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在組織部工作多年,他深深地能體會到樊文良說的這一點。
在經濟建設爲中心任務的形勢下,亢州的每任書記的施政理念和中心任務都是繼承和創新並舉。歷任市委書記基本是一張藍圖繪到底。而對於經濟和社會發展等一些硬指標,歷任市委書記則是各繪藍圖,各有其理念和主張。
樊文良的前任書記是亢州本地人,是亢州市任職時間最長的市委書記,比較清廉,作風踏實,重視農業,謹慎,務實,維護亢州利益,不折騰,保守守成的那種,對幹部使用上力度不大。
樊文良則是對亢州影響最爲深遠的一任市委書記,也是被後人認爲是最有魅力最有效仿價值的市委書記,他繼承了前任“不折騰”的理念,作風穩健、紮實,懂經濟,不追求政績工程,是亢州歷史上首次提出工農並舉,工業立市、工業富市、工業強市的市委書記,同時在農業上,重點抓了農業結構調整。使亢州開始走向強市,並被列入全國首批500強市縣。
他在任時另一個對亢州產生深遠影響的就是會使用幹部,幹部搭配合理,每年都會恰當的調整幹部,這樣既能保證幹部隊伍的生命力,又能較好地激發幹部們的積極性,當然,在這一點上,與組織部長王家棟的密切配合分不開。
到了鐘鳴義這任,他有些刻意地要在亢州印上自己的印記,儘快消除樊文良的影響,比如下車伊始就免了兩個科級幹部,在他就任市委書記期間,對幹部使用力度很大,能上能下,隨意性較強,幹部們時刻提心吊膽不說,在背後還怨聲載道。鐘鳴義在任期間,在工業上,大辦經濟實體和個體私營經濟,在農業上,推行高產高效的示範園區和小康村的建設。更以急躁冒進著稱,使得他在任期間,亢州經濟損失較大,留下的後遺症較多。圈子思想嚴重,完全背離了前任樊文良的工作思路,使幹部一時難以適應,當然這是後話。
樊文良說得沒錯,一個地方的發展,一把手是關鍵,因此很多幹部稱地方經濟爲“一把手經濟”。而一把手經濟中,關鍵是一把手的發展理念和思路,“理念決定高度,思路決定出路”,大形勢,大方向的把握正確,加上穩健的思路和工作作風,往往能加速一個地方的發展。很多幹部說,工業化是傳統農業區現代化轉型的必由之路,這是一個總方向,但在這個過程中,必須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因地制宜。無論是發展工農業還是招商引資,急躁冒進,一刀切,一哄而上,要求全部跟進,帶來的結果必然是慘痛的損失。
一個地方良好的發展取決於大方向正確,一張藍圖繪到底,這是最能促進一個地方發展的,因爲產業和經驗都是需要累積的。但現實往往不是線性發展,其原因有:一是發展階段不同,任務也不同。二是上級領導發展思路一旦變化,縣市裡發展思路也要跟着變。三是往往後任否定前任,然後另起藍圖,因爲只有發展思路不同才能彰顯自己的政績。這些因素導致每任市委書記中心任務往往不同,使得產業和經驗無法累積,並往往帶來發展的滯後和損失,亢州是這樣,全國各地也是這樣,這不是一人的因素,是體制的必然。
朱國慶說:“這樣幹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將來會有許多債務糾紛,畢竟黨政機關幹部不以搞企業爲生,將來肯定會後患無窮。”
“那是必然的。”樊文良說道:“不但會有債務糾紛,還會滋生更多的腐敗,因爲官一旦靠近商,而且是在行政指標的作用下跟商結合,肯定會出現這樣那樣的一大堆的問題。但是也沒辦法,省裡搞試點,市裡搞試點,縣裡也要搞試點,任務指標逐級下壓,並納入考覈目標,這一點太可怕了。”
房間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還是樊文良打破了沉默,他看了一眼彭長宜說道:“長宜,你的客人怎麼樣了?”
