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孟歡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黃昆鵬並不着急,只是默默的看着孟歡。
過了足足有三分鐘的時間,孟歡這才擡起頭來,沉聲說道:“黃局,我認爲,對於一個已經註定要落馬的人來說,必須要對他恩威並濟,既要給他希望,又要給他以威懾,而且威懾的力量要遠遠大於希望。”
孟歡說完,便不再說話了。
辦公室內一時之間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黃昆鵬仔細品味着孟歡的話,良久之後,輕輕點點頭:“嗯,孟歡,謝謝你,你的建議非常好。”
孟歡離去之後,黃昆鵬立刻拿出手機打電話進行安排部署:“老孫,你立刻想辦法通知郭鐵文的家人,讓他的家人想辦法去探望一下他,同時讓他的家人給郭鐵文捎去一個信息,讓他在裡面注意說話的尺度和分寸,只要他不胡說八道,他的家人我會照顧好的,但是如果胡說八道的話,那麼後果很嚴重。”
就在黃昆鵬部署針對郭鐵文采取行動的時候,孟歡離開黃昆鵬辦公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好方面確保不會泄密之後,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柳擎宇的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柳擎宇笑着說道:“孟歡,最近一個星期你挺能折騰的啊,竟然接連幹了兩個漂亮的大事。”
孟歡苦笑着說道:“柳老大,你還說呢,事我雖然辦得漂亮,不過由於表現得太過,反而引起了黃昆鵬的懷疑。沒有辦法,我只能把你給賣了。”
柳擎宇聞言,並不着急,只是 笑着問道:“哦?把我給賣了?怎麼個賣法?”
孟歡便把今天黃昆鵬把他喊過去之後兩人之間的對話詳細的向柳擎宇進行了講述。甚至包括孟歡對黃昆鵬所進行了一系列分析也全都說了。
等孟歡說完之後,柳擎宇苦笑着說道:“孟歡啊孟歡,你這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我這邊所有的部署全都被你給揭穿了。我這邊可就不好辦了啊。”
孟歡只能苦笑着說道:“老大,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嘛,如果我不把你給賣了,黃昆鵬那邊肯定要懷疑我,他越是懷疑我,我這邊越是不好採取任何行動。如果天天讓我看着像黃昆鵬這種腐敗分子天天逍遙法外,我心難安啊。”
這時,柳擎宇笑了:“孟歡,你今天做得非常好。”
孟歡一愣。他有些不明白柳擎宇爲什麼要這麼說,要知道,他可是給柳擎宇出了一道天大的難題啊。
柳擎宇笑着說道:“《鬼谷子》有言云:故說人主者,必與之言奇。說人臣者,必與之言私。也就是說,要想說服人主,也就是老闆,你的見解必須得新鮮點兒,因爲老闆每天聽到的說辭太多了,而且也很忙,如果你講的陳詞濫調不能在幾句話內打動他,他就沒耐心再聽下去了;可如果你想說服的只是個人臣,也就是打工的,那就必須談點跟他切身利益相關的東西,口口聲聲企業發展如何如何,是得不到人臣的共鳴的。
對牛彈琴不是牛的錯,是人的錯。這世上沒人一種說辭可以打動所有人,因爲每個人關心的東西並不一樣。什麼叫說服力?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對方最關心的話題,從而把他變成你的同盟者。
而現在,你雖然把我給賣了,但是,你的那番言辭卻也恰恰打動了黃昆鵬,我甚至懷疑,他肯定會按照你給他出的計謀去對付郭鐵文的。越是這樣,他對你的印象就你越深刻,對你的懷疑就越少。”
孟歡有些擔心的說道:“柳老大,那你怎麼辦?他按照我的計謀去對付你,我這可是給你幫倒忙了啊。”
柳擎宇嘿嘿一笑:“那倒是未必,世易時移,隨機應變,既然你的計謀這麼好,那麼我這邊隨機應變就好了,既然無法從郭鐵文這邊取得太大的突破,那麼我不如將重心放在你的身上,幫助你取得黃昆鵬的全面信任……”
等柳擎宇說完他的想法之後,孟歡瞪大了眼睛:“柳老大,這……這……還可以這樣玩嗎?”
