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勤離開之後,燕遲再度召集所有在營的將領入了議事堂。
高座主位上,燕遲道,“如今軍心初定,可如今和從前到底不同,所以本王召集你們,商議接下來的計劃。”
齊先生坐在左下手第一位上,楚非晟坐在他的對面,而張洞玄也在帳中,燕遲這般一說,大家眸色都是一肅,燕遲便道,“本王既有意稱王,自然要據城池而守,且爲了防備朝廷,朔西之上的兵力佈防也要一分爲二。”
衆人聽着眸色微肅,燕遲也微皺了眉頭道,“如今朔西要務有三,其一,保證白狼關關口不失,戎敵不進大週一步,其二,保證朝廷興兵來犯,我們有力可防,其三,則是要保證朔西民生,不能讓百姓水深火熱。”
燕遲眯眸,“從前咱們只管軍務,朔西的百姓,在西臨城的,自有西臨城令管束,可其他地方部落的,則大都連戶籍都難明,因此,如今咱們除了軍務之外,還要保證朔西吏治不失,這一點上,本王打算選數人予王府長史、參軍職,本王和齊先生已有考量,稍後會和大家單獨說明。”
頓了頓,燕遲道,“如今要和你們說的,乃是分兵佈防的事,王府設在西臨,而主營在朔西西北,所以本王打算遷移三萬兵馬往西臨,在西臨以東設下營地,此處可防衛蒙州,定州等方向來犯,而主營,一則防範戎敵,二來,也可制衡涼州,如此,諸位可有異議?”
燕遲說完這話,衆人眼睛便是一亮!
但凡能留下來的,皆是信任崇敬燕遲的,雖然知道燕遲選擇的這條路多有危險,可是所謂亂世出英雄,燕遲要想擁兵自守,自然要改制,這一改,朔西便將迎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時間,衆人心頭豪情激盪,頗有一番要和燕遲一起幹大事業的激動感,其中一人便道,“殿下,若只分三萬人馬去往東南,是否有些少了?若朝廷分兵來犯,必定不會少於十萬人馬。”
燕遲搖了搖頭,“以後東西兩處主營,我們自然還是以西邊爲要,戎人天生悍勇,且習慣嚴寒高原,而中州則不同,朔西有地勢之利,而朝廷的兵馬要麼來自北邊,要麼是南邊的,對他們而言,朔西的氣候,朔西的地勢便已經是一道難關,所以不必在人數上得優勢,且,你我皆是周人,不到不得已,本王並不希望和自己人開戰。”
燕遲擁兵朔西說到底是被逼無奈,底下的將領們也都明白這一點,聞言連忙應聲點頭。
“眼下東營還未開建,這幾日本王在和張道長選擇地址,等定好了地方,本王會先帶五千兵馬回西臨,一來回一趟王府,二來便是督建東營,爭取在兩個月之後讓這邊的將士去東營。”
燕遲看着堂中坐着的人,“你們在主營待了多年,對這裡必定有感情,哪些人想去東營的可自薦,如果都不想去,那本王便只能下軍令了,到時候再無餘地。”
“謹遵殿下吩咐,末將們都是些粗人,去哪裡都無妨。”
燕遲說完,便有人如此說道,衆人相視笑起來,倒也無爭搶之心,燕遲見大家態度坦然,便頷首,“也好,東營初建,過去自然是要受些苦頭的,若無主動要去的,本王稍後便直接調遣了。”
衆人無二話,而見燕遲胸有溝壑,便明白燕遲選擇這條路早有許多考量,絕非一時被逼至此全無章法,如此,大家心底隱隱的不安便也漸漸消弭,見衆人無異議,燕遲又道,“這半年來,父王出事,本王亦不在營中,看着營中操練多有散漫,從今日起,一應演練皆如從前,務必讓大家不得懈怠。”
衆人齊齊起身應是,沒多時便散了去,衆人離開,燕遲留下了齊先生,楚非晟和張洞玄三人。
議事堂左側的長案之上擺着一張極大的地圖,燕遲正在看西臨城東南方向,齊先生邊看邊笑着道,“如今有了張道長在,咱們必定得選個風水好的地方。”
張洞玄此番跟着燕遲走了這麼一路,長了更多見識,聞言擺擺手,“殿下命中有勝,不管選在哪裡,都不影響。”燕遲自然不是真的讓張洞玄看風水的,張洞玄在道行之上或許真有些厲害之處,可他行軍打仗,卻是十分忌諱這些,之所以適才提了一下,不過是爲了安定人心罷了,而風水也注重天時地利人和,在這一點上,燕遲發現了風水的可取之處,如此才讓張洞玄一起商議。
很快,幾人便定下了地點,東營的位置同樣選在了一處背靠山丘的平原窪地之中。
定好了這些,燕遲又和齊先生商量了睿王府長史並參軍的人選,又花了些時間將這些人一一叫過來問詢,連着忙了幾日,纔將這些瑣碎全都料理完了,而這幾日,主營之中喊殺聲震天,士兵們操練演武士氣大振,一下子將這大半年的陰霾都掃了個乾淨!
