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教堂後方,神父的居所。
身穿黑色便服,一頭長髮中年女人站在臥室門前,沒有進去,而是隔着門簾望着神父的輪廓。
“聖物在哪裡?
按照計劃,你應該和你的神取得了足夠多的聯繫。”
過了良久,神父那嘶啞的聲音才從裡面傳出:
“我們都錯了。”
他的語氣平靜,但其中,又蘊藏着難以想象的瘋狂:“這些真菌根本不是神所恩賜的力量,它們是連神也忌憚的惡魔。
我的家族,包括這座小鎮上所有人的祖先,都曾被惡魔的力量侵蝕,依靠聖物的庇佑,才能夠延續至今。
而如今,我親手毀了這一切。”
神父的語氣陡然變的陰厲:“你們欺騙了我!你們使我褻瀆了我的神!”
“看來你是不願意把聖物交出來了。”
女人語氣並不意外,彷彿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真是愚蠢,爲了無聊的信仰,甘願變成這幅醜陋的樣子,也難怪會被騙呢。”
她說着,掩嘴笑了起來。
對於如此挑釁的行爲,神父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女人笑了一會兒,自己停了下來,說道:“我這次來的目的,除了殺死你之外,還有把這個小鎮,以及小鎮上的所有污染全部利用聖物淨化掉。”
“但是上面也太看得起我了,或者說,太看不起你了,這就是身居高位的壞處,連自己養的寵物已經長大到可以噬主了都不知道。”
神父終於說話:“那你爲什麼還要來?”
女人又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在跟着一起顫抖:“我故意沒有提醒他們,雖然一旦背叛,我也不可能活下來,不過能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吃一點苦頭,這算是我最後報復吧。”
“神父,你已經沒有限制了,小鎮的居民,包括你自己,你所熟悉的一切,都變成了怪物。你不用在苦苦維持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已經被扭曲的理智,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情!”
女人一口氣說完,然後停頓住,眼中瘋狂之色消失不見,露出幾分清明。
她掏出手槍,抵住自己的太陽穴,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再見。”
“砰”的一聲槍響,深紅色的血液和腦漿一起被轟出,濺射到一旁的牆面上,女人的屍體也應聲倒地。
直到最後,她的嘴角都噙着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
……
“喂喂,不是吧……”
夏仁騰地從天台上爬起來,瞪大眼睛眺望城鎮中心的教堂。
在那後方,如同地震一般,低矮的房屋轟然倒塌。
瀰漫的煙塵中,一個巨大恐怖的輪廓,逐漸顯現出來。
“他們倆到底說了什麼啊。”
夏仁直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魯利姆之眼加上無根之水的本源操控,雖然能夠讓夏仁看到及其遙遠的距離,但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所以他只看到女人突然出現了,然後和神父說了什麼,突然掏槍自殺,過程中沒有任何預兆,突兀到像是胡亂剪輯的爛片,根本猜不到下一步的劇情走向會朝着什麼神奇的地方發展。
“雖然不知道神父爲什麼突然暴走,不過這對於我來說或許是個好機會。”
如果超越之物真的是從神像上摳出的寶石,並且能夠抑制真菌的生長,那麼神父肯定不會將他帶在身上。
所以夏仁大膽預測,聖物應該就隱藏在教堂。
如果神父還是一直待在原地不動,他想要得到聖物將會非常艱難,但是現在,機會來了。
可能是得到了什麼命令,小鎮上異教徒忽然集體楞在了原地,接着,他們不再搜尋房屋,而是朝着一個方向聚集。
夏仁順着那個方向望去,發現那裡是小鎮邊緣的一片墓地,根據規模來看,估計這個小鎮的世代祖先都埋葬在那裡。
“他們去墓地做什麼?”
雖然他很想再等等看,可是再拖下去,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變故。
趁着這個機會,夏仁從樓頂跳下,沿着居民房子的屋檐,穿過異教徒漏出的封鎖間隙,一路朝着教堂的方向奔襲。
這個小鎮存在了許久,建築也有些老化,他已經足夠小心,卻還是不小心踩破了一片屋頂。
幾塊青瓦滑落下去,在街道上摔得粉碎,聲音雖然輕微,但也足夠引起注意。
街道口,一名異教徒忽然停下腳步,望了過來。
但是還沒有等他來得及呼喚同伴,忽然就有一隻觸手伸了過來,眨眼間便將他捲走。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同伴看到這一幕,愣了愣,似乎還不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
這名同伴剛走過去,一根漆黑的撬棍就從街道拐角的視野盲區射了過來,徑直穿過他的腦袋,撬棍餘力未減,甚至帶動他的身體,將他釘在了身後的牆面上。
緊接着,夏仁利用觸手蕩了過來,腳不沾地,將撬棍和異教徒的屍體一起取走,又蕩回了屋頂。
其他異教徒經過這裡,看了看空蕩蕩的街道,便又離開了。
做完這一切,夏仁才擦了擦頭頂並不存在的汗水,鬆了一口氣。
“好險,差點被發現了。”
話音剛落,猛然間,夏仁感覺如芒在背,一道恐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轉過頭,看到陰霾籠罩的天空下,教堂的塔尖上,站着一個恐怖的身影。
對方身材極其壯碩,身高足有三米,滿頭的白髮隨風飄逸,身上那爆炸性的肌肉被一層棕黑色的菌毯狀物體所覆蓋,這些菌毯看不出是固體還是什麼,它表面佈滿溝壑,在那些裂紋中,一些藍色的,有如液體一樣的東西在流動。
菌毯沒有固定的形狀,像是擁有呼吸一般,不停的小規模膨脹收縮,改變自己的外形。
但是它卻一點也不像是其他異教徒身上所覆蓋的那般醜陋,反而擁有一種扭曲到極致的美感,讓人不自覺得聯想起藝術——瘋狂的藝術。
雖然沒有直接見到過,但是夏仁憑藉着直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神父!”
兩人隔着遙遠的距離對視在一起。
神父湛藍色的眼睛看着夏仁。
他的外表和夏仁所見的其他令人作嘔的畸變體不同,魁梧壯碩的身軀反而完全貼合人類對於“力量”這個詞的審美,加上他刀削般的臉部輪廓,以及那一頭純白色頭髮,如果換個場合,神父絕對是能夠讓無數女人尖叫癡迷的存在。
夏仁朝他比了一個大拇指。
神父偏了偏頭,不理解對方這個時候是在稱讚自己什麼。
夏仁並不關心神父的想法,瞄準好角度後,他另一隻手舉起撬棍,用盡全身力氣,投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