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鈺本來是在等着抓西陵越的小辮子的,沒想到一覺睡醒,自己卻先被推上了風尖浪口。
宮裡皇帝傳了口諭,讓他進宮。
陳婉菱整個人都坐立不安。
“娘娘先別急,皇上只是傳了殿下前去問話,等把事情都解釋清楚了,沒準就沒事了呢!”芸兒遞了定驚茶給她:“皇上明察秋毫,總不至於冤枉了咱們殿下的!”
陳婉菱手捧着茶碗也不喝茶,只是滿心煩躁的道:“就因爲皇上明察秋毫,這件事纔不好處理,那幾個人,的確是殿下派過去的,只要皇上想查,總能找出蛛絲馬跡的!”
芸兒到底只是個丫頭,有點小聰明,這時候也實在是無能爲力。
陳婉菱卻是越想越覺得揪心。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這次的事情有點玄乎,雲鵬是西陵越的心腹,西陵越怎麼可能眼看着他入獄而不施以援手?雖然是有有可能他在後面想辦法去營救,但是還有一種可能則是他們主僕兩個串通一氣,裡應外合的在挖坑等着太子去跳的。
果不其然,西陵鈺這就被捲進去了。
西陵越的具體爲人怎樣,她沒接觸,不好說什麼,可是隻要想想那個神經病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昭王妃沈青桐,她就忍不住的頭皮發麻。
這邊陳婉菱坐立不安的在東宮等消息,而另一邊的昭王府,西陵越去後院換朝服了,這邊他的書房裡,那個神經病一樣的昭王妃沈青桐正坐在那裡,和雲鵬還有臨川公主等人大眼對小眼。
昨夜出事之後,雲鵬趁亂帶着臨川公主從大牢裡殺出來。
大理寺離着昭王府不算近,再加上要避人耳目,他是是繞了半天才想辦法回了王府。
這幾天過年,族中皇親不少,上午正趕上西陵越帶着沈青桐逐家王府去給他的叔叔們拜年,一直到中午回來,皇帝的口諭也到了。
他進門看了雲鵬和臨川公主一眼,就去換衣裳準備進宮了。
雲鵬自覺闖禍,臉上表情分明透着慚愧。
臨川公主更是無措,再被沈青桐盯着打量半天,就有點頭皮發麻了。
“嫂嫂——”她怯怯的開口:“我……”
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沈青桐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轉頭吩咐木槿道:“公主餓了,去小廚房準備點吃的送過來吧!”
臨川公主在這裡的事,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木槿謹慎的應了聲,轉身出去。
沈青桐就又開始盯着雲鵬看。
雲鵬不敢和她對視,就只能尷尬的垂眸下去,盯着地面。
不多一會兒,西陵越換好了朝服從後面出來,見他的王妃正盯着他的侍衛幾乎就要把雲鵬逼進地磚縫裡,卻居然也沒說什麼,只是一邊整理着衣袖,一邊已經扭頭看向了站在門邊的雲翼、
雲翼本來也正眼巴巴的一臉茫然,這時候便是趕緊的神情一肅,道:“大牢裡死了不少人,不過有的屍體已經被燒焦了,容貌無從辨認,說的多出了幾具,倖存的獄卒指證,是有太子的人所爲!”
說着,他就又悄然看了臨川公主一眼,然後繼續道:“還有一具女屍,據說……是公主殿下!”
臨川公主打了個哆嗦,緊張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咬咬牙,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兒:“是雪娟……”
西陵越的面上一直沒什麼表情,只是語氣平靜的道:“有人要借這個名目給太子施壓,你要回去,我便送你回去,至於後面要怎麼說,都隨你!”
“對太子哥哥施壓……”臨川公主對這些是沒什麼概念的。
“牢裡死了那麼多人,是勢必需要一個說法的。”西陵越道:“昨天的事,我沒插手,但是雲鵬是需要出面給一個說法的!”
臨川公主思索道:“指證……太子哥哥!”
雲鵬是西陵越的人,他如果開口直接指證太子的話,就難免要遭人非議了。
只是麼——
如果要他出面去替太子澄清什麼,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至於臨川——
西陵越未知可否,算是默認。
臨川公主一時遲疑,微微的愣住了。
西陵越道:“昨天你出現在現場,又落下了證據,這件事是賴不掉的,有人僞裝了現場,莊嬪娘娘現在快急瘋了,事不宜遲,準備一下,我們現在進宮去,到時候要怎麼說,你路上再琢磨吧!”
言罷,他就擡腳往外走。
沈青桐一直事不關己的坐着沒動。
雲鵬早就被沈青桐盯得發毛,這時候趕緊低頭跟着往外走。
“三哥!”臨川公主揪着衣角,片刻之後,突然猛地擡頭看向了西陵越道:“我……我可以不回去嗎?”
西陵越的腳步一頓。
沈青桐完全沒反應,卻是雲鵬和雲翼都大爲意外的愣住了。
西陵越轉身朝她看過來。
臨川公主咬着嘴脣,面上卻是在做某種重大決定的表情,面色微微窘迫的看着他道:“他們……不是說我死了嗎?”
西陵越沒有做聲。
卻是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沈青桐,突然不合時宜的冷嗤一聲道:“對莊嬪娘娘而言,哪怕是你名聲盡毀,從此失寵,甚至於她也要跟着從此成爲太子一黨的眼中釘和報復的對象——可是你,畢竟是她的女兒!”