這幾日秦莞時不時在營中逛一逛,又去傷兵營探望那日和林徐貴部隊作戰時候受傷的士兵,倒也沒有空閒時候,且慢慢的,秦莞善醫仁厚的名聲也在主營慢慢的傳了開,再加上徐子昂等人也從白狼山營地回了主營,衆人便更是知道了秦莞對傷兵們的關懷,傳言,睿王妃溫柔慈悲,妙手仁心,又因爲秦莞生的貌美,秦莞那在世活菩薩的名聲便傳了開,以至於秦莞一到傷兵營,受傷的士兵們總是很乖覺,喝藥之時再也不敢抱怨苦了,換藥的時候再疼也不敢罵粗話了,誰也不敢當着這位王妃的面露出粗莽無禮的一面,直恨不得病的再久些,好讓王妃天天來給大家看診。
如此忙碌了多日,營中一切井井有條,將士們也軍心大定,眼看着一切恢復正軌,燕遲便命人準備回西臨事宜。
中軍大帳之中,秦莞正吩咐白櫻,“早前帶來的藥材,都留在營中吧,雖說暫時無戰事。”
白櫻聞言忙應了,等燕遲進了大帳,秦莞便迎上來道,“我想再寫一封信給嶽凝,可好?”
上次秦莞在白鹿洲寫過一封信,如今過去了兩個月,想來信早已到了嶽凝手中,那時候秦莞還沒到朔西,如今也算安頓的差不多了,便想和嶽凝交代一二,免得她擔心,燕遲當即笑道,“自然好,你寫,一開春,往北去的路好走的多,信很快就能到嶽凝手裡。”
秦莞笑起來,連忙準備筆墨,燕遲在旁道,“嶽稼在去年年末離開了朔西,走之前,將林徐貴捉的兩個朔西將領救了下來。”
秦莞擡起頭來,來了主營多日,嶽稼的事她自然也知道幾分,卻知道的不是十分真切,忙道,“他回去之後如何?”
燕遲安撫道,“沒什麼,應該會暫時入巡防營,他和我們的事無關,不會受到牽連。”
燕遲彷彿知道秦莞在擔心什麼,秦莞聞言方點頭,“正好,我在信中也問問此事,如今咱們定下來了,想來嶽凝若是想給咱們送信,咱們也能收的着了。”
燕遲應聲,“讓將信送去西臨便好。”
秦莞依言在信中說明,雖然只是一封剪短的信,秦莞卻寫了半個下午才寫好,交給燕遲,燕遲便命人速速送往京城,又兩日之後,燕遲帶了五千兵馬,和秦莞一起出發往西臨城去。
從朔西主營往西臨城要走兩日路程,且期間路依然不好走,雖則如此,地貌卻也生出了些變化。
比起從涼州入朔西看到的枯木雪野,往西臨城走的時候,還偶爾可見綠意,雖然地勢仍然是一道一道的橫嶺隔着,可氣候似乎清潤了不少,在走了一日之後,秦莞眼前所見忽然平坦了許多,便有橫嶺也是低矮的山丘,偶爾還可見村落炊煙,而這裡的人穿着大都厚重且多着狐裘,肌膚也有種健美的黝黑,比起傳言中說的朔西高原上的百姓也有蠻族血統,大都粗蠻不講道理,秦莞走了這一路遇見的百姓卻大都很是淳樸,五千人馬的隊伍在雪野之上並不算小,可奇怪的是,朔西的百姓並不怕朔西軍,相反,見朔西軍在路邊紮營休憩,還會有百姓主動送上餅食,足見朔西軍在朔西百姓心中何等崇高正義。
秦莞一路走過來看過來,對這方土地有了更多的瞭解,兩日之後的夜幕時分,秦莞一行到了西臨城外。
遠遠的,在朔西特有的藏青色夜空之下,遠處的西臨城顯得格外的壯麗華美,這裡的城郭也是用巨大的朔西紅石堆砌而成,雖然和中州的城門樓頭一樣建有飛檐樓舍,可因爲少了那一絲不苟的整齊精緻,便多了幾分不拘一格的粗狂豪放,且也並不失美感,城樓之上燈火通明,映照的西臨城好似一座千萬完美都攻不破的華麗堡壘一般,這種厚重感和堅硬感,是京城或者南邊那些雕樑畫棟比不上的,秦莞前吸了一口冷氣,忽而就被這座城池打動。
