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是小獵,燕淮帶着衆人策馬入了山林,不管是太子和成王,還是拓跋弘等人,都沒有和燕淮離得太遠,衆人一路上山,路上說說笑笑,見到獵物,便一展箭術,燕淮若無所獲,其他人的箭便都是偏的,見燕淮射中了一隻野熊,其他人才漸有所獲。
沒多時,一個侍衛策馬靠近拓跋弘,低聲耳語了一句。
拓跋弘聽着這話面色微變,當即轉身去看,這一看,只見緩坡之下拓拔蕪果然策馬而來,拓跋弘蹙眉有些着急,今日的小獵不準女子參與,這一點拓跋弘早就和林璋確定過,而拓拔蕪也是知道的,她怎麼能明知故犯?!
拓跋弘還沒說話,劉贇忽然驚訝道,“啊,北魏公主怎麼來了?”
他這般一喊,所有人都知道拓拔蕪來了,便是燕淮都勒馬回看,這一看,果然看到了拓拔蕪策馬之姿英姿颯爽。
劉贇繼續道,“不是說今日小獵不讓女子來的?”
拓跋弘掃了一眼燕淮,連忙道歉,“皇上,請您恕罪,小妹素來好武,在北魏的時候也是極愛打獵的,想來是一時貪玩沒忍住跟來了……”
拓跋弘嘴上這樣說着,心底卻知道拓拔蕪此來爲何,而今日雖是小獵,可燕遲卻也同來的,這樣想着,拓跋弘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燕遲,燕遲並沒有跟在燕淮身側,卻也離得不遠,拓拔蕪一定是爲了燕遲來的!
拓拔蕪的確壞了規矩,然而聽着拓跋弘的話,燕淮卻笑道,“如此說來,公主的箭術一定不凡了?”
拓跋弘笑道,“女子裡面還算尚可。”
燕淮笑意一盛,“既然如此,便讓公主殿下露一手吧。”
如此說便是不怪拓拔蕪了,拓跋弘鬆了口氣,劉贇卻冷哼了一聲,這邊廂,拓拔蕪已經打馬到了近前,“皇上,請您原諒我不稟而來,只是今日這小獵,無論如何不該全都是男人的天下,在北魏,女子是不會被禁止參加圍獵的。”
燕淮對拓拔蕪的大膽倒是有幾分激賞,“公主如此說,想來是想一展身手了?”
拓拔蕪驕傲的揚了揚下頜,“在場之人,能勝過我的不多。”
說着,她便拿起弓箭,御馬上前,很快,一箭射了出去!
燕淮看了一旁跟着的侍衛一眼,侍衛忙策馬去看,很快,侍衛手上提着一隻中箭的山雞走了回來,“皇上,公主殿下射中了。”
燕淮撫掌大笑,“好樣的!公主殿下果然沒讓朕失望,既然如此,你便跟着朕,讓朕看看,北魏的女兒家到底有多厲害!”
劉贇笑道,“公主殿下的確厲害,能射中亂跑的山雞,很不容易了。”
山雞雖然亂跑,可到底比不上天上飛的大雁和速度極快的其他珍禽,劉贇這話明褒實貶,也頗用了些心思,拓拔蕪自然不會在意,或者說,她的心思早就跑到了別處,今日大部隊都跟着燕淮,燕遲和燕離的身影也在遠處若隱若現,拓拔蕪看準了,心中便一定。
她再也不會像昨晚那般送到燕遲面前去了,她只需要他知道,她和其他女子大爲不同,也足夠配得上他,他對她視而不見,根本是個大錯!
這般想着,拓拔蕪表現的比拓跋弘還要積極,她連連發箭,射中的十之有九,燕淮看的很是開懷,拓拔蕪雖然無禮了些,可功夫倒是真的不差。
燕淮大聲的讚美傳出老遠,拓拔蕪肯定,燕遲也會聽到!
