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看着他,緊張地問道:“你手上有人命嗎?”
王圓搖搖頭,說道:“直接和間接的人命都沒有。”
“那你爲什麼說有可能看不到兒子出生?”
“爲了復仇,我十分清楚我都做了什麼,我截過他的走私貨,所以,我也有走私罪,還有很多很多……我研究過關於這方面的法律知識。”王圓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那也不至於看不到孩子的出生?”彭長宜不放心的問道。
王圓笑了,說道:“我說看不到他出生,不是我被執行槍決,而是我有可能在外邊看不到他的出生。彭叔兒,賈東方犯過什麼罪,我也極有可能是什麼罪……”王圓的話沒有說完,他看着彭長宜。
“有這麼嚴重?”彭長宜吃驚地問道。
“有,而且極有可能會被定罪。”王圓臉上有了痛苦。
彭長宜儘管不清楚他到底都做了什麼,但是他不難想象,以王圓的性格,爲了復仇他會不擇手段的,只是,讓他不敢想象的是,部長將來怎麼面對這一切,雯雯又會怎樣面對這一切。這一連串的問題,一時讓彭長宜不知所措。
“你爸爸知道嗎?”
王圓掐滅了手裡的煙,說道:“我不會告訴他的,這些情況您也不要告訴他,我所做的一切他都不知情,就連我腳趾頭怎麼掉的他都不知道,別的更不可能告訴他了,我不想把他拖下水。”
彭長宜嘆了一口氣,在心裡說:兒子出事,能不拖累老子嗎?如果有人藉此做文章,那部長肯定會受到牽連的,你現在知道維護老子的利益了,早幹嘛去了?但是,這些話他沒有說出口。
“小圓,復仇,對於你來說就這麼重要?甚至重要過你父親的名譽和影響,重要過你的未來?”
“這個問題在我跟丁一剛認識的時候,我也這麼問過自己,但是沒有辦法,《基督山伯爵》裡有這樣一句話:靈魂也像身體一樣有它的視覺器官,肉眼所看到的東西有時會忘記,但是靈魂所見過的東西卻是永遠銘記的。彭叔兒,如果換做現在,我可能會放棄我的復仇誓言,但是當時,我無法放棄,真的。也許,就像《基督山伯爵》裡說的另一句話一樣:人的天性生來不適宜歡樂,只會緊緊地抱住痛苦。這句話非常適合我,一個痛苦解除了,又一個痛苦來臨了,而歡樂,只是暫時的。”
彭長宜感到王圓有些悲觀,他不禁有些心疼,說道:“小圓,聽我的,有些問題可以提前向有
關部門主動解釋清楚,爭取……”他把“寬大處理”幾個字,硬生生地嚥了回去,補充說道:“爭取主動。
王圓苦笑了一下,衝他搖搖頭,說道:“我不會這樣做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這樣做的。”
“小圓,我們可以提前找好律師諮詢,你不好出面我去給你找。”彭長宜認真地說。
王圓笑了,說道:“我都不知道我做的哪件事有罪,哪件事無罪,我怎麼找律師?”
彭長宜突然想起一個人,說道:“你跟古卓是不是也做過一些事情?”
