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您還好嗎?”宸妃一動不動的呆坐在地面上,幾個宮女嬤嬤全都慌了神,圍攏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她扶起來。
這些人,個個都是她的心腹,又是跟了她多年的,在西陵豐的封地那邊,一切都是以他們母子爲尊的,現在這驟一回宮就讓主子受辱,和宸妃感情最深的唐嬤嬤和宮女迎萱直接就流下了眼淚。
宸妃咬着牙,面上的表情始終冷靜,眼底卻無法掩飾的浮現出一抹厲色來。
“娘娘!”迎萱低頭給她把裙子上的泥土擦乾淨,擡起頭來還是忿忿不平的道:“這位貴妃娘娘實在是欺人太甚,咱們去找皇上,請皇上做主主持公道吧!”
宸妃咬着牙,因爲用力過猛,太陽穴那裡都隱隱的凸起。
“娘娘!”唐嬤嬤擔憂的又在叫了聲。
宸妃終於還是沒說話,反而是緩慢而用力的推開了攙扶她的幾隻手,冷着臉,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一羣下人面面相覷,互相對望了一眼。
宸妃要強,她們都知道,這時候她要是衝到皇帝那裡去鬧一鬧,反而沒事,相反的,她現在的這個模樣,實在是叫人擔心。
幾個人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小跑着趕緊跟上了。
後宮出了事,雖然當事人都沒有跑到皇帝面前去鬧,卻自有人會把這一應的消息報過去。
彼時皇帝還在御書房裡忙着,一個小太監就偷溜過來和梅正奇咬耳朵。
梅正奇聽着,眉頭越皺越緊:“你是說……貴妃娘娘?”
涉及常貴妃的事,他就相對的要敏感些。
“是啊!”小太監道:“奴才也嚇了一跳的,咱們貴妃娘娘以前就算遇到主動找茬的,也必定只是繞道而已,哪有和誰紅過臉的?可這一次奴才可是看的真真的……”
說着,他又左右觀望一眼,確定沒人盯着,才又繼續道:“好像是貴妃娘娘故意在找新回來的這位的茬兒!”
宸妃是常貴妃弄回來的,別人不知道,梅正奇卻是一清二楚的。
說是常貴妃在找茬,梅正奇是第一個就相信的。
看來——
這位貴妃娘娘還真是爲了針對宸妃的。
他擰眉沉吟。
小太監道:“奴才又跟着觀察了一路,那位宸妃娘娘直接回了玉寰宮了,看樣子是不想節外生枝,既然這樣,是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就不要……”
他說着,擠眉弄眼的衝裡面撇撇嘴。
“糊塗!”梅正奇擡手拍了下頭他的後腦勺:“這種事,又不是你一個人看見了,瞞着就能瞞住了?這欺君的罪名,你也敢往自己的頭上攬?”
他手高高舉起,卻是很輕的方向。
“嘿嘿!”那小太監脖子一縮,笑嘻嘻道:“奴才這不是自己糊塗嗎,這纔來請梅公公提醒拿主意的!”
梅正奇嗔他一眼。
那小太監就又嘿嘿一笑,扭頭就溜了。
梅正奇轉身又回道門邊,脊背筆直的站好。
又過了有小半個時辰,皇帝才從裡面出來。
“皇上忙完了?奴才這就吩咐傳膳到偏殿?”梅正奇趕緊去扶他。
皇帝舉步跨出門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今天去玉寰宮吧,宸妃纔回來,朕去看看她!”
“是!”梅正奇應了,然後清了清嗓子,高聲道:“擺駕玉寰宮!”
下頭的人急吼吼的去準備儀仗。
梅正奇扶着皇帝下了臺階。
步輦暫時沒來,主僕一行就站在臺階下面等。
梅正奇抽空吩咐身邊的人道:“吩咐御膳房,皇上的午膳擺到宸妃娘娘處!”
“是!”那小太監趕緊領旨去了。
梅正奇扶着皇帝的手,從側面偷偷地觀察了下他的臉色,見他只是稍微有些疲憊,並沒有被什麼事情影響了心情的樣子,就試探着小心的開口道:“陛下,有件事……”
皇帝見他吞吞吐吐的,就扭頭看了他一眼:“有話就說,做什麼吞吞吐吐的!”
