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章 傷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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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洪無力地倚靠在墓碑上,手中的劍脫落在身側,紛紛初雪落在他身上,卻蓋不住滿身的血氣。此刻,他嘴角不斷吐着鮮血,胸前破了幾個洞,正汩汩流着血。
驛道雪路墳塋這裡,除了簌簌而落的初雪外,還有嫋嫋而升的香氣,這是能讓人舒意寧神的檀香。這香氣甚是雋永,似乎將尹洪緊緊籠罩在其中。
他看了一眼胸前的血洞,再看看身前握劍圍着他的白衣人,似乎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眼神一片茫然。
那幾個白衣人的情況只比尹洪好一點點,他們肩腿上都滲出點朵朵血花,有傷勢嚴重的,只能將劍插在地上才能堪堪撐住身形。白衣人臉上滿是殺氣,又十分凝重。
他們沒有想到成國公府的死士這麼厲害,明明已經神志不清卻依然那麼強悍,若是在平時,他們肯定不是這人的對手。
幸好,幸好還有些檀香,這些檀香讓這人頭腦模糊,動作也遲滯很多,白衣人才能乘機將他擊殺。如今這人胸前有數個血洞,已無反抗之力。
“噗嗤”又是一聲,白衣人沉默而堅決地將劍送進尹洪的左胸,隨即快速拔出,然後躍在一旁,等待這人斷氣。
胸前劇烈的疼痛讓尹洪有片刻的清醒,可是他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知道自己到了必死之地,連看都沒有看白衣人一眼。
在這臨死之時,就算知道是誰殺他,也沒有意思了。尹洪嗅着這讓他驚懼畏恐的檀香。茫然地往身後看去。
這仍是他每年必來的墳塋,已經修葺過的墳塋如今看着是一堆白雪,只有他知道,這白雪底下埋着怎樣的罪惡和愧疚,讓他終生不安卻只能每年在這個日子來這裡懺悔!
迷迷糊糊之間,尹洪彷彿見到了幾十年前的自己。
也是這樣的雪天,也是這樣的寒冷。他接了成爲死士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將一個老人殺掉。他慢慢地將劍插進一個老人的胸前,然後靜默地等着老人斷氣,直至這老人死不瞑目!
老人怎麼能瞑目?殺他的。是他一直行乞供養着的兒子!怎麼能瞑目?今日……今日過後,墳塋裡面人就可以瞑目了吧?
尹洪這樣想道,身子又往下癱了一下,頭靠在了墓碑上。眼中的茫然更深了,彷彿什麼都沒有見到一樣。但是嘴角竟揚了起來,口中的鮮血更加洶涌而出。
直到最後,他雙眼緊閉,身上已經無一點氣息。臉上仍帶着這個笑容。白衣人不知這人在想什麼,不知他爲何臨死而笑。他們靜默地看了半響,然後帶着劍轉身離去。只留下點點血氣。
驛道墳塋這裡,紛紛初雪帶着澄淨和靜謐。試圖掩蓋着人間所有污穢和醜陋。
秦績接到尹洪死訊的時候,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尹洪死了?他身邊的死士被人殺死了?這怎麼可能?!
隨即,他就看到了尹洪的屍體。這屍體被凍成一個奇異的角度,就像坐靠着什麼東西一樣。他身上的傷、胸前的血洞都說明他臨死前,有過一場劇烈的廝殺。
最後,他還是被殺死了!殺死他的人是誰?是單純殺他,還是衝着自己來?
尹洪無家無親,唯一的身份就是自己的死士,不管他被殺是爲何,絕對是衝着自己來的!——秦績不斷想着,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驛道那裡,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秦績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震怒問道。
“除了尹先生,什麼都沒有。正好下了一場雪,什麼都掩住了。”李楚低着頭回道,眼裡都驚懼。
尹洪是主子身邊的死士,武功比他們這些人都高強得多,如今卻被殺了,而且殺他的人沒留下半點痕跡,驛道墳塋那裡,除了紛紛白雪,什麼都沒有!
可見這殺局,設得多麼周詳和仔細,尹洪死得不能再死,可是成國公府只除了尹洪屍體,什麼都沒發現。
這讓李楚隱隱感到不祥,似乎有一個強大的對手,正蟄伏在暗處,隨時會撲上來刺府中一刀。
李楚的感覺,秦績也有,而且比尹洪的還要深刻!這是從南風堂被滅開始,秦績就有的感覺。南風堂被滅、三皇子府出事、尹洪被殺,這些,都是他身邊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不可能是事有湊巧,絕對是有人針對他而設局。
這個人,是誰?成國公府得罪的人、且有這等本事的,秦績還真想不到是誰!
