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家現在,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心情還能好一些的。
不僅僅是因爲於家失去了一個二公子,還因爲他們害怕崔家的報復。
明明是他們該去報復別人纔對,現在卻怕別人找上門。
家主於誦坐在椅子上已經發呆了好一會兒,其實什麼都沒有想,只是發呆。
他就覺得這事不對勁,可到現在爲止,也沒想清楚哪裡不對勁。
林葉不對勁?
可林葉夜裡來時對他說的話,合情合理,雙方聯手,總比都被冤枉的好。
把一個君不畏的夥計送過來不對勁?林葉是爲了證明於家的仇人是崔家,所以纔會送一個人過來,這也合情合理。
可是當所有的事都合情合理,但你面對的又都是困局,這時候就只有一個可能。
你被算計了。
掉進了一個你自己還沒有發現的陷阱中,這個陷阱現在還沒有打算把你吞進去。
可既然是陷阱,又怎麼會不把人吞進去?
他想不明白的事,君不畏的東主林方出現在也沒有想明白。
須彌翩若帶走了他的賬冊,然後半路上被人一把火都燒了。
這一步他可以想明白,是有人故意把君不畏逼到臺前來,讓沒有問題的賬冊因爲一把火,而變得有問題起來。
沒有問題爲什麼要燒掉?
此時歌陵城裡的人,多數都覺得那些人是他派去的,那把火是他下令燒的。
“東家。”
一個手下快步走到書房門口,俯身道:“連婉來了。”
林方出嚇了一跳,這個時候連婉還敢來?
“在正門?”
“是,來買茶。”
手下人遞進來一個紙條,林方出連忙接了過來。
看來林公那邊也知道了君不畏的事,也知道君不畏此時必然被人嚴密的盯着。
所以沒辦法的情況下,只能是明着來。
連婉到君不畏的前堂買了些茶就走,留下了一張林牧府寫給林方出的字條。
林方出打開後看了看,然後就把這紙條燒了。
林牧府提醒林方出,須彌翩若極可能是用這樣的法子,逼着他被備用的賬冊取出來。
生意做到這麼大,賬冊只有一份顯然不可能。
備用賬冊也要保管好,而且絕對不會讓許多人知道備用賬冊在哪兒。
須彌翩若可能猜着,備用賬冊和那本涉及到官員的秘密賬冊放在一起了。
林方出也想到了這一點,因爲每年的年初,都是君不畏和其他各家商行訂貨的開始。
君不畏除非關門不做生意,不然各家商行都要登門來,而且聽聞賬冊被燒掉之後,生意上有來往的,多半都會來問問。
所以須彌翩若一定是暗中派人盯着,等林方出去把備用的賬冊取出來。
“派人給各家商行傳話。”
林方出把管事叫來後吩咐道:“因爲今年出了些事,所以採買的事就特殊處理,君不畏會給各家提前把銀子都送過去,不是定金,是全部款項,讓各家商行按照銀子出貨。”
“是。”
管事立刻就應了一聲。
林方出吩咐完後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把夥計們都集合起來,我要宣佈一些事。”
不多時,君不畏的所有人員都集中到了前院。
林方出走到臺階上,掃視了一眼後說道:“我知道你們心裡都難免有些慌,可君不畏不會倒,永遠都不會。”
“從即日起,閉門謝客五天,五天內,你們把裡裡外外都打掃乾淨,五天後重新開門營業,這個月,每個人發三倍的例錢。”
“是!”
一羣人立刻應了一聲,因爲這三倍的例錢,那陰鬱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林方出又大聲交代了一句:“五天之內,不許任何人離開君不畏,不管是什麼事,都不行。”
說完後看向管事:“從今天開始大家都會比較累,伙食上要做的好一些。”
管事立刻答應了。
林方出轉身往後院走,一邊走一邊思考着,這須彌翩若還能有什麼後招。
真正的賬冊是他唯一擔心的地方,但那賬冊他都不知道在哪兒,須彌翩若想從他這找到突破口,簡直是癡人說夢。
涉及到了官員的賬冊,每個月都會有一本從君不畏送出去,輾轉交到林牧府手中。
林牧府,纔是這君不畏的真正的東家。
林牧府把賬冊藏在什麼地方了,也許知道的人不會超過三五個,甚至可能只他一個。
這些賬冊裡所記着的那些事,足以把朝廷裡三分之一的官員送進大牢。
君不畏每年給朝廷官員送的好處之多,就算是天子知道了怕是都會感到吃驚。
與此同時,連婉到過君不畏的消息,很快就到了須彌翩若耳朵裡。
“林牧府的侍女連婉?”
須彌翩若聽到後,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
“沒道理親自登門。”
他看向林葉:“大將軍覺得呢。”
林葉:“我覺得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須彌翩若:“......”
連婉在這個時候親自登門君不畏,難道就不怕大理寺直接去查查林牧府?
