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神看向許欣舒,他沉吟片刻後問道:“你爲何覺得,你所殺的那焦見禮是個假的?”
許欣舒道:“公爺讓我暗中調查過御史臺的人,焦見禮其人行事謹慎,心存多疑,此人絕不會沒有絲毫準備就急匆匆離開歌陵。”
王洛神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帶人去吧,你手下人也不少,若焦見禮是沒帶護衛,除掉他也不難。”
許欣舒立刻答應了一聲,轉身大步走了。
等她離開之後,王洛神就回頭朝着屋子裡看了一眼。
李詞知道這是讓他出來,他拉開門快步到了王洛神身邊。
“公爺,你怎麼看?”
王洛神道:“她......莫非真的不是天子的人?”
李詞道:“若她是天子的人,早在淨選那計劃的時候,便該有些異常纔對,可那時候,她也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
王洛神嗯了一聲。
“再試探一下,你安排人暗中跟着。”
李詞點頭道:“屬下這就去辦。”
他剛要走,王洛神又交代道:“聽說是有人往御史臺送了一封匿名信,這事你知道了嗎?”
李詞立刻回身道:“屬下還沒有聽聞,不是咱們的人報的信?”
王洛神搖頭:“不是咱們的人......所以這件事,也許比我預想的還要複雜。”
李詞問道:“公爺的意思是,那封匿名信,難保不會有出了焦見禮之外的人看到。”
王洛神道:“既然要辦,就辦的徹底些。”
李詞抱拳:“屬下明白了。”
一個多時辰之後,李詞回到了他在慶餘河的那家當鋪。
後院裡,有幾個人已經站在那等着他了,這幾個人都是單獨站在一處,沒有交談,甚至還有幾分敵意。
他們都是半兩錢之中的高手,聽聞過彼此的名字,但並無交集。
況且,幹他們這一行的人,不會有真正信得過的同伴,更不會有什麼真正的朋友。
他們幾個互相戒備着,是因爲他們誰也不相信誰。
見到李詞進了後院,幾個人同時抱拳行禮。
李詞大步走進來,人還沒停下就吩咐道:“東主的意思是,御史臺裡那些大人們,就一個都別留了。”
“是!”
幾人同時俯身。
李詞道:“我知道你們價錢都高,但這次目標好殺,就按一個人頭五千兩算,誰能殺幾個就殺幾個,連裡邊的小吏都算上。”
那幾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幾乎同時轉身離開。
李詞回到書房坐下來,又吩咐人,安排另一批人去分頭盯着許欣舒的人。
都安排之後,李詞坐在書房裡發了好一會兒呆。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人輕輕敲了敲,他立刻擡起頭,臉上已有幾分驚懼之色。
以他的實力,有人到了門外他竟是毫無察覺。
“誰?!”
李詞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一個,馬上就要和你做朋友的人。”
門外的人不等李詞說一聲請進,自己推門進來。
當李詞看到那人有一條空蕩蕩的袖管,就猜到了這人的身份。
花憐花臉上還有易容,所以李詞沒有看臉認出來。
“花先生。”
李詞立刻堆起笑臉,也連忙起身就要見禮。
花憐花倒也不客氣,示意李詞不用那麼麻煩,他自己走到客位那邊坐下來,還示意李詞給自己倒杯茶。
李詞端着茶壺過來,笑呵呵的問道:“花先生突然來,是公爺又有什麼交代?”
花憐花道:“你猜,我可能是因爲王洛神的吩咐來找你嗎?”
李詞笑道:“若不是公爺吩咐的話,那我着實是猜不出花先生突然到我這來是什麼意思。”
花憐花道:“我來做什麼,剛纔不是和你說過了麼。”
李詞回想了一下,剛纔花憐花在門外說......一個馬上要和你成爲朋友的人。
他笑道:“我與花先生雖然不算相熟,可既然都是爲公爺做事,那自然早就可算作朋友了。”
花憐花道:“你敢把我當朋友嗎?”
李詞道:“我又沒得罪過先生,爲何不敢和先生做朋友?”
花憐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對這茶有些不滿意。
他放下茶杯後說道:“既然你敢,那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
他看向李詞說道:“你覺得,如果王洛神最後贏了,你能得到什麼?”
李詞陪笑着說道:“我這等身份,又怎麼敢奢求公爺給多厚重的賞賜,只要到最後,我還能留在公爺身邊做事就好。”
花憐花哈哈大笑道:“你回答的如此謹慎,是不是以爲,我是替王洛神來試探你的?”
李詞道:“公爺對我還算信任,雖然我地位不高,人也沒什麼本事......”
花憐花搖頭道:“你不必扯這些沒用的話,我既然親自來見你,你就該知道,你到底什麼身份,你的分量有多重,我心知肚明。”
李詞坐下來後說道:“那,花先生也不妨再把話說的更直白些。”
花憐花道:“你我這樣的人,王洛神會真的深信不疑?”
