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向王建輝淡淡的說道：“王副市長，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當時我們專家組制定的評分規則裡面說得十分清楚，爲了確保本次專家評測的準確性，這次專家評測總計要經過三輪專家評分的過程，然後取三次評測的平均分來作爲最終的分數，這一點你應該不會忘記了吧？
而你剛纔所說的a方案得到十幾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是在第一輪的專家評測得分統計的結果，後面，我們又經過了兩輪專家評測投票，而現在我所公佈的結果，就是經過兩輪專家評測進行均值計算之後最終得出來的結果。如果你還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通過書面形式向專家評測小組提出質疑，我們專家評測小組一定會及時給出回覆的。當然了，三輪的專家評測結果大家也都可以在天都市市委市政府官方網站上看到。”
說完，李教授轉身離去，而王建輝卻頓時傻眼了。
李教授說得沒錯，這次專家評測的時候，爲了儘量確保本次專家評測結果的公正性和公開性，在專家們商討評分標準的時候，就有專家提出了要通過三輪專家評分最終取平均分的提議，當時對於這樣的提議，不管是季建濤也好，他也好，都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所以，最終的評分流程就是按照三輪專家評測來確定的。
不過當時在他們看來，最關鍵的問題就在於第一輪，只要第一輪的時候這些專家們投票支持他們的b方案，那麼到了後面的第二輪和第三輪，對方肯定還是會支持他們的b方案的，因爲這些專家們可都是拿着省裡給的高額的專家費的，拿人錢財，與人辦事，這是潛規則啊。
然而，王建輝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專家們竟然在最後時刻改變了當初的立場，大部分選擇支持了a方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時之間，王建輝怎麼都轉不過彎來。
李教授已經離開了會場，現場的記者們也紛紛亂哄哄的離開了，今天新聞發佈會的結果已經出來了，那就是a方案大獲全勝，以絕對的優勢戰勝b方案成爲未來五年指導天都市經濟發展的主體方案。
過了好一會兒，王建輝才緩過勁來，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季建濤的電話，此刻，季建濤還等着自己這邊的好消息呢。
電話剛剛接通，季建濤帶着幾分焦慮的聲音便從手機那頭傳了出來：“建輝，怎麼樣，我們贏了嗎？”
王建輝沉默了一會兒，看到整個新聞發佈會現場已經沒有什麼人的時候，這才帶着幾分失落語氣低沉的說道：“市長，我們輸了。”
“什麼？我們輸了？怎麼可能？第一輪的評分中，我們不是獲得了很高分數嗎？怎麼會輸呢？”
“市長，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次的專家評測環節一共有三輪專家評分這個流程，上次專家評測的時候，我們雖然得分很高，但是在最終專家評測環節上，我們僅僅獲得了22.7分，比柳擎宇他們的a方案還要少，這說明在專家評測環節後面兩輪的投票中，我們得分要遠遠低於柳擎宇他們。”
“什麼？我們得分這麼少？這些專家到底是幹什麼吃的？他們不是拿了高額的專家費了嗎？爲什麼不給我們辦事呢？他們這樣做實在是太沒有職業道德了。不行，我得去找趙省長去。”
說完，季建濤掛斷了電話，立刻拿出手機就要撥打趙棟材的電話。
這時，季建濤的手機響了起來，季建濤一看來電號碼，趕快接通了，因爲這個電話正是趙棟材打來的。
“趙省長您好，我是季建濤。”
“小季啊，剛纔我接到發改委小徐那邊給我打來的電話，他們告訴我說，那些專家們剛剛找到他，把專家費退還了很大一部分，只拿到了按照慣例應該拿到的500元，他們告訴小徐，說他們是專家，是學者，做事不能昧着良心，所以，這次他們決定在第二輪和第三輪的專家評測中實事求是的進行評分，評分的結果已經出來了，a方案得分佔優，b方案得分處於劣勢，這是他們最終的結果。”趙棟材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中帶着深深的疲憊。
季建濤聞言當時就驚呆了。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趙省長，這些專家到底是抽什麼瘋啊？以前的時候不管是啥項目，那些專家們哪一次不是手拿把攥的，爲什麼這次就出現了意外呢？”季建濤心中實在想不明白。
