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彪見到張鐵鷗扶着陳大明站在門口,驚訝地問道:“隊……大少爺,這個人是誰啊?”張鐵鷗再三跟何元彪和祁雲交代過,以後要稱呼他大少爺,何元彪情急之下差點叫出“隊長”兩個字,連忙改口。
張鐵鷗看了看何元彪,低聲說道:“你把他扶進去,咱們進去說話。”
何元彪連忙扶着陳大明,向屋裡走去。
陳大明第一眼看見烈風,嚇得他差點尿褲子,媽呀!這是個什麼怪物啊!
張鐵鷗走到院子外面,看了看四周的動靜,然後又圍着房子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尾巴”跟着之後,這纔回到院子裡,並將大門關好。
屋子裡,何元彪已經讓陳大明坐在了椅子上,並且拿來一個手巾把兒,讓陳大明擦了擦臉。
何元彪看了看陳大明的傷勢,都是些皮外傷,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張鐵鷗走了進來,祁雲聽到外面的聲音,也出來了,看到這個陳大明,她用詢問的眼神看着張鐵鷗。
張鐵鷗點了點頭,對陳大明說道:“陳兄弟,這兩個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陳大明道:“我本來是南滿鐵路皇姑屯車站的搬運工,靠賣苦力爲生。那天,我和另外兩個兄弟在站臺上抽菸,被日本警察看見了,他硬說我們在抽大煙,對我們連踢帶打,末了還把我們關進了警署的局子裡。”
張鐵鷗道:“那你又是怎麼出來的呢?”
陳大明嚥了一口唾沫,接着說道:“是劉代民劉大哥把我們保出來的。”
張鐵鷗聽到“劉代民”三個字,不由得一愣,他擡頭看了看何元彪,何元彪也聽着這個名字耳熟,連忙問道:“你剛纔說是誰把你從日本人的警署裡保出來的?”
陳大明道:“是劉代民劉大哥啊!怎麼,你們認識?”
何元彪看了一眼張鐵鷗,見張鐵鷗搖了搖頭,他馬上說道:“不,不認識,只是聽着耳熟,你接着說。他爲什麼去保你們?”
陳大明道:“劉代民原來是個當兵的,後來退伍了,也和我們在日本人的車站裡幹活,因爲他認識那些日本工頭,所以能聯繫着活,我們一大幫弟兄都跟着他混,我們被日本警察抓到警署裡之後,他聽到了消息,到警署裡交了點錢,那些日本警察就把我們放了,其實他們也就是想勒大脖子。”
張鐵鷗示意何元彪給陳大明倒了一杯水,陳大明也正渴得難受,接過水杯,一飲而盡,道:“劉代民把我們接出來之後,跟我們說,日本人想找三個臨時的巡道工,因爲那兩天在三洞橋附近有可疑的人在活動,日本人怕鐵路橋被人被壞,所以就想找幾個臨時工,而且工錢還挺多的。”
張鐵鷗點了點頭,道:“那不是挺好的嗎?咦,你剛纔說的三洞橋,是在南滿鐵路與京奉鐵路交叉的那個地方嗎?”
陳大明點頭,道:“就是那裡,大哥,我現在才明白,日本人沒安他媽的好心,我那兩個兄弟剛進站裡,就被日本兵給殺了,多虧我當時多了個心眼兒,假裝上廁所,才躲過一死啊!”說到這兒,他已經淚流滿面。
張鐵鷗聽到這裡,擡頭看了看何元彪,對陳大明道:“後來呢?接着說。”
陳大明擦了一把眼淚,道:“當時我親眼看見那一幕,沒把我嚇死,又見那些日本兵要到廁所來搜我,嚇得我連滾帶爬地跑了,我仗着我對那裡的地形熟悉,才躲過那些日本兵的搜查,我害怕那些日本人不會放過我,所以我就跑到奉天城裡來,躲在一家客棧裡不敢露面,靠着那個日本人給我的錢活着,那天我聽客棧老闆說,張大帥被炸死了,爆炸地點就是三洞橋,媽呀,這時候我才明白,日本人是想讓我們當替罪羊啊。這一來,我更不敢露面了,出了這麼大的事,日本人肯定得到處找我。”
張鐵鷗道:“剛纔那些流氓爲什麼要打你?”
陳大明道:“日本人給我的錢都花沒了,我好幾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今天晚上我想出去找點吃的,那夥流氓剛剛在一個飯館裡喝完酒出來,其中一個說我弄埋汰了他的衣服,就叫上好幾個人打我,我哪裡打得過他們啊,就想跑,那些人就追着我打,要不是遇到您,我可能就被他們打死了!”
張鐵鷗聽到這裡,氣得他雙目圓睜,牙咬得咯嘣嘣直響,這事果然是日本人乾的!
陳大明被張鐵鷗的神情嚇了一跳,停下來不敢說了。
張鐵鷗平靜了一下,道:“那個劉代民肯定和日本人有勾結!你告訴我,劉代民在什麼地方住?”
陳大明道:“他在日本人的附屬地租了一個房子,在哪我不知道,我也沒去過。但是我知道,在日本附屬地裡一打聽,沒有不知道劉代民這個人的。”
張鐵鷗點了點頭,道:“你說的那個日本人是幹什麼的?在什麼地方住?”
