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鐵河晨報》的記者,有個新聞線索需要你提供一些消息。”陸炎像是沒有看到蘇騰友的長臉一樣,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友好。
“記者?”蘇騰友的臉色一變。記者是無冕之王,雖然有的地方提出了防賊防盜防記者的傳聞,不過,當着記者的面,姿態還是要放低一些的。誰都知道記者手裡的那隻筆可以把人寫活了,也能把人寫死了,當醫生的雖然很牛,但是也不能得罪了記者,蘇騰友的概念裡,對記者是要敬而遠之的。
蘇騰友對身邊的幾位同事說道:“好了,關於手術的事情,我們下午會做出具體的安排,你們先出去吧。”
聽到蘇騰友這麼說,幾個護士如臨大赦般趕緊跑掉了。看樣子這個蘇騰友的脾氣不小,剛纔就被狠狠訓斥了一頓。
蘇騰友知道這對男女是記者,卻沒有提出要看他們的證件,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沒有想起來。而且還主動給他們打了一杯開水,放在桌子上說道:“請喝水吧,你們想談點哪方面的事情呢?”
陸炎打開筆記本說道:“我們報社想給你們醫院的吳玉芳醫生寫一篇先進事蹟的報道,你談談她這個人吧,她的工作和生活方面的事情。”
“吳玉芳啊?”蘇騰友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道:“可能是你們想聽一些關於正面的報道吧。其實,我跟她就是同事關係,很多的事情並不是太瞭解。”
“聽說你和她是同學,又是一起進的單位,而且以前跟她談過戀愛啊,怎麼不太瞭解呢?”陸炎馬上用一句話點破了蘇騰友心中的顧慮,說明他的這一次採訪是下足了功夫的,並不是毫無目的找上門來的。
“這個。”蘇騰友嘆口氣說道:“是啊,以前我追求過她,不過那都是老黃曆了。”
“後來怎麼,你們沒有結婚嗎?”陸炎顯得很好奇,雖然明知道兩個人沒結婚,還是裝作不知情地問了出來。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發現我們並不是最佳的伴侶,就這樣,分手了。”蘇騰友可能不想說起當年的往事,口氣變得支支吾吾的,並且拿起一支菸,遞給陸炎一支。陸炎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吸菸,蘇騰友這纔給自己點上香菸。
陸炎輕輕敲打着桌子,說道:“能具體說一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蘇騰友深深吸一口香菸,說道:“還不是我發現她腳踩兩隻船,對我不忠誠。哎呀,這些事情都已經是過去的了,不提也罷。我說說她的工作情況吧,這個人剛愎自用,聽不進去別人的話,跟她在一起合作挺難的,很少看見這麼自信心強大的女人。”
陸炎皺着眉頭,不時在筆記本上寫着什麼,問道:“有具體的事例嗎?”
蘇騰友仰頭想了半天,說道:“那一次,還是齊主任在我們這裡當主任的時候,去年齊主任退休了,換成了康主任。”
蘇騰友忙着介紹起了背景,陸炎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蘇醫生你說正題吧。”
蘇騰友聽陸炎這麼說,臉上明顯閃過了一絲不悅,但是很快地又歸於了平靜,喝了一口水之後說道:“齊主任準備給一個男人做腹腫瘤切除手術,結果都已經開始手術了,卻發現腫瘤的位置跟檢查的圖片顯示不太一樣。腹部腫瘤這個東西是生存在腹腔中的,由於人體的腹腔是軟組織的結構,容易出現波動和位移的情況,這樣的現象不少見,那天的手術不是特例。齊主任說需要把患者做縫合處理,重新擬定手術方案,因爲腫瘤的位置在一個危險的動脈血管的後面,稍不注意就會引起大出血,這樣就是醫療事故了。我也贊成齊主任穩重爲主的意見,可是吳玉芳醫生堅持繼續手術,她說縫合傷口讓患者把刀口養好需要時間,而腫瘤還在不斷長大,患者的生命不允許拖延時間了。我和齊主任都很生氣。這個吳玉芳一點沒有集體觀念,不等我們的同意,直接拿起手術刀就開始動手了。她這樣做明顯是不尊重齊主任這個老專家的意見,有挑戰權威的思想。”
聽着蘇騰友說,陸炎暗暗想着在手術檯上,患者已經被切開了腹腔,幾個醫生卻在那裡爭論的情景。他的心裡很不好受,問道:“那麼,吳玉芳的手術成功了嗎?”