隊伍越走越近,漸漸地,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秦莞甚至能看到城門之上披堅執銳嚴陣以待的士兵們,他們手中握着長長的戈矛,身着厚重的鎧甲,站在城樓之上,宛如上古時候的武士一般,秦莞正疑惑,燕遲道,“西臨城裡有五千巡防軍,用以維持尋常吏治,這些人也都是朔西軍之中出來的,每兩年,會有新的巡防軍輪換一次。”
秦莞心底恍然,等走的更近些,秦莞便發覺城樓之下竟然站着好些人,燕遲掀簾看到了,道,“是西臨城令來迎了。”
秦莞定眸一看,果然,城門口站着的當首一人着赤色官服,這樣的官服乃是五品階。
馬車轔轔而動,沒多時便到了城門之外,西臨城令帶着身後西臨城的大小官員一併迎了上來,當下便跪在雪地之中行起了大禮,燕遲親自下車扶起衆人,又介紹了秦莞,如此便又是一番見禮。
見禮完了,西臨城令便道,“小人等了殿下許久,生怕殿下在路上受困。”
燕遲笑道,“一路過來還算安泰,如何,城中可好?”
西臨城令是個看起來年過半百的老者,頭髮鬍子皆是花白一片,說話的時候喉嚨裡嗬嗬有聲,似乎有咽喉隱疾,聽燕遲這般問,西臨城令當下道,“殿下放心,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眼下城中百姓人人皆知老王爺是被皇帝謀害,如今,大家都盼着您回來呢,王府已經清理出來了,這幾日日日都有人在王府門前守望,等您回來了大家才能安心。”
燕遲頷首,“做的很好,有勞你了,衙門裡可有變故?”
西臨城令忙道,“辭了兩個人,這二人家在蒙州,當初過來,乃是被那邊排擠過來的,這次出事,他們不敢留。”
“人之常情,讓他們離開便是。”
西臨城令頷首,“正是如此,總之眼下城中一切無恙,殿下不必擔心,此時時辰已晚,若是殿下白日來,百姓們只怕要夾道歡迎堵的路都行不通。”
燕遲自然不想見到那副場景,見此刻夜色寂靜反覺更好,“眼下正好,入城吧!”
如此,一行人方纔進了西臨城城門,一進城,城中卻又和秦莞想象之中不同,不同於城門處的粗狂,城內的坊市排布卻和京城建州這些地方無二,一排排的房舍宅邸整齊有序,雖然也大都是石頭建造不算精緻,可在這樣的地方,若把南國的水榭花臺搬過來倒也十分突兀,此時已經快一更,街市之上已沒多少人,可不遠處卻還有斑斕的燈火亮着,自然也有不夜的熱鬧之處,秦莞一直掀開馬車車簾朝外看,越看越覺得這西臨城別有風情。
沿着城中主道一直往北,便是這城中最爲華麗的睿王府了,睿王府完全按照京城的建制修建,雖然睿王府在京城不算最爲貴胄的,可在西臨城卻還是獨一份的,馬車剛在府門之前停下,秦莞便聽到了外面茯苓激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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