“知道他去驛道墳塋的,肯定是府中的人!他最近與何人接觸?有何不尋常之事?”秦績繼續問道,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尹先生一向不和府中的人接觸。若說不尋常的話,就是前些天他外出受傷一事。”李楚對尹洪這個人,當然是不敢刺探的,所知也極爲有限。
秦績的眼神暗了下來,前些天尹洪去顧家擄顧琰,卻遭到了顧家的阻擾,期間中書舍人沈度出現救了顧琰,尹洪還因此受了傷。
這些,是秦績所知道的事情,他只知道沈度出現在那裡,但更詳細的情況,還沒有聽尹洪說過。那時候,尹洪正要說那晚的事情,李楚就急報三皇子府出事了。
此後秦績便忙着三皇子府的事,尹洪受傷那一晚的事早被他丟到了腦後,如今三皇子的事尚未落定,尹洪就已經身死了。這其中,顧家有沒有手腳?
待他喚了顧重庭來,聽了顧重庭的話語之後,就迷惑了。
顧重庭來了之後,是這樣說的:“世子,尹先生的死不可能與顧家有關。顧重安那一房,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他們在武力上的倚靠就是傅銘,傅銘尚未回來!顧重安他們沒有本事殺得了尹先生!”
顧重庭所說的甚有道理,顧家只是文官,在武力上沒有什麼厲害的地方。以尹洪的本事,的確不是一般人能殺得了的,顧家沒有那麼大的本事,那麼,究竟是誰呢?
尹洪說的話突然出現在秦績心頭,中書舍人沈度出現了……
那一次,在空翠山上,正巧是沈度救了顧重安等人,這一次,沈度又在月夜救下了顧琰。顧家和沈度,是什麼關係?想到這裡,秦績便打算去見見父親秦邑,可是他還沒動,秦邑就讓人來喚他了。
尹洪的死,自是驚動了成國公秦邑。死的,是成國公府的死士,而不是一般的下人,這讓秦邑不得不重視。
“尹洪的死,你可有什麼考慮?”秦邑這樣問道。自南風堂一事後,秦邑再一次沉下了臉色。他不是爲了尹洪的死難過,而是爲了成國公府將來擔憂。
秦邑見過太多家族的傾覆,有時候一家的頹敗都是從一件件小事肇始,先有南風堂被滅後有尹洪被殺,秦邑擔心這是破家先兆,對這一事異常上心。
“父親,我先前讓尹洪去辦事的時候,遭到了沈度的阻攔。三皇子又一直拉攏沈度不成,您看,這人會不會有問題?”秦績這樣問道。他知道府中對帝師的沈肅的關注非同一般,這沈度,當然也不例外。
沈度?沈肅的義子?
秦邑思慮良久,才搖搖頭說道:“沈度在朝爲官這幾年,並沒有對成國公府有何不利。韋長隱說沈度是皇上純臣,是不會爲各皇子拉攏的。”
秦邑想不出沈度有何理由對付成國公府,就算是沈肅,實際上也和成國公府無仇無怨。只是當年沈肅突然從京兆消失,後來又突然出現,成國公不敢忽視帝師的影響,纔會密切關注沈肅其人。
秦績的眼中倏地閃過一絲嫉恨,又是韋長隱,這個人在京兆勳貴圈的影響真不是一般!就連父親都對其聽信三分,他算是秦績最討厭的勳貴子弟了。
尤其是那副樣子,彷彿什麼都不放在眼中,特別讓秦績看不瞬間。但此刻,他對韋長隱的不順眼還在其次,他始終覺得沈度甚有問題。
“父親,我覺得沈度這個人殊不簡單,府中的人手此後還要加強對其關注纔是。”秦績這樣說道。一想到三皇子一直想拉攏沈度,他臉色就頗爲不豫。
不管是爲了尹洪這事,還是爲了三皇子拉攏,這個沈度都不能不重視!
“此事,我自有分寸。尹洪這事,交給府中的人來查。這個時候,你還是助三殿下收拾亂局爲好。還有三殿下與葉家的親事,都要快些落實!”秦邑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調查尹洪一事。
事關成國公府的死士,秦邑要親自處理,才能放心。
秦績一喜,自是點點頭。若是父親親自處理尹洪這事,會比他自己着手要有效率得多。
“尹洪之死,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對成國公死士下手,敢擔如此傷害秦家……”秦邑周身都泛着殺氣,似乎能將人震碎一樣。
究竟是誰對成國公府下手呢?他們當然想不到會是顧琰,此刻顧琰可不像秦邑他們這樣憂慮,而是興奮地在尺璧院內踱來踱去,等待她這一生極爲重要的時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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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6章 傷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