柳擎宇笑道 :“爲什麼不能這樣玩呢?官場嘛,大家都要學會演戲啊,你不演別人也會演,關鍵就要看你演戲的出發點是什麼,如果是爲了國家爲了人民 ,爲了公平和正義,你演戲自然演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但是那些腐敗分子也想演戲,他們哪怕是演得在真實,總有被揭穿的那一天。”
孟歡聞言,只能無語了。他發現,有些時候,柳老大也會說出一些詭辯之詞,讓人無語。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柳老大剛纔這番話確確實實有些道理。
當天晚上,柳擎宇再次去天福大酒店吃飯,這次,他沒有選擇隔斷,而是直接選擇在大廳裡隨便找了一個空桌子坐下,柳擎宇對面坐的是朱運興。
兩人一邊吃着飯一邊聊着天,對於四周那些保安看向柳擎宇時那充滿了怨毒和憤怒的眼神根本就沒有在意。
兩人正在吃着飯的時候,孟歡帶着幾名手下一起走了進來,看到柳擎宇旁邊的桌子空着,孟歡便帶頭向着那個空桌子走去。
其中一個下屬立刻說道:“孟局,以您的身份,可以直接去隔斷那邊吃飯,那邊的環境比較優雅。”
孟歡擺擺手說道:“隔斷那邊吃飯視野太狹窄了,沒有什麼意思,我這個人喜歡在視野開闊的地方吃飯,咱們就在這裡吃吧,這個位置我看視野挺寬闊的。”
既然領導都這麼說了,下屬自然沒有什麼說的,立刻喊來服務員點了菜單和酒水。
吃飯的過程倒也風平浪靜,不過兩桌人吃飯的速度倒也差不多,柳擎宇那邊剛剛吃完飯,柳擎宇這邊剛剛喊出服務員結賬之後,孟歡也直接喊道:“服務員,結賬。”
孟歡剛剛說完,旁邊的下屬立刻低聲說道:“孟局,天福大酒店是我們市局的定點飯店,咱們在這裡吃飯可以直接簽單的,根本不需要結賬的,您只要籤個字就可以了。”
孟歡擺擺手說道:“別啊,現在國家三令五申不能公款吃喝,我身爲領導,壓以身作則嘛。今天咱們不是說好了嘛,這頓飯我請,算是對各位兄弟們對我工作支持的感謝。希望大家今後繼續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幾名下屬聽孟歡這樣說,心中對孟歡多了幾分欽佩。
以前他們也跟着一些局領導出來吃飯,每次局領導也都是說由他來請客,其實呢,每次局領導都是簽單,最終結賬是由局裡的財務來負責的,其本質根本就是公款吃喝。但是這位新上任的孟歡副局長卻和別的領導不一樣,吃飯要自己掏錢,哪怕是破案的時候,也都是和下屬們同吃同住,甚至審案的時候,局長也都親自坐鎮第一線,這纔有了他們市局直接在一個星期內破獲兩起大案的轟動性成績。
通過這兩起案件,市局很多幹警都立功了,甚至獲得了獎勵,而這種機會對他們來說,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過了。
雙方結完賬之後,一前一後向着外面走去。
在經過旋轉門的時候,其中兩名孟歡的手下快走兩步,擋住了柳擎宇和朱運興的道路,隨即伸出手來留出了一個通道,滿臉含笑說道:“孟局,您請。”
孟歡也不客氣,邁步就要向門裡走去,這時,朱運興有些不樂意了,立刻一把拉住孟歡說道:“我說你們這些人怎麼回事啊?明明是我們在前面呢,你們憑什麼要搶在我們前面出去。”
孟歡淡淡的說道:“這道是你們家的嗎?有哪裡寫着不能我們先走的?既然你要將先來後到的話,沒有看到我們的人先站住門口邊上的嗎?”
說話之間,孟歡已經有些“醉醺醺”的了,一邊說着,孟歡一邊用手一推朱運興,朱運興一下子身體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柳擎宇見狀,立刻滿臉陰沉着走到孟歡面前,猛的一把推在孟歡的身上,充滿憤怒的說道:“我說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說事就是說事,你動什麼手啊。”
柳擎宇這麼一推,孟歡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疼的哎呦哎呦的直喊,用手指着柳擎宇說道:“你丫的誰啊?知道我是誰不?”
柳擎宇不屑冷笑道:“我管你是誰?敢欺負我的朋友,門都沒有。”
幾乎片刻之間,門口這裡便已經劍拔弩張了
這時,孟歡的幾名手下也走了過來,與柳擎宇相互推搡起來。
保安見狀,雖然心中十分不爽,雖然特別想要讓柳擎宇被人暴打一頓,但是有了上次記者被打事件的教訓,這些保安們連忙趕了過來,把雙方分開,努力的勸慰了一番。
孟歡雙眼迷離的身體搖晃着用手指着柳擎宇說道:“黑小子,你敢不敢報上名來,等我騰出手來,一定要讓你知道知道,這天都市的天爲什麼這麼藍。”
柳擎宇不屑冷笑道:“這有何不敢,我叫柳擎宇。”
孟歡不屑道:“柳擎宇?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啊,不過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你給我記着,有時間把名字給改了,哥們我聽着不舒服。”
孟歡似乎根本沒有把柳擎宇放在眼中,但是他身邊的幾名手下聽到柳擎宇的名字的時候,卻全都露出震驚之色,這時,有認識這些人的保安連忙在這些人耳邊說出了柳擎宇反貪局局長的身份,那些手下連忙湊到孟歡的耳邊把柳擎宇的身份向孟歡說了一遍。
孟歡聞言,卻用手指着柳擎宇的鼻子說道:“柳擎宇,你給我聽清楚了,我不管你是什麼檢察長也好,反貪局局長也好,你最好別惹我,否則我要你好看。”
說完,孟歡身體搖晃着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