王圓笑了,說道:“太多了。”
彭長宜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不難想象,他跟古卓做的任何事,都和海關和走私有關,出了事都不會是小事。就說道:“小圓,你爸爸最怕你跟古卓有事,爲此,他還專門跟古卓說過這個意思,意思是不讓她縱容你做什麼過火的事。”
王圓笑了,說道:“我知道,古姨跟我說過,沒辦法,當時種種原因,必須那樣做,不做就會錯失許多良機。彭叔兒,對賈東方,我不後悔我做的一切,做過了,就要承擔後果,我會平靜地面對以後有可能出現的任何事情,只是這次連累了家人,甚至還有我的兒子,讓我有點於心不忍。”
彭長宜剛想說什麼,被王圓打住,王圓說道:“彭叔兒,於心不忍是於心不忍,但我不會去主動自首,我說了,我會平靜接受以後有可能發生的一切事情,但不會去自首。永遠都不要勸我去做這種事。”
彭長宜說:“小圓,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這樣,你看,你覺着自己有可能違犯了哪方面的法律法規,我們提前跟律師諮詢,這樣,萬一有那麼一天的話,咱們不至於盲人摸象,可以提前準備。”
王圓苦笑了一下,說道:“彭叔兒,我知道你對我好,也知道你的良苦用意,還是那句話,我不會主動去做什麼,我會平靜地等待發生的一切。”
彭長宜點點頭,忍氣說了兩個字:“你能,你多能。”說完,就把眼睛投向了窗外,不再理王圓了。
警方歸還了丁一和雯雯的手機。丁一在醫院住了兩天多時間,她給爸爸打了電話,告訴爸爸過兩天再回去,不會耽誤下週一去新單位報到。爸爸問她是不是調動手續遇到了麻煩?丁一說沒有,有些事情要處理,有些朋友要告別,所以會多耽誤兩天。爸爸聽她說得有道理,就沒有再追問她,只是囑咐她,讓她注意安全。
丁一和雯雯一起出的院。王
圓爲了慶賀她倆劫後餘生,晚上在酒店特地給她們安排了隆重的晚宴。
之所以說這個晚宴隆重,倒不是因爲場面有多大,因爲雯雯和丁一被綁架的事,只控制在很小的知情範圍內,即便是那天晚上參加解救她們的警察當中,也只有幾個首腦人士知道人質的真正身份,這一點是在解救行動之前政法委書記王家棟就當做一條紀律特地強調的。說晚宴隆重,不僅是因爲王圓從上午就開始忙活這個事情,吃什麼菜,喝什麼酒,都超出了常規,而是因爲出席晚宴的人員身份隆重。
晚宴的餐廳安排在酒店最好、最豪華的那個大包房裡,四周擺滿了鮮花,餐檯上,是一束由99朵玫瑰組成的花束,王圓拿出珍藏的茅臺擺在桌上。
首先來到包房的是父親王家棟,然後就是尚德民帶着陳樂和小許趕到,最後是曹南,王圓也邀請了市局的武榮培,但是武榮培藉口有事沒來。那天事情結束後,武榮培就帶着駐紮在紅軍團的特警悄悄撤回了錦安。
出席晚宴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王家棟看了看錶,說道:“彭長宜怎麼還沒到?”
王圓說:“估計快到了,下午上班的時候,我特地給彭叔兒打了電話,他說保證晚不了。”
彭長宜是昨天晚上回的單位,因爲今天上午有一條新修的公路通車剪綵。這是他主政三源後第一條竣工通車的公路。按說,他這個縣委書記完全沒有必要出席這個剪彩儀式的,原因就是這條路是上次喝酒跟他叫板的那個牛書記所在的鄉修的,當時還是縣長的彭長宜就私下承諾,如果他們鄉這條路在今年通車,他要親自給他們剪綵。沒想到,這個牛書記也是跟彭長宜賭氣,果真就在上凍前把這條路修通了。儘管這中間三源經歷了政局動盪,彭長宜也由縣長晉升爲縣委書記,但當時的承諾沒有變,所以,一向信守承諾的彭長宜,無論有什麼事,都是要推掉的,他果真給牛書記剪了彩。
這個牛書記以前因爲跟鄔友福和葛兆國的關係比較密切,對彭長宜安排的工作有一種天生的牴觸情緒,但在那次的酒桌上,彭長宜對他軟硬兼施、真真假假還真把他唬住了,對彭長宜,牛書記就有了畏懼,加上三源鄔友福和葛兆國的落馬,他整天戰戰兢兢,唯恐自己因爲跟他們的關係而受到牽連,爲此,彭長宜特地找他談話,讓他安心工作,如果有問題主動坦白,沒有問題就踏踏實實幹事,三源,無論是誰主政,都是需要幹事的幹部,並再次跟他重申,自己當時的承諾不會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