趙棟材苦笑一聲說道：“這次，我們全都犯了輕敵的錯誤啊？”
“輕敵？怎麼回事？”季建濤虛心請教。
趙棟材道：“小徐後來與一個和他關係不錯的專家進行深入溝通之後才得知，原來，就在第一輪專家評分之後不久，他們這些專家們大部分全都接到了他們的老師、他們的學校領導打給他們的電話，這些人告訴這些專家，在天都市的專家評測工作必須要拋棄一切私心，實事求是的進行專家評測，不能有一點馬虎。
這些專家們當時也全都有些不理解，但是卻不敢不按照他們老師、朋友以及領導的要求去做。
所以，在第二輪和第三輪的專家評測中，a方案得分很高，而你們的b方案得分就比較低了。
小季啊，不是我說你，你的這個b方案的的確確是有些急於求成了，甚至有很多專家都明確指出，你的這份b方案政績工程的意圖太明顯了，別說是他們這些專家了，就算是普通的稍微懂一些官場常識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次，你輸的不冤，你是敗在了能力和眼光上。
小季啊，希望通過這件事情你能夠深深的吸取教訓，今後，再對上柳擎宇的時候，你必須要時刻記住，你在發展經濟的能力上甚至在戰略眼光上比之柳擎宇的的確確是一個短板，你必須要想辦法補齊這個短板，更要揚長避短，通過不對稱戰略來戰勝柳擎宇，否則的話，如果真刀實槍的和柳擎宇對着幹的話，你必輸無疑。”
說完，趙棟材掛斷了電話。只是他的臉上卻寫滿了深深的失望。
當初他選擇支持季建濤來天都市擔任市長的時候就知道季建濤在發展經濟上能力比較弱，但是他還是決定讓季建濤來擔任這個市長，原因就是因爲這是一個比較講究政治的人，他比較聰明，知道自己站在不同的位置應該做什麼，而且季建濤私心比較重，但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比較好掌控。而像柳擎宇那種無慾無求的官員，是趙棟材最討厭的類型，這類人是最不容易被領導所掌控的，他們所作所爲只爲了他們的理想和目標。所以，當他們彼此之間產生矛盾的時候，往往是不可調和的。
現在，也只能繼續讓季建濤和柳擎宇在天都市進行糾纏了，這一點是季建濤的強項，季建濤有一顆大心臟，從來不怕輸，只要有自己給他撐腰，他就敢和柳擎宇對着幹。而只要季建濤能夠在和柳擎宇的鬥爭中找到柳擎宇一絲一毫的缺點和問題，自己就有機會通過放大效應來對柳擎宇展開攻擊，讓柳擎宇萬劫不復。
聽着電話裡傳來嘟嘟嘟的忙音，季建濤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趙省長如此直白的對自己進行評價，而通過這番話，他也更加弄清楚了自己在趙省長心中的位置到底是什麼樣的。
說白了，季建濤就是趙棟材的一枚棋子，他的價值取決於他和柳擎宇之間鬥爭的價值，能否通過各種手段逼迫柳擎宇露出一絲的破綻或者犯下一絲的錯誤，這就是他季建濤應該努力去做到的。
季建濤心中無限悲哀，既有對趙棟材對自己輕視的不忿，又有對自己無法掌控自己命運只能任人擺佈的無奈。
發呆了好一會兒，季建濤只能揚天一聲長嘆：“這世界上，誰又不是別人的棋子呢？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你這枚棋子到底是被動還是主動罷了。既然終歸只是一枚棋子，又何必在意棋手對你是否重視呢？只要我還存在，這就證明我還是有我存在的價值的，否則早就被棋手給放棄了。”
自我安慰了一下，季建濤低下頭來，開始沉思今後自己到底應該如何應對。
尤其是當柳擎宇的a方案成爲天都市經濟發展規劃方案之後，自己到底該怎麼樣通過不對稱戰略來逼着柳擎宇露出破綻甚至犯下錯誤呢？
沉思良久之後，季建濤並沒有想到一絲頭緒，他乾脆直接打電話把陳麗萍和王建輝又喊了過來，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我相信你們大家都應該知道了，這次ab方案之爭，我們竟然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輸了，既然輸了，那我們也沒有什麼不服氣的，我們認了，但是，對於權力和利益，我們絕對不能放棄，我們絕對不能容忍柳擎宇對我們市政府的工作隨意的指手畫腳，更無法容忍我們的利益受到侵犯。
下一步，柳擎宇可能要讓a方案在全市範圍內大範圍實施，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爲我們爭取利益的同時又能夠狠狠的將柳擎宇一軍，甚至逼他犯下錯誤呢？”
這一次，季建濤再也不掩飾自己的真實目標，直接把柳擎宇確定爲他們最主要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