梅正奇面有難色,還是如實的道:“奴才聽說,賢妃娘娘送宸妃娘娘回寢宮的路上偶遇了貴妃娘娘!”
皇帝微微一怔,顯然是猜到了這兩個女人撞上必定沒什麼好事。
梅正奇瞧見他的反應,心中略感奇怪,卻也還是繼續說道:“宸妃娘娘推脫膝蓋不好,沒給貴妃娘娘行禮,兩人起了衝突,好像是貴妃娘娘把宸妃娘娘和身邊的人都罰了!”
雖然常貴妃已經把他踢出局了,但是打從心底裡,梅正奇說話的時候也還是本能的向着常貴妃一些的。
皇帝的目光沉了沉,卻沒再深問。
梅正奇自然也不會再多言。
又等了片刻,步輦就來了。
皇帝上了步輦,也沒說別的,梅正奇就吩咐起駕玉寰宮。
御駕駕臨玉寰宮時,那宮裡正忙得熱火朝天的在整理。
雖然陸賢妃提前有叫人打掃佈置,但這宮殿畢竟是宸妃住的,有些東西的佈置不很合心意,彼時她正站在殿中,看着下頭的人收拾。
外面太監唱到,她便帶了人匆忙往外迎:“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卻沒太講究排場,說話間已經大步走了進來,順勢虛扶了一把道:“免了吧!”
他進了殿。
宸妃就扭頭吩咐丫頭們下去備茶。
皇帝走進去,並沒有落座,而是四下裡掃視一圈。
玉寰宮的地方很大,而且偏殿暫時又沒有別的嬪妃住進來,地方倒是合適宸妃的身份。
“還需要添置什麼的,就讓人去找賢妃,朕吩咐過她!”皇帝道。
“是!”宸妃也沒推脫矯情,“這不正收拾着呢麼,後面有缺的,臣妾會叫人去找賢妃的!”
皇帝點點頭。
他不說話,宸妃已經會意,“皇上還沒用午膳吧?”
梅正奇立刻道:“皇上說今兒個陪着宸妃娘娘一起用膳,已經吩咐御膳房準備傳膳了!”
宸妃於是扭頭吩咐殿中侍立的宮女道:“你們都趕緊去偏殿準備吧!”
“是!”宮女們答應着,就是梅正奇也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並且極有眼色帶上了門。
殿門合上,皇帝卻一時踟躕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倒是宸妃沒有藏着掖着,直接自嘲的輕笑了一聲道:“我見過她了,皇上到底還是把她納了!”
這一聲,只是嘆息,沒有責怪,也沒有嫉妒。
皇帝的臉上反而有些訕訕的。
他貴爲一國之君,在女色上,實在沒必要看誰的臉色,或者是跟誰解釋些什麼,只是在常貴妃的事情上,他面對宸妃的時候,多少尷尬,即便——
宸妃並不知道常貴妃和沈競中間的那一段。
爲了緩解尷尬,他轉身找了把椅子坐下,也沒解釋自己納了常貴妃的始末原因,只道:“當年雲家的事,她對你多少有點心結,不過畢竟已經時過境遷,她是有分寸的,回頭,朕會和她說的!”
宸妃笑了笑,也跟着過去找了張椅子坐下。
她說:“她是貴妃,要怎麼着都隨她吧,不過皇上,她既然耿耿於懷的對臣妾一直都有心結,皇上難道不怕她對您也有心結嗎?”
皇帝聞言,臉色不受控制的微微一變。
宸妃微笑的看着他道:“臣妾的這個表妹,從來都心裡有主意,臣妾倒不是挑撥離間——當年雲家的事,皇上自己想想吧,也許臣妾真的多心了呢!”
有些往事,大家都不想再提了。
皇帝的心裡猛地打了個突兒,臉色就又是控制不住的微微一變。
宸妃瞧見了,點到爲止,後面就沒再繼續說什麼。
午膳皇帝是和宸妃一起用的,但是席間兩人幾乎都沒說什麼話,頗有些食之無味的意思,飯後皇帝就從玉寰宮出來了。
梅正奇瞧見了他的情緒不太對,就儘量的不吭聲,低頭扶着他上了輦車。
宸妃親自送他到門口,一直目送他的輦車走得遠了,方纔又轉身進了院子裡。
皇帝眉頭深鎖的坐在輦車上,脣角抿了又抿,最後還是開口道:“去昭陽宮吧!”
