多光亮的一面。

談話一直沒有直接接觸到華英市,或許是刻意迴避,楊衝鋒在談論全省經濟建設展望時,都沒有提到華英市,但兩人心裡都明白,華英市將是目前無法會避開的問題結症所在。

錢教授也不可能繞過華英市不看,省委該有什麼態度

楊衝鋒越是迴避不談,他的用意也就越加明顯。

劉明新心裡沉重。

華英市的何森、高開善、孔俊分別到省裡來,爲李昌德的案子提出要求,要求省廳派人接手案子,背後的名堂,劉明新是看得清的。省廳派人人選,省裡領導在這個問題上的對抗跟較量,劉明新雖不說什麼,他也是琢磨過的。

最初,劉明新也是傾向於省裡能夠將這個案子對社會輿論、對省裡的一些不平心態有所交待,將主要的案子低調處理,平穩過渡。不要讓誰利用這個案子,在省裡掀起風浪。

只是,他不能直接在這個問題上說話,態度雖沒表明但又有誰看不到等省廳的人到華英市後,案子反而複雜起來。

首先是一向低調的楊衝鋒站出來,安慰李老老年失子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一動靜初看起來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