她心中意氣飛揚,眼看着都快要將燕淮的風頭搶走,拓跋弘多次示意,拓拔蕪卻哪裡看得到,只一鼓作氣的將半山腰的活物收割了個遍。
劉贇看了看侍衛撿回來的兔子雛雞嘖嘖搖頭,“公主殿下還真是和別的女子不同,其他女子看着那兔子都不忍下手,公主殿下倒是果決利落。”
拓拔蕪一聽這話,生怕這話也傳到燕遲耳中,當下便停下手來,拓跋弘在旁看着,只是不停地嘆氣——
這一日是個豔陽天,午時時分,太陽已高高的懸在了天上,燕淮雖然興致極高,可初春的暖陽,再加上身上厚重的鎧甲,他到底還是有些吃不消,又見衆人都有收穫,這才命大部隊返回,如此雖然只獵了半日時間,可也盡興開懷。
大部隊返回之時,拓拔蕪的速度故意放慢了幾分,燕遲和燕離,再加上其他貴族子弟稍稍落後一些,拓拔蕪便有意出現在燕遲的視線之中。
燕離一早就看到了拓拔蕪,不由笑道,“這個公主殿下一定是故意的,七哥,她想換個法子引得你的注意——”
燕遲聽着眉頭微皺,他自然知道拓拔蕪的到來,也沒想到拓拔蕪真的有這樣的身手,可也僅止於此,她今日風頭出盡,只不過得了皇上的讚賞而已。
“難道我昨日有何話未曾表達清楚?”
燕離笑,“你又沒說你不喜歡她——”
燕遲挑眉,拓拔蕪也沒說鍾情於他啊……
見燕遲的表情燕離就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不由道,“七哥,你還真是不太懂女子,我看她多半是兩年前就惦記上你了,本來以爲你也記得她,可誰知你壓根就不曾留意,她昨晚上雖然失望,可很快就重振精神了,這不,今日就又來了,七哥,我敢肯定,她先是失望惱怒,如今是志在必得要將你拿下了。”
拿下?燕離說的頗有幾分豪氣,燕遲心底卻不以爲然。
世上只有他心甘情願低頭的,沒有誰可以將他拿下——
思及此,燕遲不由想到了秦莞,他擡眸看了一眼大營的方向,忽而道,“這附近,有何風景優美之處?”
燕離想了想,“這巍水河上游,有一處月牙泉,我還是小時候跑上去去過一次,稍稍有些遠,怎麼了七哥,你想到處轉轉?”
燕遲搖頭,“隨便問問罷了。”
說着,馬鞭一落跟上前去,他快馬越過拓拔蕪幾個,到了最前面,燕淮轉眸看了一眼燕遲,又看跟着他的幾個侍衛,只見幾個侍衛馬背上也是滿滿都掛着獵物,不由笑道,“不錯,小一輩就燕遲獵的最多,回去有賞!”
燕遲抱拳謝恩,一行人順着山勢疾馳而下,很快就到了大營之外。
大部隊歸來,營中又是一陣喧囂,女眷們雖然未能去,可到了這時,沒那麼多禁足的規矩,已有許多夫人小姐從營中到了廣場邊上圍看,如此一來,諸位貴族子弟越發的注意儀容儀態,各個英姿勃發的回了廣場。
秦莞扶着太后,並着趙淑華和馮齡素等人一起迎接燕淮,見燕淮滿頭大汗歸來,又是稱讚又是心疼,燕淮朗聲大笑,“朕到底是跑不動了,本來還想獵一日的,這日頭一起來,便有些受不住了,到底是上年紀了。”
趙淑華搖頭失笑,馮齡素更是嬌聲道,“皇上分明還在壯年,怎好說這等話,皇上平日裡爲國事操勞,如此才累壞了身子,皇上,臣妾給您準備了雪梨湯,清心去火的,您可要來一碗?”
燕淮當下點頭,“辛苦你了,朕正熱的緊。”
馮齡素忙笑着去取甜湯,燕淮便命衆人清點獵物,排出個名次來好做獎賞,而後便同太后和趙淑華一起入了主帳,太后慈愛的看着燕淮,“你往常也是極喜歡打獵的,可日日在宮中,也沒得那個機會了,如今可算過了癮了?”