“哦,休息了。”
王家棟說:“那樊書記您也早點休息吧,時候不早了。”
樊文良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雙臂,說道:“好,休息。也麻煩你們幾位陪着,辛苦你們了”
王家棟說:“看您說的,你看看,站在您面前的,誰是外人?”
大家也都附和着,樊文良說:“我看到你們幾個都好好的,心裡就踏實了。”
江帆說道:“我去看看小圓給您安排好放間了嗎?”
這時,王圓從外面進來了,江帆說:“小圓,安排好了嗎?”
王圓說道:“安排好了。”
衆人就往出走,江帆和王家棟陪着樊文良上樓了,其他人就都散了。
彭長宜剛要走,王圓叫住了他:“彭叔兒,再坐會兒吧?”
彭長宜往樓上看了看,說道:“你還不回去?”
“不急。”
彭長宜就跟着王圓又回到了那個小接待室。
王圓給彭長宜沏水,彭長宜說:“別沏了,這恐怕都睡不着覺了。”
王圓說:“彭叔兒,您上次去省農業廳跑的資金都給哪兒?”
彭長宜一愣,知道王圓可能會對這個情況上心,就說道:“有幾
個,鄒子介的星火計劃,東方公司的農業企業項目,還有三關鄉的肉雞養殖,還有南城的農業生態產業園區,一共六項。”
王圓說:“彭叔兒,那賈東方就是一個牛騙子,你們怎麼還要給他爭取項目資金?”
“唉,我早就知道他是個騙子,但是一把手支持,有什麼辦法?”
“那你就想法別讓他拿到資金,拖着他,一拖保證現原形。”
彭長宜想了想說:“省裡下撥資金,要拖只能在咱們手裡拖,不能拖在省裡,因爲不是他一家。對了,小圓,你好像對賈東方挺感興趣?”
“呵呵,我對亢州地面上的任何企業都感興趣。”
“不對,你跟他會不會有什麼往來?”
“彭叔兒,我跟他沒有任何往來,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感覺咱們政府就是招來一個牛騙子,早晚會出事,您不信咱們就走着瞧。”
彭長宜笑了,說道:“小圓,我信,我很早就這麼認爲,但是沒辦法。你給我說說,你怎麼對他有這麼大的成見?你們有什麼過節嗎?”
王圓嘴角浮出一絲冷笑,說道:“彭叔兒,您別問了,省裡如果下撥資金的話,怎麼才能拖住不給他,或者延期給他?”
“這個,你知道,資金是我跑來的,但是怎麼用我就說了不算了,要看張市長和江市長的了。”
“哦,明白。”王圓點點頭說。
“小圓,告訴我,你要幹什麼?”彭長宜嚴肅地看着王圓說道。
王圓說:“您別緊張,我什麼都不幹。”
彭長宜正色地說道:“小圓我跟你說,你是你爸爸最大的希望,我不希望你胡來,更不希望你盲目的做一些事情,我還告訴你,如果你胡來,我不會坐視不管的,我不管你將來怎麼對我,只要讓我知道我就會管的。你知道不知道,你爸爸有多麼的不放心你,你也有了對象了,又開着公司,還有這家酒店,你該知足了,千萬在生意上要本分經營,不能鋌而走險。”
王圓笑了,說道:“彭叔兒,您這是怎麼了?我很守法的呀?不偷逃稅款,當然我也會挖空心思甚至請專業人員幫助我避稅,合理避稅,但是這不違法。不光我會這樣,據說,小到北京國貿大廈裡年薪20萬元的白領,大到身價一萬美元的職業經理人,那些世界級的富翁們更不用說了,都在想絞盡腦計地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避稅。所以彭叔兒,放心,我只要不偷逃稅款,只要不販毒倒賣軍火和黃金,就沒事,您和爸爸大可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