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點,王海波來到人民劇院邊上的燕子樓,省公安廳副廳長嶽永寧在那兒等他。來到包間,嶽永寧正在品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聽見王海波一拉門,立馬站起身來,一不小心手裡的茶都灑出了不少。
“好悠閒啊,永寧。”王海波笑說了一句。
嶽永寧這時候自然是恢復了鎮定,熱情地迎過來,嘴裡道:“恭候書記大人的聖駕,左等右等等不來,正好是有點口渴,就先飲了一口,沒想到剛舉起杯來書記大人就來了。”嶽永寧和王海波是同學,兩個人之間自然也就沒有了那麼多上下級的拘謹。
王海波聽出嶽永寧的話裡帶着幾分調侃,訕訕笑了笑:“老同學又在挖苦我了,實在是俗務纏身,脫不開身,讓老同學久等了。”
嶽永寧擡手看了看錶,笑着說道:“還可以,這次只等了一個小時,不算長啊。”
看似輕鬆越快的家常話,也只有嶽永寧這個老同學能在王海波面前講了出來。人就是這樣,隨着你的地位的不斷升高,漸漸的周圍的人也就都對你有了一種敬畏,說是敬畏,倒還不如說成是距離感。當年一幫同學,在西州官場上混的不少,但是現在能這樣子平和自然的在王海波這個省委常委面前開這樣玩笑的人還真不多,嶽永寧就是其中的一個。當年上大學的時候,王海波和嶽永寧不是關係最好的,而現在一幫同學裡,也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是經常會聚一聚的了。
王海波收回遐思,衝着嶽永寧道:“別站着了,坐下來邊喝邊聊。”說着自己先坐下,拿起了面前的小茶壺給自己的杯子裡倒了一些:“我也好好嘗一嘗別人給嶽大廳長進貢的極品普洱。”
“我的這茶,哪有紀委書記的茶好啊,改天我還要到你那裡去蹭茶呢。都說這組織部長是管發帽子的,你紀委書記的管收帽子的,說來說去爲官的誰都害怕帽子被收了,所以啊,別人給你王書記進貢的纔是好茶呢。”嶽永寧嘴上向來不饒人,這時候也絲毫沒有顧忌王海波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的身份。
王海波呷了一口茶之後言歸正傳,問嶽永寧:“中天房地產公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嶽永寧臉色一變:“王長山攜款潛逃的事情,之前一點都沒有聽到風聲,案發之後也是梧城市方面一直在辦這件案子。”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涉案金額如此巨大,省廳這方面一點都沒有介入?”
“這……剛開始的時候省廳也成立了專案組,後來因爲一些別的原因,專案組又撤銷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由梧城市公安局處理了。”
“一些別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原因?”王海波緊追不捨的追問道,說完這句,他點了一支菸。這是很少有的事,在嶽永寧的記憶裡,王海波從不抽菸,但今天王海波抽了,這說明,梧城那邊的事情,肯定是要拿起來辦的大事情。當然,嶽永寧也不是那種不知道哪頭輕哪頭重的人,中天房地產公司那件事情的後果有多嚴重他心裡自然是一清二楚。而且現在王海波是以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的身份再問他這個事情,他清楚自然是再不能有絲毫的隱瞞了。
“是石書記直接給郭廳長下的命令,撤銷專案組,交由梧城方面全權辦案。”嶽永寧想了一會之後答道。
“這件事情爲什麼沒有向上做過報告?”王海波抽了兩口,猛地將菸頭摁滅,一雙豹子眼瞪住了嶽永寧。
嶽永寧暗吸一口冷氣,他當然知道王海波話裡的“向上做過報告”指的是什麼意思了,向不向省委報告是郭明全的事情,而向不向他王海波報告就是嶽永寧的事情了。其實事情發生之後嶽永寧想過給王海波說一聲的,但後來又想到中天公司的事情省紀委也一直沒有立案,都是梧城市紀委方面在處理,他也就沒有再放在心上,後來就把這事給忘了,直到現在王海波問起來,他才覺得事情挺嚴重的。
嶽永寧當下再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將省委政法委書記石星光如何指示郭明全撤銷省公安廳專案組,交由梧城市公安局全權辦理中天公司詐騙案一事簡單複述了一遍。
王海波聽完,苦笑了一聲:“這麼大的案子,你們真是說丟下就丟下,也沒有人向省委方面反映,你知道不知道省委就根本不知道中天公司的事情?”嶽永寧趕緊檢討:“這事我有責任,是我疏忽大意了,現在怎麼辦,書記您指示。”
見嶽永寧態度誠懇,王海波也不好再說什麼,而且他這次見嶽永寧的目的也並不是爲了追究這個責任。王海波想了想道:“你在公安廳抽調一部分精兵強將,我再給你派去一個人,一起查一查這個中天公司的老底,還有王長山潛逃的事情,一定要拿出足夠的證據,而且還要注意做好保密。”
“您的意思是私下裡進行?”嶽永寧皺了皺眉頭:“不給廳裡面打一聲招呼了?”
王海波再次笑笑:“老弟,你這話讓我失望,如果是能通過正式的渠道讓公安廳來做這件事情,我何苦現在來找你啊。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給你透點風,這次心動是經過上面批准的,放手去做吧。”王海波說着,那手指頭向上指了指。
王海波已經是省委常委了,他的上面,還會有幾個人呢?話說到了這份上,嶽永寧這下還哪裡不明白“上面”指的是誰,有了這尊大佛做後臺,嶽永寧自然是敢放開手腳大幹一番了。
“人不宜多,但一定要是可靠的人。”王海波接着說道。
“放心吧,我一定把這件事情辦漂亮。”嶽永寧點了點頭。
“就這麼辦吧,回頭我讓我這邊的人聯繫你。”王海波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一定不辱使命。”嶽永寧也站了起來,和王海波用力的握了握手。
“他叫陸炎。”王海波長出一口氣,丟下了這句話之後轉身下了樓,嶽永寧沒有堅持要送他,因爲他知道現在是敏感時期,兩個人還是儘量不要被別人看見在一起的爲好。
“陸炎,陸炎……”嶽永寧的心裡還在反覆嘀咕着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