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志是一個不怎麼喜歡說話的人,也就是說有點木訥。不過,當陸炎問起胡言志科室裡的人誰最討厭的時候,胡言志竟然說關宏圖最讓人無法忍受。
沒想到老實人卻說出來這樣的話,聽到這個答案,陸炎連忙追問爲什麼。
胡言志憤憤地說道:“關宏圖有嚴重的狐臭,嚴重影響了科室的空氣,尤其是夏天,簡直令人無法忍受。”
陸炎啞然一笑,順着辦公室的玻璃望出去,看到胡言志跟關宏圖的距離最近,難怪胡言志的情緒會如此激動了。可以想見天氣熱的時候,胡言志是怎麼忍耐過來的。
第一天上班的時候也沒有安排什麼工作,陸炎就是和組裡的每個人都談心,算是對大家有個初步瞭解吧。
晚上,宋穎紅在迎賓閣定了一桌酒菜,沒有外人,全是這個科室的人,正好十個人,能坐一張桌子。
來的時候,陸炎注意到,宋穎紅開的車子竟然是進口的寶馬。這是一般的幹部都開不起的車子,就是能買得起也不敢開,看來這個宋穎紅很張揚啊。陸炎開的是自己家裡的車子,也就是崔曉穎送給女兒的那輛車子。
至於林曉筠現在換的是夏秋買給兒媳婦的車子。夏秋看到兒子回來了,沒車不方便,就拿出所有的積蓄,買了一輛價值二十萬的cr-v,陸炎嫌那車太招搖了,就跟林曉筠換了車開。
崔曉穎買的車子才八萬元,屬於低端消費的水平,完全意義上的代步工具。陸炎在四道溝的時候可以開着公車,也可以跟中金公司借車開,到了省委機關就沒那麼方便了,陸炎這個級別在省紀委這種單位沒有專車,在單位裡使用公車都是需要向車隊申請要車的,而且是在工作時間用車。
就這兩輛車,十個人分開來坐,洪爾戈搶先一步上了陸炎的車子,因爲他堅決不上宋穎紅的那輛車。陸炎自然是知道爲什麼,別人也心照不宣,都知道洪爾戈跟宋穎紅之間的那點恩怨。
衆人到了迎賓閣之後,宋穎紅停下車搖搖擺擺走過來,看走路她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政府官員,而是像一個剛剛從酒店裡過來的迎賓小姐。
她笑着對陸炎說道:“雖然你我都是開着車子來的,今天晚上你必須喝酒。車子不要發愁,我打一個電話,就會有人過來替我們開車的。爲了以示公平,我跟你一樣喝酒,而且,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你對我可是情有獨盅啊。”陸炎嘻嘻笑着,一語雙關地說道,這時候該開開玩笑還是要開的,衆人也只會當成是玩笑,只有宋穎紅這樣的人才會當真吧。
“那當然了。”宋穎紅的媚眼果然馬上就飛過來了。不過陸炎沒有接住,顧左右而言他,讓這個飛眼直接飛到車流滾滾的馬路上,被南來北往的車子碾得粉碎。
來到包房裡,陸炎理所當然做了主位,右手是年紀最長的楊鵬,左手邊是江志威,接着是邱跑、洪爾戈、胡言志、廣鴻圖、曹金川、巴達瑪、宋穎紅。
繞一圈之後,宋穎紅跟洪爾戈坐了個對面,不過都已經坐定了,兩個人也只好安分守己,大眼瞪小眼。
剛一坐定,宋穎紅大聲吩咐道:“服務員,人到齊了,上菜吧。”回頭對大家說道:“我請客,別客氣啊,今兒個是吃大戶的日子。”
聽着宋穎紅在哪兒顯擺,洪爾戈不失時機地哼了一聲。陸炎笑嘻嘻地看着他們倆個,真的像是一對男女冤家。
酒場一開始,陸炎就驚奇地發現,他們這些人裡面最能喝的不是男人,卻是那個巴達瑪。
她的酒杯比其他人大一圈,就是一個喝水的大杯子,而且基本上是舉起杯就幹。
陸炎酒量有限,今天這酒度數又有點高,兩杯酒下去,陸炎就覺得頭暈,後來就捂住了酒杯,說啥不讓倒酒了。
宋穎紅看到他不敢喝了,更來勁了,站起來說道:“今天是領導上任的好日子,別人可以不喝酒,你就不能不喝了。說好了你喝多少我陪你喝多少,來,乾杯。”
說完,怕陸炎反悔一樣,一仰脖子就搶着把杯中酒乾了。
酒量有限,就要想點別的,陸炎開始耍賴皮了,笑着叫道:“既然是乾杯,你就要等着我跟你碰杯之後再幹的,既然你搶先幹了,那就要罰酒。”
“罰酒?怎麼罰酒?”宋穎紅看樣子還不太習慣耍賴皮的酒局。
陸炎經歷過的酒席實在是太多了,各種酒令都精通,不假思索地說道:“罰你三杯之後,我們就乾杯。”
“好,你別反悔啊。”話音剛落,宋穎紅就真的一連幹了三杯。
陸炎有點發呆,本來是藉機插科打諢,想讓宋穎紅知難而退矇混過關的,沒想到這娘們還真能喝。他看着舉杯等着自己的宋穎紅,只能再一次舉杯跟她喝乾了這杯酒。
這個時候酒席已經進入了高朝階段,在巴達瑪的勸酒之下,曹金川和邱跑直接躺倒桌子下面了,巴達瑪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時候走路都有點步子虛了。
陸炎沒有喝醉,眼神卻變得迷離了。他終於看出來了,這些在機關的公務員很少出來應酬,不象他在四道溝那陣,基本上天天喝酒,天天都有應酬,已經有了充足的經驗,任何場合都保持最後一絲清醒。
既然少了應酬,在酒局中的經驗就少的可憐。比如最能喝的巴達瑪,根本不需要一上來就暴露勢力,就是用小杯喝酒,只要數量多,一樣能喝的酒足飯飽,而且下半場纔是扮豬吃老虎灌人的時候,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再比如宋穎紅,陸炎既然是領導,在酒桌上也是就要分隔大小,陸炎讓她自罰三杯,她完全能推掉的,而且還會巧妙地保護了陸炎,但她就是沒有推辭。
