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說有辦法了,唐小棠也就乖乖歇下來,坐在泉眼邊看着。
只見朱槿把小日光鳥拎起來,舉到與視線齊平的高度,捏着它的小腦袋和自己對視,小日光鳥不明所以,被他捏得吱吱叫。
接着朱槿一揚手,把它扔了出去。
“老師!”唐小棠差點被他的舉動嚇破了膽,趕緊撲過去把小日光鳥捧起來。
小日光鳥被摔懵了,肥嘟嘟的身體抽搐了幾下,才吱吱吱叫喚。
還好沒摔死,唐小棠剛鬆了口氣,頭上覆過來一片陰影,朱槿又把小日光鳥給提溜走了。“老師!你會摔死它的!”她趕緊轉身去搶,朱槿高她一頭半,手一舉唐小棠就夠不着了,只能攀着他的胳膊,努力想把小日光鳥救下來。
“不會飛就不會飛,你也用不着這麼狠吧!”
“聽着,丫頭,”朱槿任她掛在自己胳膊上急得跳腳,完全不爲所動,“自然界所有的鳥都是用這樣的方法教育不敢飛的小鳥,一輩子在地上蹦來蹦去還算鳥嗎?摔死了也是它的命,讓開!”
說着不顧唐小棠的反對,再次把小日光鳥拋了出去。
唐小棠大叫起來:“不能再摔了!它纔出生幾天,會被你摔死的!學習也要循序漸進,一口吃不成胖子!”
朱槿一手扣住她兩隻手腕,禁止她添亂,另一手把怕得直哆嗦的小日光鳥拈起來:“睡一覺起來它就會忘了今天被摔得有多慘,學習別的東西可以循序漸進,但飛行不可以,一定要扔到它會飛爲止。”
他力氣極大,唐小棠掙脫不開,手腕也被他捏得生疼,眼見小日光鳥被摔得七葷八素,倆爪子只抽搐,就心疼得不行,擡腳就踹:“放開我!你這麼做太殘忍了!”
“我殘忍?”朱槿哼哼一笑,俯下頭來和她對視,“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這是生存的法則。”
唐小棠無法反駁,只得用焦急的眼神注視着被他舉過頭頂的小日光鳥。
朱槿漠然道:“逼它飛起來,纔是愛它。”
手腕一甩,金色的絨毛化作一道拋物線被扔出好遠,淹沒在黑暗中。
唐小棠張大了嘴,渾身都僵硬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璀璨炫目的金色光芒亮起,黑暗懼怕似的大幅退後,可視區域足足擴大到一塊游泳池那麼寬闊。
金色的光源像一顆逆行的流星,慢慢升騰至空中,照亮了晦暗的天色,如外界一般碧藍的天空令封印空間里長久以來的壓抑一掃而空。
小日光鳥終於飛了起來,在它的照耀下,打蔫的仙草慢慢恢復生機,直起了腰桿,思芳草的幼苗甚至迫不及待地吐出了一枚嫩芽。
唐小棠怔怔地看着天空,刺眼的陽光讓她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突然一雙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該去吃晚飯了,”朱槿的聲音聽起來平淡如水,好像絲毫沒有因爲小日光鳥飛起來而高興,“晚上有公共課,要點名。”
創世第一天,神說要有光,於是有了光,生命沐浴着神的榮光,得以成長。
有了小日光鳥的照耀,苗圃裡的仙草長得非常好,思芳草結了籽,雪花草蔓延開一大片,橘柔草長出七八棵獨株,蓬鬆的種子被朱槿鼓着腮幫子呼地一吹,飄得到處都是。
唐小棠把思芳草籽包了一小包,打算作爲回饋送給女魃,爲此專門打了個電話問唐秋哲收件地址。
唐秋哲在電話那頭似乎很忙,不過並沒有爲她的唐突而生氣,反而說:“我上個月去了一趟朝歌山,給你帶回些人魚之淚的種子,正準備過幾天去X市的時候送去給你,不如到時候出來吃個飯吧。”
“好啊好啊,這回我也有故事可以講了!”唐小棠興高采烈地答應下來。
兔子蹲在地上吃麻辣燙,金色眼眯了眯。
……那種小白臉到底哪裡好,每次打電話都那麼開心。
週四下午下課後,唐小棠接到唐秋哲的電話,興沖沖地來到校門外,卻聽周圍的女生都在議論紛紛。
“快看那邊,哪個學院的啊,怎麼從來沒見過?”
“帥斃了~~比我們系那些歪瓜裂棗強多了有木有!”
“真的是學生嗎,看氣質更像是老師,不知道他的課能不能旁聽。”
“要不要去問問他願不願意入社?他穿上漢服一定碉堡了。”
兔子對這些嘰嘰喳喳的聲音明顯感到乏味,見唐小棠東張西望找不到人,就懶洋洋地提示:“那邊那邊,笨死你算了,聽見別人議論你都不會好奇的嗎?”
唐小棠這才順着衆人的目光找到了位於焦點區的唐秋哲。
準確地說,唐秋哲今天的打扮確實比較與衆不同,以往他出現在唐小棠面前,都是白襯衫加西裝三件套,標準的歐式打扮,但今天在X大的門外,他卻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裝!
