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奇眯起了笑眼,說:“哦,是啊是啊,夜小姐,有事嗎?”
“討厭,跟我說話還這麼客氣,我跟你說啊,我呢,遇到了一個小坎兒,想讓你們提前預支一部分材料錢,救救急,親愛的,你看怎麼樣?什麼時候讓我拿到錢呀——”
“呵呵,夜小姐啊,我也想提前付給你,可是,剛纔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你們董事長葛建國先生打來的,他要求我……”
吳冠奇沒說完,夜玫就變了口氣,說道:“你在哪兒,我找你去,你別聽他的,我們之間在這個問題上有些誤會,但這是我們的內部矛盾,和你、和材料款沒有關係。”
“我……”吳冠奇看了一眼彭長宜。
彭長宜就揚起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最後指向了東南部錦安的方向。
吳冠奇立刻說道:“我來錦安辦事了,正在路上。”
“好吧,那你回來後我去找你。”
掛了夜玫的電話,吳冠奇意味深長地看着彭長宜。
彭長宜眨着眼睛說道:“看我幹嘛?”
吳冠奇說道:“有個笑話,說的是七仙女湖中洗澡,八戒乾着急看不到,唐僧嚴肅地朝湖面喊:施主,小心鱷魚啊!七仙女一絲不掛飛奔上岸,於是,豬八戒感嘆地說道:領導的智商無法超越啊!”
“哈哈哈,去你的!我只是按着我的思維模式運行,你是按你的商人模式運行。”彭長宜漸漸地止住笑,說道:“我怎麼感覺你這個笑話有些不好意啊?”
吳冠奇說道:“彭縣長,我說你怎麼對什麼都表示懷疑啊?相信別人,對於政府官員來說,就是那麼困難的事嗎?”
彭長宜想到了他先後兩次退掉玉瓊和吳冠奇的銀行卡,就說道:“哈哈,那當然不是。”
吳冠奇說:“我認爲是這樣,你比如,我剛纔的笑話,其實是吹捧你,吹捧,就有讚揚的意思,只不過是誇大了一點,可能在你們這些心機深厚的官員們面前,就會被噁心地認爲是阿諛奉迎。但爲什麼要阿諛奉迎,無非就是你們是政府官員,掌握着政治和經濟資源,所以說,阿諛奉迎的招數各有不同,結果也就別無二致,那就是遭到你們掠奪的同時,還會遭到你們的嘲笑和白眼。”
彭長宜回過頭,認真地看着他,說道:“我說,吳總,你沒受什麼刺激吧?”
吳冠奇別過頭,看着別處,沒有說話。
彭長宜走到他的身邊,說道:“你該不會因爲一個二黑、因爲一個如花似玉、風情萬種的夜小姐,就如此感慨萬千吧?請問,誰讓你來的?
我請你去着嗎?你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你怪誰?不說你沒有守住那個底線,還那別人撒氣。”說道這裡,彭長宜故意我往吳冠奇的褲襠處狠狠地看了一眼。
吳冠奇趕緊擡起雙手,做投降狀,說道:“好好好,我甘拜下風,本來,商人就永遠是拜於別人腳下的,我非要不拿自己當外人。”
彭長宜伸手摸了摸他的腦門,說道:“動真格的了?”