明白了這些之後,陸炎心裡偷偷地笑,這些人在機關裡是老油條,在應酬上卻是嫩了點,想要灌自己還是有點嫩。趁着宋穎紅還沒喝醉,陸炎說道:“趕緊把醉了的曹金川和邱跑送回去吧,要不然他們該找不到自己的家門了。”
宋穎紅的手臂擡起,軟綿綿的指着曹金川和邱跑說道:“你們兩個,真是慫包蛋,說好了要給領導一個下馬威的,你們倒是喝醉了。”
宋穎紅說話的時候,陸炎暗暗觀察曹金川和邱跑,這兩個人趁着別人不備的時候,竟然張開眼睛偷偷地看,哪裡是真的喝醉了,分明是裝醉的。
他對酒桌上的人的性格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了。看樣子男人的肚子裡都藏着一本賬呢,倒是這兩個女人最是直爽。
那個洪爾戈倒是沒裝,也沒醉,只不過他小口小口抿酒,從來不跟人乾杯。按照陸炎的判斷,應該是還想盯着宋穎紅,怕她再勾引陸炎。這個人倒是比宋穎紅的丈夫看着自己的老婆更緊,有意思。
不一會兒,宋穎紅打電話叫來的司機就來到了酒店,宋穎紅指揮他們把醉倒的曹金川和邱跑攙扶出去,吩咐送他們回家。看着有專車送,胡言志和江志威都跟着一起走了。過了不一會兒,楊鵬也踉踉蹌蹌地告辭了。
剛纔看起來已經醉了七分的巴達瑪,休息了這會兒之後卻讓陸炎更是吃驚,她的精神頭比沒喝酒之前更足。陸炎由衷地驚歎說道:“巴達瑪,你是越喝酒越精神啊。”
“陸主任這就不知道了吧!”宋穎紅把座位換到了陸炎的身邊,跟巴達瑪兩個一左一右把他圍在中間,接着說道:“巴達瑪是不喝酒沒精神,喝的越多精神氣越足。這就叫做異能,天生的異能。”
“還有這樣的人?”陸炎嘴裡這麼說,但是看着臉蛋紅撲撲眼睛象猩猩的巴達瑪,不得不相信宋穎紅的話是對的。
這時候整個包廂裡只有他們三個還坐在這裡不走,就連那個洪爾戈都看不見影子了,不過陸炎猜測這個傢伙肯定沒走,說不定在哪兒貓着呢。
宋穎紅剛剛舉起杯,陸炎急忙說道:“姐姐,姐姐,咱不喝了,成不成?你看看,就剩下咱們三個了,酒也喝到位了,明天還要上班呢。再說,咱們回去晚了,明天說不定就會出現謠言了。”
“我纔不怕謠言呢?我這輩子都生活在謠言裡面了,別人說啥,我不在乎。”宋穎紅甩開陸炎的胳膊,一仰脖子又灌下去了一杯酒。
“可是我在乎!”陸炎看着宋穎紅說道:“咱們是政府官員啊,幹什麼事情都要顧點形象,不能讓別人說閒話是不是?你說是不是巴達瑪?”陸炎開始拉盟友了。
巴達瑪看清來還是很清醒,聽陸炎這麼一說,點點頭說道:“是啊,不喝就不喝了,我拿一瓶回去自己慢慢喝。”
陸炎對巴達瑪的酒量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樣的酒量,這樣的身體,十個自己綁在一塊兒都不是巴達瑪的對手。
巴達瑪倒是很痛快,說走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再看看宋穎紅就不一樣了,幾乎貼在陸炎的身上了,粉白嫩嫩的小手緊緊抓住了陸炎的手臂不放鬆。
陸炎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心想,沒想到宋穎紅竟然是這個德性。曹金川他們可能早就知道這一位是喝醉了就死纏人不放手,早就溜之大吉了。只有自己傻瓜一個,一直陪到底,這下子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過這時候他又不放心扔下宋穎紅一個人,在這樣的夜晚,一個醉了的漂亮女人,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不能預料的事情。
坐了一會兒之後,宋穎紅有些清醒了,直起身子說道:“你不知道我的丈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很有錢,每個月給我的零花錢比我一年的工資都要高。他什麼都給我,但就是不給我感情,他在外面,至少養着三個女人,卻派洪爾戈把我看得死死的。哼,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我就不能找點樂子?”
都說酒後吐真言,想不到這個狐媚一樣的女人還有這樣的身世。陸炎看出來了,宋穎紅就是那種精神空虛的人。
男人有錢,就一定是女人的悲哀嗎?
爲什麼現在的女人都想嫁給一個有錢人呢?可能這就是一個圍城,裡面的人拼了命想出來,外面的人拼命想進去。出來的發現外面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自由,進去的才知道,被圍困的滋味是多麼難受。
微微嘆口氣,陸炎拍了拍宋穎紅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有難處,既然活得這麼不開心,怎麼不選擇離開呢?”
宋穎紅恨恨地說道:“不,我就是想親眼看看他是怎麼自作孽不可活的,就是拖着他一直到死,我也不會離婚的。他怕戴綠帽子,我就想給他戴上一頂綠汪汪的大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