他看了李詞一眼後說道:“你是王洛神身邊的親近之人,你比我還要清楚,王洛神是個什麼性格,行事有多狠厲。”
“若他將來真的成了大事,他的兒子做了這中原帝國的皇帝,那你我......都是他篡位謀逆的罪證,是他的污點。”
李詞坐在那沒有迴應,看臉色也沒有什麼變化。
花憐花道:“你手中握着一股力量,而且,這股力量只聽你的命令,我沒有猜錯吧?”
李詞點頭:“我手下,確實有幾個不中用的人。”
花憐花道:“王洛神不信任我,有件事必須你去辦。”
李詞道:“花先生該知道,我對公爺赤膽忠心,我手裡的這點人,也都是公爺給的。”
花憐花道:“你以爲,我是想讓你殺了王洛神?我沒那麼幼稚,王洛神不做皇帝,他兒子也要做皇帝,王家上位,只要你我不死,還能一支得利。”
“但......”
花憐花看向李詞的眼睛:“你有把握不死嗎?”
李詞還是沒有迴應。
他不好迴應,也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如果他說有把握,連他自己不信。
花憐花從腰帶上掛着的鹿皮囊裡,取出來一個玉瓶放在桌子上。
“這是一份蠱毒。”
花憐花道:“只要你有辦法讓王洛神中了蠱毒,以後王洛神也就不敢拿你我怎麼樣。”
李詞猛的起身:“花先生,你也是公爺的人,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我去公爺面前告你一狀?”
花憐花直視着李詞的眼睛問道:“你會嗎?”
李詞像是內心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坐了下來。
花憐花道:“我可將這蠱毒的操控之法傳授給你,解藥,我也可以給你。”
他說:“我對你的信任,比信任王洛神要多一些......你我如今這般身份地位,分則兩害合則兩利,你自己心裡也如明鏡一般清楚。”
李詞看着那個玉瓶說道:“剛纔花先生也說過,公爺對誰都不會完全信任,就算是我,也一樣只是做點旁枝末節的小事。”
他指了指那個玉瓶:“這東西,能不能給公爺用我不知道,但我只要敢拿,我就一定死的很慘。”
花憐花道:“我跟你說了這麼多話,我的心思都與你說了,你覺得你不拿,你就不會死的很慘了?”
李詞臉色一變。
花憐花道:“我知道你修爲還算不錯,你現在也已在蓄力想殺我......李詞,我勸你不要浪費心思了。”
他從鹿皮囊裡取出第二個玉瓶:“這個瓶子裡是蠱毒的解藥,一個月服一顆可保平安,只要你能讓王洛神服下蠱毒,你我二人,以後便是太上皇。”
他笑了笑後說道:“你跟着王洛神也不是一天兩天,你該知道,王家的下一代,原本也就王風林還有些本事,剩下的,都是酒囊飯袋。”
“現在王家之內,唯一能讓你我忌憚些的也就王洛神了,控制了他,以後你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花憐花繼續說道:“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只是想讓我萬象城取代上陽宮罷了,我不想做官,只想做個武林盟主。”
他看向李詞的眼睛:“可是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對權力的慾望。”
李詞看了花憐花一眼,卻沒敢對視太久。
花憐花又說道:“將來,王洛神做了皇帝也好,他兒子做皇帝也罷,只要被你控制,你做個權傾朝野的宰相大人,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到此時,原本篤定了不聽花憐花蠱惑的李詞,其實已經有些心動了。
因爲他確實很瞭解王洛神,他知道王洛神是個什麼樣的人。
就在剛纔,王洛神還在懷疑許欣舒呢,既然他能懷疑許欣舒,他就不能懷疑他李詞?
花憐花此時又繼續說道:“你該知道,如果沒有足夠的手段,沒有足夠的把握,位高權重者,多半沒有好下場。”
“王洛神手裡暗中的力量,應該有一部分在你手中,長期被你控制,王洛神能一直心裡都踏踏實實的?”
“恐怕,到不了王洛神做皇帝那一天,你就會死,而且,你肯定會死在我前邊。”
花憐花起身道:“我也不爲難你,現在就逼着你給我一個答覆,東西我給你留下了,怎麼用,在解藥那個瓶子裡有一張紙條也已寫明。”
說完這句話,花憐花邁步就要離開。
“花先生請留步。”
李詞站起來。
他看了看那個裝着解藥的玉瓶:“還是請花先生親自打開吧。”
花憐花笑道:“你不信我?”
李詞道:“花先生是什麼本領,李某人也知道一二,這世上沒誰能防得住花先生的毒,我打開那瓶子,也許王洛神還沒種蠱毒我先中了,那樣的話,花先生也就不必和我商量什麼,只要對我下令即可。”
“哈哈哈哈......”
花憐花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之後說道:“李詞,我喜歡你,你這個性格,實在是太讓我喜歡了。”
他伸手把瓶子拿起來,打開,然後把瓶子裡的東西倒了出來。
有六顆大概玉米粒大笑的藥丸,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可是,隨着花憐花手微微一動,那六個藥丸立刻就活動起來,再仔細看時,哪裡是什麼藥丸,分明是一種李詞沒有見過的蟲子。
花憐花笑道:“你說的沒錯,只要你打開這個瓶子,你就會先中了我的蠱毒,所以我才說,我太喜歡你了。”
他指了指李詞,又指了指自己:“你我,是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