陳大明想了想,道:“那些是日本浪人,住在日本人的富士會館裡。”
張鐵鷗道:“你再好好想一想,當時他們是怎麼跟你和你那兩個弟兄說的。都說了什麼?”
陳大明就把劉代民把他們帶到日本浪人的富士會館以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張鐵鷗一直仔細地聽着,用心地記着,他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就從這個劉代民的身上開始查找線索,因爲他已經想起來了,這個劉代民正是那個被張作霖解除了職務的部隊長。
陳大明講完了,張鐵鷗對他說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陳大明一臉的茫然,搖了搖頭。
張鐵鷗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去找奉天的警察自首吧!他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警察,他們會保護你的。”
陳大明嚇了一跳,道:“我不去!我怎麼都是一死,上那個地方去遭那個罪去呢!”
張鐵鷗道:“你說的這些事,也許正是少帥張學良想要知道的,他還保護不了你嗎?”
陳大明猶疑的眼光看着張鐵鷗:“你……你是幹什麼的?”
張鐵鷗笑了笑,又道:“我是個做生意的,你放心,你跟我說的這些事,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我還不想被日本人殺死。”停了一下,張鐵鷗又說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送你去奉天警察局,讓他們來幫你,走吧!”
陳大明無奈,只好站了起來,張鐵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害怕,沒事的。對了,你還沒吃飯,是吧?正好我也沒吃呢,咱們兩個先吃飯,然後我再送你去奉天警察局。”
說着,他對何元彪說道:“你去給我們整點兒飯吧!你們是不是也沒吃?一起來吧!”
祁雲道:“飯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來了!你們等着,我去拿飯!”
不一會兒,祁去就把飯菜端了上來,張鐵鷗等人吃飽喝足,張鐵鷗交代了一下,帶着陳大明出了門。
張鐵鷗把陳大明送到奉天警察局門口,對陳大明說道:“你去吧!記住,無論什麼人問你,你都不要說遇見過我們三個,能記住嗎?你要是還念在我救過你,你就對誰也不要說,否則,那些警察會殺了我的。”
陳大明點了點頭,道:“大哥,您就放心吧,誰問我,我也不說。”
張鐵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吧!”
陳大明一步三回頭地向警察局走去。
張鐵鷗回到何元彪家裡的時候,何元彪和祁雲正在等着他。
祁雲接過張鐵鷗手裡的禮帽,說道:“事情都查清楚了?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何元彪也說道:“少爺,咱們用不用去找少帥?現在咱們畢竟是在奉天城裡啊。”
張鐵鷗一邊脫外衣,一邊說道:“我還沒想去找少帥,咱們現在還不知道少帥是怎麼打算的,咱們在這個時候去找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們的復仇計劃,我們不就白忙活了嗎?再說他畢竟是東北三省的當家人,他即便想給大帥報仇,他身邊萬一有日本人的特務,我們的計劃就沒辦法實施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祁雲和何元彪都點了點頭,祁雲道:“那我們怎麼來實施復仇計劃?就咱們三個人嗎?”
張鐵鷗笑了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句話你們聽過嗎?”
何元彪看了看祁雲,道:“少爺的學問見長啊!你不是沒上過學堂嗎?”
張鐵鷗笑道:“現學的。其實咱們這次回來,不就是爲了給大帥報仇的嗎?我們不惜一切代價,要讓那些參與此事的日本人嚐嚐,他們自己釀的苦酒是什麼滋味的!”
何元彪拍了拍手,道:“你這個辦法好是好,可咱們上哪去弄炸藥啊?”
張鐵鷗聽到這句話,猛地想起自己口袋裡的那個紙包,他取出來打開,對何元彪說道:“何老弟,你來看看,認得這個東西嗎?”
何元彪看了看,說道:“這是炸藥包上的起爆裝置,你是從哪弄來的?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張鐵鷗道:“是這樣的,我在那個日本科長家裡,見到了日本科科長關庚哲,他說,這個事件發生之後,日本人主動請求中國方面去現場調查,這個起爆裝置就是他從現場拿回來的。”然後他就把在關庚哲家裡的經過都說了一遍,他特別提到了那個日本間諜之花川島芳子,對她從自己手裡逃走了懊悔不已。
祁雲和何元彪聽了之後,都感到了事情並不那麼簡單。很顯然,日本人爲了對付張大帥,真是下足了功夫,那麼他們也肯定知道中國人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暗中一定會有所防備,這樣一來,他們想實施復仇計劃肯定也有一定的難度了。
見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了,張鐵鷗道:“怎麼?怕了嗎?”
何元彪淡淡一笑,道:“不是怕,有什麼好怕的?不就是一死嗎?只要能給大帥報了此仇,我何元彪情願一死!”
祁雲慍道:“你說誰怕了?你敢幹我們有什麼不敢幹的?你可不要門縫裡看人——把人瞧扁了!”
張鐵鷗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怕,可是也要多加小心啊!這幫日本鬼子可真的心狠手辣啊!”
祁雲咬着牙說道:“那咱們就要比他們還要心狠手辣!以前我殺得洋人還少嗎?不是我今天跟你誇海口,他們一聽說我的綽號,晚上連門都不敢出!”
張鐵鷗點頭笑道:“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赫赫有名的‘俏閻王’嘛!好了,現在咱們說正事,元彪,你是工兵出身,剛纔你也看到了,那個起爆裝置是用來起爆炸彈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