燕淮一邊命人取下鎧甲一邊笑道,“過了癮了,如今啊也只能過過癮了,這鎧甲壓的兒子腰背疼,今日就跑這麼一回,真正比試的時候就讓他們年輕人去比吧。”
既然有打獵,自然得有彼時纔有意思,太后不置可否,也怕燕淮動輒傷了身子。
又看燕淮不停揉着腰背,便道,“九丫頭那裡有極好的藥油,讓她拿給袁慶給你推揉推揉,如此也好受些。”
燕淮倒是不避諱自己的身體漸弱之事實,笑着應了,秦莞忙去拿藥油,等走出主帳,便見燕遲站在不遠處的臺階之下,正在和趙禹等人清點衆人的獵物。
她腳步微頓,燕遲也似有所覺的回頭看來,二人目光在空中相觸,秦莞心頭驀地一跳,此刻的燕遲面上汗意未消,所有人都嫌日頭太大早早回帳歇息,唯獨他和趙禹等禁衛軍兵將還留在外面,他一身漆黑的戰甲,氣勢凜人,身上汗意和獵物的血氣交融,整個人在暖陽的輝耀之下彷彿發着光,風一來,秦莞鼻尖彷彿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燕遲雖然習慣了血汗交織,可他到底也是凡人,這小獵也讓他有幾分躁熱疲憊,然而他已習慣了,所以纔不曾介懷,可此刻看到秦莞,心底卻如同一陣清涼的微風颳過,卻是比飲了那雪粒湯還要熨帖舒適,如果能美人在懷一親芳澤就更好了。
二人對望了兩瞬,因着周圍人多,秦莞並未多言便進了太后的大帳,燕遲收回目光,心中那按下去的熱燥便又浮了起來。
秦莞拿了藥油出來,燕遲仍然還站在不遠處,這一次秦莞未多停留,徑直進了燕淮的主帳,既然留在太后身邊,多了些好處,也多了些不便,太后時時帶着她,她也不好藉口離去,如此待了半晌出來,場中所有人都不見了。
這邊廂,燕遲迴到帳篷,剛解下身上的鎧甲白楓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主子,這是白櫻拿過來的,說是奉了九姑娘的命令。”
燕遲轉身去看,卻見是一個藥瓶,他接在手中打開一看,頓聞到了一股子清涼的藥味,這味道他似曾相識,乃是治跌打淤傷的,燕遲笑意微深,心底舒泰極了。
稍坐了片刻,燕遲便看白楓,“去打聽打聽,上游是不是有個月牙泉。”
……
……
拓拔蕪氣惱的回了帳中!
拓跋弘皺眉跟她進來,“今日我和你說過,這小獵按照大周的規矩,女子不得參與,你明知如此還要跟來,就不怕大周皇帝震怒?”
拓拔蕪沒好氣道,“那太子哥哥看大周皇帝震怒了嗎?”
拓跋弘深吸口氣,“大周皇帝不做怒,那是因爲他念在我們是客人,卻不代表他心底真的半點不介意,蕪兒,你不要太放肆了,大周是個守規矩的地方。”
拓拔蕪此行爲的自然不是打獵,她真正的獵物是燕遲,可偏偏,獵物沒打到不說,費了老大的勁只得來拓跋弘一頓訓斥,拓拔蕪眉頭皺的緊緊的,轉身就走到了屏風之後,“我要更衣休息了,哥哥回去吧!”
一聽拓拔蕪要更衣,拓跋弘再多的話都不好說了,嘆了一聲,拓跋弘拂袖而去。
屏風之後,拓拔蕪手停在自己腰帶之上,卻只攥的緊緊的半晌未動。
太可惡了,她今日那般出彩,搶盡了風頭,可燕遲從頭到尾,似乎真的沒有看過她一眼,爲什麼!莫說是男人了,便是女子,也會多看她幾眼,燕遲到底是不是正常人?!
拓拔蕪氣惱不已,今日上山,她累的一身大汗,身上還站着野雞的血,她這般拼死拼活,卻當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燕遲到底是什麼鬼怪!
這般想着,拓拔蕪不由咬牙出了屏風,“來人——”
一聲厲喝,兩個侍婢立刻進了屋子。
拓拔蕪看着其中一人道,“你去給我盯着睿親王世子殿下,有什麼來報給我。”
那侍婢面色一變,“什麼?盯着睿親王世子殿下?”
拓拔蕪眉頭一皺,“不然呢!你是我帶着走南闖北的,不會這麼點事都做不好?”
那侍婢爲難一瞬,然而如拓拔蕪所言,她的確是拓拔蕪最爲信任之人,侍婢只好低低應了,又不放心道,“公主要奴婢盯着世子殿下,是爲了什麼呢?”
拓拔蕪輕哼一聲,“我要好好看看,這個燕遲究竟是個什麼性子的人,他只是帶兵打仗多年而已,總不至於,打仗打的已經對女子沒興趣了吧?!”
侍婢聽的脣角抽搐一下,哪敢多言。
這邊廂,白櫻從帳外走了進來,輕聲在秦莞耳邊說了一句話,秦莞看了看,見太后在和燕綏玩耍,這才問道,“讓我那時候出去做什麼?”
白櫻搖頭,“奴婢不知,世子是這樣讓奴婢傳話的。”
秦莞點了點頭,“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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