沒錯!那以口袋多著稱的中山裝!那比漢服還罕見的、只在老照片裡纔有的中山裝!
唐小棠彎腰把自己下巴撿起來拼回去,然後哭笑不得地走上前去:“你……你今天怎麼穿成這樣?”
唐秋哲發出爽朗的笑聲,說:“下午去見了司徒家的家主,我身爲晚輩,爲了表示禮貌,總得投其所好纔好。”
回想起與司徒長琴的兩次見面,這位年近兩千的女人都是穿着旗袍,唐小棠深表理解地點點頭。
唐秋哲身高接近一米八,非常符合大學女生的擇偶標準,加上面容英俊,又散發着一股儒雅君子的氣息,這在高校裡非常罕見,難怪會有那麼多人盯着他看了。
“主上,”女魃從路對面飄過來,“對面有許多小菜館。”
唐秋哲點點頭:“就在小菜館隨便吃點吧,小棠喜歡吃什麼?”
唐小棠嘴角微微抽搐:“隨便什麼都好。”把女魃當做探路的使,黃帝都要自愧不如啊。
於是三人一起站在路邊等綠燈,其間路過的學生們議論聲不斷,無外乎是誇唐秋哲好帥、挑剔唐小棠太矮不夠漂亮,以及憤世嫉俗地表示好男人的眼光都掉糞坑裡去了。
對此唐小棠深表無辜——我謝謝你們了他是我堂哥,你們的腦補未免也太脫線了。
“紅顏禍水,殃及池魚。”兔子百無聊賴地來了句。
唐秋哲聞言露出既無奈又抱歉的笑容,唐小棠伸手去戳兔子臉,怒道:“你又能好得了多少,好意思說人家嘛?”
到了小菜館裡坐下來等吃的時候,唐小棠把細心包好的思芳草籽遞給了女魃:“上次你送我的種子已經成熟了,這些草籽送給你。”女魃淡淡地謝過,接了紙包放進懷裡。
倒是唐秋哲頗爲驚訝地問:“這麼快就熟了?思芳草一年兩熟,少說要六個月才能收穫,你種在什麼地方,怎麼長這麼快?”
“啊,這個……”唐小棠支吾着正不知如何回答,兔子就搶斷:“種在易拉罐裡,白天曬太陽晚上曬燈光,當然長得快。”
胡扯……要真這樣就能長得快,還用得着雜交水稻?唐小棠心裡嘀咕着,並沒有揭穿兔子的謊言,因爲一開始它還在晶簇裡的時候就說過,不許把封印空間的事說出去,雖然不清楚爲什麼,但約定總是要遵守的。
唐秋哲似乎是相信了:“換個環境繁殖起來變快,這種事也是常有的。”接着取出一隻小盒子遞過去,“這是人魚之淚的種子,易拉罐恐怕是不夠大,你得買幾個花盆了。”
唐小棠打開盒子一看,一顆種子足有桂圓核那麼大,紫黑紫黑的,像一顆顆珍珠提子。
兔子眯着眼道:“口水流出來了!人魚之淚不能亂吃,會死人的。”
“誒?是毒藥?”唐小棠皺皺眉,隱約記得書上看到的不是這麼寫的,這應該是一種解百毒的藥草纔對吧!
“中毒的人有了人魚之淚會好起來,但若健康的人吃了,馬上會五臟六腑穿孔而死。”唐秋哲微笑着解釋,家裡做仙草生意,他對於各種仙草的也算是瞭若指掌。
兔子對他搶了自己風頭略有不滿,不過香噴噴的拔絲地瓜一端上來,它立刻就什麼也顧不上了。
唐小棠把華穹和媚離的故事給唐秋哲說了一遍,當然,隱瞞了自己在找日光鳥、得到了日光鳥蛋的部分,本來沒報什麼希望地隨口問了媚離死前那句話的意思,卻不想唐秋哲竟然知道。
“早在幾千年前,人類還沒有學會生火,太陽落山後大地一片漆黑,現在的我們可能無法想象,那種一點光都沒有的黑暗,其實是非常絕望的,”唐秋哲一邊喝着冰啤酒一邊說,“所以當時的人類拼命向上天祈求,求太陽不要落山,求光明不要捨棄他們。羲和女神聽到他們的呼喚,就打開了往返於幻世與現世的通路,讓日光鳥前去驅散黑暗,造福人類。”
“九隻日光鳥奉命來到現世,一開始,確實受到了人類的愛戴,人類把豬牛羊當做貢品獻給他們,請他們永遠留在現世不要離開。日光鳥們獲此殊榮,滿心都是成就感,於是放棄了返回幻世,決定永遠留下。”
“但永晝無夜的生活很快就讓人類感到疲倦、煩躁、痛苦,水源的逐漸枯竭、植被的逐漸退化,都讓人類的生存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危機,於是有人類出面懇請日光鳥離開,將黑夜還給他們,已經在救世英雄的虛榮中不可自拔的日光鳥們當然不同意,於是人類再也不給他們貢品,希望用飢餓和冷漠將他們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