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下午的彙報中,樑青河沒有刻意隱瞞什麼,而是實事求是,把本鎮的實際情況,如實、客觀地向新縣長做了彙報,彭長宜聽得出來,他沒有耍什麼小心眼,也沒有遮遮掩掩,由於遠離城裡,他向縣長表明了這裡的困難,包括修路的困難,打井的困難,礦山治理的困難等等。而且彙報中,自始至終都是不卑不亢,在對他的熱情接待中,也帶着那麼一點距離的味道。只是晚上的酒,彭長宜把他和自己的距離拉近了。
彭長宜很得意自己這樣做,因爲他從一開始就看出了樑青河是在故意跟自己保持着一種距離,而且通過觀察,他並不反感自己,反而有那麼幾分欣賞,這就讓彭長宜平添了幾分自信。他認爲樑青河應該是個能幹事也會幹事的幹部,說白了,這樣的人,將來應該是自己陣營裡的人,他刻意保持的距離,無非就是還在觀察自己,抑或說是在對三源新的政治格局在做權衡,彭長宜可不想給他猶豫的機會,晚上他就有意地多灌了他十多杯的酒,當然彭長宜自己一杯都沒少喝,他就是要用這種一種方式,讓他記住自己,讓他中自己的“毒”,通過這一圈下來,他準備在三源的基層,有意地培養幾個像趙豐、樑青河這樣的“奢侈品”式的人物,要讓這幾個人物感到自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無論是之前還是以後,除去他彭長宜,沒人能消費得起他們!這一點他
有充分的自信。所以,所到之處晚上這頓酒,他就分外的看重。
第二天,彭長宜老早就起牀了,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不管頭天喝了多少酒,睡得多晚,第二天決不能影響正常起牀。他拉開窗簾,見外面的山峰上瀰漫着一層層的薄霧,他看了看錶,側耳聽聽了,左右房間都沒有動靜,就換上衣服,洗漱好後,從屋裡走了出來,來到了旅店後面的一條上山的羊腸小道,往山上走去。
山裡的冬天,早晨很美,安安靜靜,也可能人們都在享受冬閒的美好時光。清晨的霧很厚實,越往山上走,霧就越厚,他感覺自己漂浮在雲霧中了,山裡的空氣很清新,彭長宜邊走邊活動着雙臂,山雀嘰喳嘰喳地叫着,生靈們開始了一天的晨唱。
彭長宜來到了山頂,他額頭有些冒汗了,山頂上的霧變得很薄很淡了,漂浮在山下,他剛想張口嘴吼上幾聲,這時,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彭縣長,早。”
彭長宜一驚,他聽出來了,是羿楠的聲音,這個姑娘的聲音有一點點的沙啞,他四處看着,卻沒發現羿楠在哪兒,過了一會,才見她從另一面的小路上來了。
他笑着說道:“你也很早啊。”
他無法判定是否羿楠其實早就發現了他,故意跟在他的身後,還是偶然碰上的。在這個薄霧瀰漫、四周靜謐的山上,一男一女單獨站在這地方不大的平臺上,他感到了彆扭,羿楠也感到了彆扭,她看看四周,又看看他,也假裝活動着臂膀。
彭長宜不能這樣和她呆在這,他象徵性地活動了一下腰部,伸了伸四肢,便決定往回走。
他剛轉身走了兩步,就被羿楠叫住了,羿楠說:“彭縣長,我就那麼可怕嗎?”她的口氣裡有不滿。
彭長宜一愣,他不喜歡她的自以爲是,他怎麼能怕她哪?他只是不想讓別人見到他和她在一起散步而已。他嚴肅地說道:“我不懂你的意思。”說完,就繼續往山下走。
“彭縣長,我只佔用您兩分鐘的時間,好嗎?”她的口
氣又有了哀求。
彭長宜不得不停了下來,也許,他不該對一個女孩子這麼絕情,畢竟她跟自己好幾天了,這些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很辛苦的,於是就回過身來,看着她,他就發現羿楠的眼睛裡有一抹很深很重的神情,似乎藏着什麼東西,能藏着什麼呢?女人的心,海底的針,還是不猜爲好。
他的口氣也變得溫和了一些,說道:“你有事?”
那一刻,他感到羿楠的眼睛裡似乎有淚要流出,她把臉別到一側,眨巴了半天,纔沒讓淚水流出,她看着他說道:“謝謝,彭縣長,礦難的事有內幕,死亡人數比公佈的多,徐縣長……死得冤,那本來就是一起嚴重的人爲災害……”
果然,她說得話和自己預料的差不多,他果斷地打斷了她,說道:“羿記者,這好像超出了你的職責範圍,礦難已經通過專家組鑑定過了。”
羿楠往他跟前走了兩步,說道:“專家被收買了。”
彭長宜不喜歡她這種態度和口氣,就嚴肅地說道:“你有真憑實據嗎?”
羿楠低下頭,又擡了起來,說道“我目前沒有,但我可以肯定。”
彭長宜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姑娘,不禁有些感慨,在如今這個物慾橫飛的社會,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年輕的姑娘,肯爲死去的人抱不平,他不禁對她生出幾分敬重,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擔心,這豈是她一個弱女子能扭轉得了的?他不能給她希望,不能讓她從他這裡看到一絲絲的光亮,就口氣生硬地說:“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好好做你該做的事吧。”說着,就又轉身想離開。
“彭縣長,您不瞭解徐縣長這個人,他留在礦山參與救援,其實就想找出證據,但是卻……卻被砸……”
姑娘一度哽咽住,說不下去了。
彭長宜回過身,看着她,口氣不再那麼強硬,說道:“小羿,這話不能隨便亂說,如果真有內幕的話,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相信,徐縣長不希望你爲這事冒險,聽我話,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