梅正奇的第一反應是宸妃關起門來給皇帝陛下上了眼藥,當場就心裡咯噔一下。
不過他的反應也算快,根本就沒露跡象,立刻已經命人擺駕昭陽宮了。
彼時常貴妃也纔剛用完了午膳,正準備歇午覺,聽說他來了,正在鋪牀的曲嬤嬤也是心口一涼:“娘娘,奴婢聽說皇上是去玉寰宮用的午膳,會不會——”
常貴妃卻是分毫也不在意,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接駕吧!”
言罷,就帶人一路迎了出去。
禮部衙門這邊,西陵越忙過了一陣,剛從屋子裡出來,準備去用午膳,就有人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說的自然就是宮裡常貴妃和宸妃的衝突。
常貴妃以往的作風,還真不是個會爲了拈酸吃醋就主動尋釁的人。
西陵越聽完,微微的皺了眉頭:“當時都有誰在場?除了說禮數的問題,他們還有說別的嗎?”
那人道:“當時貴妃娘娘叫了侍衛,剛好巡邏經過的那隊侍衛裡有咱們的人,他在當場,聽得仔細!”
接着,就把常貴妃挑釁宸妃時候的原話說了一邊。
西陵越失笑:“這樣說來,這兩個人還是舊相識了?”
“好像應該是這樣的!”那人道。
西陵越負手而立,仰頭朝天,微微的閉目忖度了片刻,然後道:“常氏的底細,早些年本王就叫人查過,據說因爲她是以寡婦的身份入宮的,父皇覺得顏面有傷,就親自出手把她的背景資料全都抹乾淨了,從她這裡,估計是查不出什麼線索的……”
正說這話,就見一個眼熟的小廝從院子外面飛奔而來:“王爺!”
“你怎麼來這兒了?”西陵越不由的心頭一緊,皺眉問道。
那小廝行了禮,道:“是周管家差小的來的,王爺,府裡王妃親自下廚準備了午膳,說是如果您不忙的話,是不是回去用膳?”
沈青桐會下廚?
她如果拿了菜刀應該也只會用來砍人的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沈青桐輕易不會主動找他的,西陵越的心裡沒底,擡腳就走。
之前報信的那人愣了下,回過神來趕緊追了一步:“王爺!”
西陵越這纔想起來,這還有事呢。
他匆忙的止步,略想了下道:“宸妃身份來歷都是清晰明瞭的,從她那邊着手查查看!”
撂下話,就又一陣風似的卷出了門去。
那人站在原地不斷的咂舌,撓撓頭去問王府的小廝:“話說……咱家王妃的廚藝真就如此了得?怎麼把王妃饞成這樣?”
周管家的人,個個都有分寸。
那小廝雖然心中尷尬腹議了許多,面上卻是敷衍着笑道:“那是!那是!”
說完,也一溜小跑的追着西陵越去了。
那人站在原地盯着空蕩蕩的大門口,突然悟了——
以前大家都奇怪,昭王妃並非絕色,怎麼就把個出了名口味刁鑽的王爺拴得服服帖帖的,感情訣竅在這兒呢,這是拴住了王爺的胃啊。
於是,自那以後,昭王妃廚藝高超,甚至出神入化的傳聞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不脛而走了。
這邊西陵越火急火燎的趕着回了王府。
午膳是準備了,當然是廚房準備的,但是沈青桐卻實實在在的在等他,而且看上去,神色頗爲凝重。
西陵越知道她今天出門去了,再一聯想,也是不由的心頭一緊,徑自走進門去道:“出事了?”
沈青桐本來也正心急如焚的等他,順帶着在想事情,他這麼風風火火的進來,她卻居然沒聽見腳步聲,一直聽了他的聲音才如夢初醒的迴轉身來。
她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道:“臨川公主的下落你知道吧?最好馬上想辦法處理一下!”
西陵越眉頭深鎖的不說話。
沈青桐道:“安王!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沈青音已經落在他手上了,那麼十有八九,臨川的事也是他手裡的把柄,沈青音暫時我不知道她在哪兒,但是麻煩還是能少一個就是一個,臨川那裡——”
話音未落,西陵越卻是半真半假的勾脣一笑,反問道:“怎麼處理?殺了她,毀屍滅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