除非是不怕查。
須彌翩若道:“君不畏如果真的是林牧府的,賬冊也該在林牧府手裡。”
他再次看向林葉:“他讓連婉去君不畏,就是故意跟我們示威,順便告訴我們,有膽子來我這查賬冊。”
林葉看着他,他等着林葉接話,林葉就不接話。
須彌翩若:“如果君不畏就是那一批人暗中聯絡的地方,也可能那整個組織銀錢來往的中樞。”
林葉還是不說話。
須彌翩若:“如果這麼大個案子破了,我一定和陛下說,多虧了大將軍幫忙。”
林葉說話了。
林葉說:“嗯,不客氣。”
須彌翩若:“......”
林葉道:“於誦去過君不畏,在他兒子該出-殯的那天。”
須彌翩若:“所以呢?”
林葉道:“同一天,崔覆野去見了石錦堂,不久之後,於誦就被君不畏的人接去了。”
須彌翩若:“我知道,所以可以推測出,君不畏和崔家關係匪淺。”
林葉道:“還可以推測出,林方出和於誦關係匪淺,不然的話,於誦在他兒子出-殯的當天,怎麼可能還要抽空去一趟君不畏。”
須彌翩若:“你懷疑於家藏了什麼秘密?”
林葉:“你先告訴我,如果這麼大個案子破了,陛下給你的賞賜你分我多少。”
須彌翩若:“大將軍都拿去。”
ωωω¸ ttκǎ n¸ C○
林葉:“於家有沒有問題,很快就知道了。”
須彌翩若:“大將軍,是......什麼時候做了安排?”
與此同時,於家。
於誦思考了許久,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了。
他朝着門外吩咐一聲:“把君不畏那個夥計帶過來。”
不多時,那個被高恭抓來的夥計,就被於家的家丁押到了於誦面前。
於誦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他看着這個夥計,醞釀了一會兒後說道:“你叫趙明是吧,你該明白,現在你的命,已經不好保住了。”
趙明使勁兒點了點頭。
於誦道:“我幫你想了一下,我不殺你,放你回去,林方出也會殺你,崔家也會殺你,對不對?”
趙明又使勁兒點了點頭。
於誦道:“所以,我勸你一句,最好是你知道些什麼就說些什麼。”
趙明道:“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只知道崔家大公子崔覆野,和我們東家確實來往很密。”
於誦:“崔覆野手裡,是不是有你們君不畏的什麼東西?”
趙明搖頭:“我地位低下,哪裡能知道這些。”
於誦:“那我再問你,既然你能被派去見崔覆野,就說明林方出把你當親信看待,對不對。”
趙明嗯了一聲:“東家確實還算照顧我,許多事都交代我辦。”
於誦:“須彌翩若去君不畏查賬冊,你急匆匆去崔家,是報信?”
趙明點頭:“是,畢竟賬冊事關重大,東家早就交代過,萬一出了什麼事,我的職責就是儘快去通知崔家。”
於誦:“君不畏的賬冊又不會有什麼問題,林方出慌什麼?”
趙明:“明面上的賬冊當然不會有問題,可是......還有別的賬冊。”
於誦眼睛眯起來:“君不畏的賬冊在崔家?”
趙明點頭。
於誦緊跟着問:“你去崔家,是讓崔覆野把賬冊藏好?”
趙明又點頭。
於誦道:“剛纔你還說你什麼都不知道,爲何現在又知道這麼多?”
趙明道:“於老爺,這些事,不是明擺着的麼。”
於誦起身,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踱步。
片刻後,他回頭看向趙明:“林方出有沒有派你給崔覆野送過什麼東西?”
趙明道:“有,但我不知道是什麼,有時候是一個月送一次,有時候是兩三個月送一次。”
於誦明白了。
他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管怎麼說崔家是仇家,哪怕以前是在一個戰線上,也是仇家了。
崔覆野知道賬冊在哪兒,如果盯緊了崔覆野,搶到這份賬冊,那豈不是立刻就能扭轉乾坤。
有賬冊在手,於家就能把地位徹底翻轉過來,到時候連林牧府都要對他客客氣氣。
“把他帶下去吧。”
於誦吩咐了一聲。
然後他又看向府裡管事:“召集起來所有能打的人手,從今天開始全都分派出去,只要一有機會,就把崔覆野給我抓了。”
這話可把管事嚇了一跳。
“老爺,真的要對崔覆野動手?”
“按我說的去做。”
於誦道:“總不能坐以待斃,也不能被人牽着鼻子走。”
管事的答應了一聲,急匆匆的去安排人了。
到了夜裡,於家的人幾乎是傾巢而出,所有高手都被安排了出去。
柴房中,趙明靠在那像是睡着了,他在算計時間。
差不多過了子時,趙明的手就開始動了起來,他竟是能縮骨一樣,把身上綁着的繩索褪了出去。
到門口看了看,見府中沒什麼人,他悄悄拉開門溜了出去。
他腳步輕的像一隻狸貓一樣,走路沒有一點聲音。
片刻後,他就到了於誦的書房外,輕而易舉的把窗戶挑開,輕輕的跳了進去。
他的輕功身法本來就很好,連林葉都不止一次誇過他。
所以他當然不是什麼趙明,他是跳蚤。
高恭抓了的那個君不畏的夥計,此時還在某個地窖裡關着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