吳冠奇躲開他的手,說道:“沒有,我受了十多年的委屈了,這是頭一次說這樣的話,我跟任何人都沒有發過牢騷,路是我自己走的,我認。想當初老爺子怎麼也不讓我經商,可是我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樣,就想自己當老闆,想自己說了算,不想像父輩那樣從政,天天小心謹慎不說,從參加工作那天起就能算出一輩子掙得的錢的數,所以,我堅決選擇了經商這條路。但真正幹起來後,我才知道了什麼叫孫子。到處求爺爺告奶奶不說,有的時候還不得不違心地做一些自己不願做的事。”
彭長宜笑了,說道:“很難得看到你也有這個時候啊,一直以來,我都認爲你是幹部子弟後代,沒有嘗過我們小百姓的疾苦,原來,也有一肚子黃連水啊,哈哈,令我羨慕了好幾年的你,這會也終於讓我心裡平衡了一回。”
吳冠奇笑了,說道:“好了,你不要說我了,我這是比較誠實地擺出了一些事實,而你呢,也未必比我強到哪兒去,我不順心了還可以揮霍一下金錢,享受一下金錢帶給我的快樂,還可以找女人,你行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肯定不行,一來,我沒有那麼多的錢可以炫耀,二來,我也沒有女人可以炫耀,不像你,有英俊、高大的外表,還有一擲千金的瀟灑,走到哪裡,這兩樣都是吸引女人的,就連三源最著名的美女都被你輕而易舉地拿下,可是而知,你是多麼的魅力四射。”
吳冠奇狠狠地給了彭長宜一拳,說道:“你這個傢伙,專揀別人的要害部位捅。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你說的是事實。這就跟美國的將軍喜歡炫耀自己肩章上的星星、戰鬥機飛行員以機翼上畫着的擊落敵機數爲榮的道理一樣。現在男人最值得炫耀的只有兩樣東西,那就是女人和車。其實,無論的高大瀟灑的外表,還是一擲千金的瀟灑,說到底,那都是空虛的表現,都唯恐被人小看了。我是商人,在這個圈混,就得跟大家沒有二異,所以,也有這個嗜好,不光是我,有許多商人都跟我有同樣的嗜好,看到我這車了嗎?就是我在受了一個官員的窩囊氣後買的。”
彭長宜看了一眼他那輛價值一百多萬的進口原裝越野車
。
吳冠奇繼續說道:“有的時候,女人和車,的確有緩解壓力,填補空虛的精神作用,只有在這兩樣東西面前,我才真實一些。哈哈,這一點比你強,別說是女人,連一張小小的銀行卡你都不敢要,你說你活得是不是太悲哀?”
彭長宜笑了,他自嘲地說道:“悲哀就悲哀吧,沒有辦法,這就跟你當年放棄從政的機會,選擇經商的道理一樣,路,都是人自己選擇的,沒什麼悲哀不悲哀,有得就有失。比如眼下就說你修的這條路吧,誰都知道,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而且你我正在做着的也是這件事,這也的確的是民生工作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但是,許多時候,正因爲有了公路,有了現代化的交通運輸工具,我們許多原有的生態環境被侵擾、被破壞了,在文明進程史上,或者是在財富創造史上,不知犧牲了多少這樣的世外桃源,犧牲了多少人性中最本質的美。”面對着鬱鬱蔥蔥的大山,彭長宜長嘆一聲,發着感慨。
吳冠奇想了想,噗嗤一聲笑了,說道:“咱們倆這是怎麼了,在這裡居然這樣懷古幽思起來了?我們因爲什麼把話題扯得那麼遠?”
彭長宜沒好氣地說:“還不是因爲你那個夜小姐?”
“哈哈,你明明知道,她不是我的夜小姐,我們只是交易。”
“這樣的交易你都敢做,可想而知,你還有什麼交易不敢做的。”
吳冠奇說:“你錯了,其實你細想想,我們每天不都是在進行着各種各樣的交易嗎?你買菜吃飯是交易,你所有的消費是交易,你每天和人打交道也是一種交易,就是你這個縣長,說白了,你的工作本身就是交易,甚至你能在三源站住腳,也是通過各種各樣的交易得來的,你想想,你能與羣魔共舞,如果不是妥協和某種退讓,你在這裡能呆得住嗎?儘管你沒跟我說,但是我已經看出,這個地方不好呆,你可以保持冰清玉潔的本質,做個清官,甚至連我你都不敢沾,但是我敢肯定你做不了太平官,上級不讓你太平,這裡也不會讓你太平。”
彭長宜不得不對眼前自己這位同學刮目相看了,他盯着他,說道:“你果然成精了,連這個都知道?”
“哈哈,你別忘了,我是商人,商人的優勢就是能夠快速地接近一個地方的權力核心,能夠快速地獲知一個地方的政治生態環境,否則,將無法生存,而我們在獲取這一切的時候,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我跟地方官員們不但沒有同僚間的官位之爭,而且,他們跟我打交道,還可以得到好處,所以,有些事情,他們對我是不設防的。”吳冠奇得意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