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您要去省裡開會?”陳樂說道。
“不是,去黨校學習,二十天。”彭長宜補充道。
“哦,那也行,我在家等您。”
“好。”彭長宜掛了電話,繼續收拾東西。
等彭長宜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中途上,陳樂已經給他打了兩次電話了。老顧說他晚上就不陪他了,讓彭長宜自己開車去,他要回家吃老伴兒的炸醬麪。彭長宜不勉強他,畢竟好多天不回來了,他把老顧送回家後,駕着車,直接往陳樂說的橋頭飯店開去。
陳樂早就在飯店門前轉悠,他見彭長宜來了,趕緊給他讓出停車的地方,等彭長宜停穩後,就給他拉開車門,彭長宜下了車,活動了一下四肢,笑着說:“小樂,幹嘛這麼急着見我?”
陳樂說:“咱們屋裡聊。”
進了飯店,陳樂先跟彭長宜去了洗手間,等彭長宜出來後,他便領彭長宜來到了二樓一個雅間,這裡很清靜,當陳樂給彭長宜推開房門的時候,裡面有一個人立刻站了起來,彭長宜看了看,小夥子長得很標緻,也很魁梧,黝黑的臉龐,兩道劍眉下是一雙英俊的眼睛,他不認識。
陳樂進來後介紹道:“縣長,這是我在省廳集訓時的戰友,褚小強。”
彭長宜伸出手,握住了褚小強的手,笑着問道:“現在在哪兒供職?”
“三源縣公安局。”褚小強操着一口三源本地的口音說道。
彭長宜一聽,手就僵了一下,隨後鬆開了褚小強的手,坐了下來。
褚小強看了一眼陳樂,就有些尷尬,陳樂示意他坐下,就說道:“縣長,小強剛由副中隊長提拔中隊指導員,現在他又去省廳集訓去了。”
彭長宜看了陳樂一眼,心想:假精神。他又看了褚小強一眼,說道:“你是哪個中隊的?”
“四中隊。”褚小強仍然站在剛纔的位置上。
彭長宜示意他坐下,等褚小強坐下後他又問道:“四中隊負責哪個區域?”
褚小強看了一眼陳樂,就如實地回答道:“黃土嶺礦山。”
彭長宜的眉毛不由一皺,心說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都跟礦聯繫起來了?就不動聲色地說道:“在省城培訓什麼?”
褚小強規規矩矩地答道:“主要是刑偵業務方面的知識。”
“今天是放假還是特意從省城趕來找陳所喝酒來了?”彭長宜進一步問道。
陳樂似乎想說什麼,褚小強看了他一眼,就說:“陳所,上
菜吧,彭縣長肯定餓了,趕了半天的路了。”
陳樂看了彭長宜一眼,這才起身叫服務員上菜上酒。
彭長宜看了一眼褚小強,心說,這個小夥子還挺有性格。他隨後聯想到陳樂要去三源連夜找自己的事,感到這個褚小強特地從省城來,肯定有事。但是褚小強也很聰明,並不急於說什麼事,而是讓陳樂上菜遮掩過去了。
連着喝了幾杯酒後,彭長宜對這個幹練但不失誠實的幹警有了幾分好感。因爲他斷定這個褚小強找他,肯定跟礦山有關係。就不想讓雙方喝很多酒,他放下筷子,看着褚小強說道:“褚隊,說吧,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褚小強正準備夾菜,聽彭長宜這麼單刀直入地問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一眼陳樂,也放下了筷子,有些靦腆地說道:“縣長,我今天……的確是有事來找您,但是您放心,我一不是爲了升遷,也不是爲了得到您的照顧,我是……爲上次礦難的事來的。”
彭長宜嘴角就露出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微笑。
褚小強繼續說:“黃土嶺牛窪礦的事故是您處理的,有些事您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這裡面有重大漏報瞞報的嫌疑,也有重大的瀆職犯罪。”
他說到這裡,觀察着彭長宜臉上的表情。
彭長宜不動聲色地說道:“說下去。記住,要有證據,類似這樣的話我聽得多了,如果沒有證據就不要說了。”
果然,褚小強卡殼了,他憋了半天才說道:“我本來是想找到證據着,可是在礦難發生的第三天,就把我送走讓我去省裡學習去了。”
“哦,爲什麼?”彭長宜覺得有些蹊蹺。
“就因爲我在會上說了死亡人數和實際人數不符,就被送去學習了。”褚小強委屈地說道。
“這個,你有證據嗎?”彭長宜逼視着他。
褚小強往前傾了傾身子,說道:“縣長,這個我敢拿腦袋擔保,保證能找到證據,只要找到那個工頭,我就能找到證據,因爲當天下井的人數都在工頭的掌握之中,可惜,工頭被送進醫院後,很快就把他轉院了,他的家屬當時都不知道他在哪裡住院,後來我再一打聽,才知道這個工頭去外地打工去了。縣長,您想想,剛從死神那裡逃出來的人,不和家人團聚,出來就到外地打工,可能嗎?還不是怕他泄露了什麼嗎?”
彭長宜端起杯,跟他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說道:“你說得不錯,有道理,但是光有推理不行,再合理的推理都不能作爲陳堂證
據,只能作爲推理小說中的情節內容吸引讀者。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褚小強挺直了胸脯,堅定地說道:“只要縣長支持我,我就一定能找到證據。”
彭長宜想了想問道:“你先告訴我,爲什麼要這麼做?”
褚小強的眼睛裡閃過一道莊重的神情,他認真地說:“爲了這樣的慘劇不再發生,爲了能將真正的犯罪分子繩之以法,我不說這是我們每一個幹警的責任,我只能說這是我的責任。”
“哦,爲什麼只是你的責任?”彭長宜故意發難。
“這個……”褚小強想了想說:“您可能有所不知,公安局從上到下幾乎都被收買了,我不能指望別人能跟我一樣。”
彭長宜聽褚小強說公安局上上下下都被收買了,就饒有興致地說道:“此話怎講?”
“這個,您有機會調查一下就清楚了,但以黨性保證,我是乾淨的。”褚小強堅定地說道。
彭長宜試探着說道:“是不是因爲你乾淨,你才說別人都被收買了?”
褚小強的臉紅了,他剛想爭辯什麼,就被陳樂打斷了。
陳樂在一旁急忙說道:“我替他回答吧,他是第一個被收買的人。礦難發生後,最先趕到現場的就是他們這個刑警中隊,那個時候他還是副隊長,在第二天的彙報會上,就因爲他對礦難提出質疑,第三天他就被派往省城學習去了。”
彭長宜看着褚小強說道:“你真的想調查這件事嗎?”
“想!”褚小強堅定地說道。
“不怕被打擊報復?”
“不怕!”
“你跟礦主有什麼冤仇嗎?”
褚小強說:“我不但跟礦主沒有冤仇,而且……家父跟葛家的關係一直很莫逆。”
“哦,你父親是誰?”
“褚榮。國土局副局長。當處被提拔還多虧了葛兆國的大力幫助,因爲他已經過了提拔的年齡槓。”
“哦,那你這樣做……”
褚小強正色地說:“我剛纔說了,是出於一名刑警的職責。”
彭長宜點點頭,對這個年輕人就有了幾分敬重,他說道:“這樣,我容許你秘密調查。但是,記住,一定要給我證據畢竟,你所說的一切都沒有證據,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推理的結果,爲了顧全大局,也爲了保全你自己,你不能公開調查此事,這是紀律,也是我對你的要求!”
褚小強點點頭,說道:“謝謝您,您想得太周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