“最後是成功了,可是,那是僥倖,記者同志,醫學是一門嚴謹的科學,來不得半點勉強,一旦失敗,面臨的結果可能就是事故,而且是一條人命啊,那是要坐牢的。所以我們不能允許吳玉芳這樣的醫生主刀。後來,齊主任做主,調她去了藥房呆了半年的時間,直到齊主任退休。”
陸炎不由得跟巴達瑪對看了一眼,看來這個蘇騰友真的跟吳玉芳不是一條心的人。就算是戀情不再繼續,那麼以前兩個人談戀愛的時候難道一點感情沒有留下來嗎?至於有這麼大的恨意,在自己這些記者面前說人家的壞話嗎?
不過儘管蘇騰友把吳玉芳說成是剛愎自用的人,在陸炎看來,吳玉芳也是一個勇敢的,醫術高超的人,也是對患者很負責任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差一點就被齊主任聯合蘇騰友這樣的人給封殺了。
陸炎點點頭繼續說道:“很好,這樣的事例足以說明吳玉芳這個人的性格的確是有些傲慢自大了,還有其他的事例嗎?”
“嗯,後來康主任當了我們的領導,對吳玉芳比較欣賞,又把她從藥房裡調了過來。其實,我看就是康主任這個老傢伙賊心不死,覬覦吳玉芳的美色,有啥好事總是留給吳玉芳。現在,這兩個人好得恨不得天天在一起,只要有康主任的地方,吳玉芳就距離不遠了,只要能找到吳玉芳,就能發現康主任的身影。”
“這倒是一條好新聞題材啊,蘇醫生,你能爲你說的話負責嗎?”陸炎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蘇騰友說道。
“負責?怎麼負責?”蘇騰友很愕然地說道。
“就是在這份筆錄上簽字,說明以上你所說的一切句句屬實。”陸炎點了點筆記本說道。
“這個,那都是傳說,大家都是這麼說的,我也是聽別人這麼說起的。不信你可以去走訪一下其他的人好了,這種話也不是我一個人在說的。”蘇騰友很顯然是在逃避責任,把別人的傳聞借他的口說了出來,其實,這種傳聞都是查無實據的,傳聞,既不能當成證據也無法沿着這條線追查下去。
查證案子需要的是鐵的事實和證據,傳聞就是轉移視線的一種手段,有的時候也能當成一個偵查的方向,不過,這個方向跟陸炎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需要的是吳玉芳跟婁斌的關係的證據,紀委管的是幹部,普通老百姓的花邊桃色新聞跟他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多管了反倒是干涉人家的生活。
陸炎的心裡很是失望,本來想從蘇騰友這裡挖到一點真實有用的東西,沒想到這個吳玉芳的前男友就是一個滿嘴跑火車的貨色,而且還是個陰險狠毒的小人,吳玉芳沒有選擇他看來還正是對的。陸炎不想就這樣談繼續下去了,一路被蘇騰友牽着鼻子走的滋味很難受。
於是陸炎直接問道:“據我們的調查,吳玉芳跟某一個領導的關係很近,你知道是誰嗎?”
“這個沒有聽說過,我們的領導就是康主任了,院長都是行政出身的人,很少管到技術上專業上的事情。再說我們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院長,估計他也沒有注意到我們科室還有吳玉芳這樣的美女吧。”蘇騰友說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聽到這句話之後,陸炎的心裡生出對蘇騰友的極度失望。他如果不是強壓着心裡的怒氣,就要拍着桌子大罵起來了。
這個蘇騰友的醫術不知道如何,絕對是一個心術不正的傢伙,看了看桌面上,記滿一頁紙的筆記,陸炎覺得自己很失敗,一句有用的東西都沒有,都是些道聽途說的詆譭人的傳聞,看樣子這傢伙平時就好這個調調啊。
呆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再說下去還都是一些傳聞,跟婁斌沾不上邊兒的事情。
不管那個吳玉芳就是跟任何男人上了牀,只要不是婁斌這樣的領導幹部,陸炎一點興趣也沒有。更沒有責任和義務去調查這些事情,他合上筆記本站起來說道:“好的,蘇醫生,謝謝你了,提供的這些資料很有用處。”
說到了這裡,旁邊的巴達瑪卻噗哧一下笑了出來。剛一笑出聲來就被陸炎暗暗踢了一腳,沒想到巴達瑪卻一腳踢了回來。
兩個人的小動作雖然做得隱秘,卻非常曖昧,蘇騰友有一些覺察了,臉色有點難看,不知道這兩位記者會寫出什麼樣的文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