這麼多年,臨川和莊嬪相依爲命,莊嬪將臨川看得有多重要,這一點,不言而喻。
可是現在的情況很棘手,雲鵬幾次三番的救她維護她,臨川是不可能背叛西陵越的。
這樣一來,如果她要回宮,那麼至少也是保持沉默,可是太子這一次收到了巨大的衝擊,哪怕是她的無所作爲都要成爲太子痛恨的理由。
在皇帝面前失寵,又要成爲太子的眼中釘,可想而知,從今以後,莊嬪會被她連累的有多厲害。
只是,如果不回宮,臨川就相當於是放棄了她皇室公主的身份,從此以後,就要隱姓埋名的生活。
而且她身份特殊,一旦不小心身份暴露,又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沈青桐這話,是一針見血,直戳人心窩子的。
臨川公主紅了眼圈,卻還是用力的掐着衣襟,不說話。
她站着不動,那麼意思就相當的明顯了。
沈青桐又把目光移給了西陵越道:“這事兒你也答應嗎?我知道你要安置她是不成問題,可是太子和你水火不容,現在背地裡還有人在伺機而動,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她以後被人發現了,再揪出來,這圖謀不軌的欺君大罪就要扣死在咱們昭王府的頭上了!”
西陵越是這種意氣用事的人嗎?
臨川公主是不想連累莊嬪跟她一起陷入困境,有些局面上的事情她不懂,西陵越卻是心知肚明的。
讓他爲了臨川公主去冒這麼大的險他也肯?
沈青桐說這話時候的神情語氣都極不客氣。
兩個人,四目相對。
西陵越和她對視良久,依稀從她冷酷的表情下面窺見了眼中明顯嘲諷的情緒。
他的神情冷漠,不置可否。
臨川公主只當沈青桐是不想她連累昭王府,那一瞬間眼淚就奪眶而出。
“嫂嫂——”她帶着哭腔哀求:“我可以自己走,我不會連累三哥的!”
沈青桐卻是理都沒理她,就只是表情冰冷的盯着西陵越。
雲翼左看看右看看,隱隱的覺得這又是要壞事,忍不住的就想去捂眼睛——
纔剛消停了沒幾天,他家王爺和王妃又要開始互相掐架了,當初欽天監的人真是太沒有原則了,就聽他家王爺的一句話,就敢說這倆人是天作之合?這擺明着是欺君之罪,應該拖出去挨個打板子殺頭的。
雲翼耷拉着腦袋,一瞬間就情緒低落了。
然後下一刻,他家王爺已經盯上了他。
雲翼一個激靈,趕緊把腰桿兒挺直了。
就聽西陵越淡淡的說道:“你不用跟着進宮了,送臨川出去,她不能留在咱們府裡!”
雲翼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了沒齜牙——
他家王爺這又是要搞事情啊,當着王妃的面就這麼叫板?完了完了!
可是王爺的話,他還是要聽的,連忙一本正經的點頭。
臨川公主也是覺得西陵越和沈青桐之間的氣氛不對,總覺得事情是因爲自己而起的,心虛之餘就低了頭,不敢去看沈青桐的臉色。
她默默地挪到門邊,低着頭跟着雲翼走了。
昭王府裡當然有通到外面的密道,這個節骨眼上,雲翼要帶着臨川出府,肯定不會走大門。
待到他倆走後,西陵越才又看了沈青桐一眼,然後轉身繼續往外走。
沈青桐一直坐在那桌子旁邊沒動。
去小廚房傳信之後回來的木槿,已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這會兒看着西陵越一走就趕緊閃身進來。
“恭送王爺!”她低聲的道,一進門,察覺沈青桐的狀態不對,於是趁着西陵越剛一腳跨出門去的同時趕緊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上了房門。
沈青桐正順手抄起桌上的一個茶碗,用了狠勁兒猛砸出去,同時氣急敗壞的怒吼一聲:“滾!”
這一下子的動靜,可謂驚天動地。
木槿只覺得眼前冷風呼嘯,而下一刻,碎瓷片和茶水就從門板上炸裂開來,濺了她一身。
彼時隔着一道門板,外面雲鵬的眉毛狂跳,一側目,眼角的餘光顯而易見看到了門板的震顫。
西陵越面無表情的朝着院子外面走。
雲鵬憂心忡忡的,想說什麼,可是一側目看到了他的臉色,想說的話就又說不出來,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老實的閉了嘴。
屋子裡,木槿看着沈青桐的樣子,也有點被驚呆了嚇壞了。
以前沈青桐和西陵越之間也經常是橫眉冷對,摩擦衝突不斷的,可是說白了,沈青桐那人算計的深,她是有底下和分寸的,她會鬧,有時候甚至會無理取鬧,但卻沒有哪一次是這個樣子的,是真的和西陵越較真動氣。
茫然的站了半晌,木槿纔有點不知道如何反應的慢慢跪了下去:“王妃……”
就因爲王爺執意攬下了臨川公主的“閒事”,王妃就這樣大發雷霆嗎?
她跟了沈青桐這麼多年,從來就不知道她會是這樣的人。
沈青桐卻是餘怒未消。
這裡是西陵越的書房,她就一刻也不想在這這裡多呆下去,起身就推開門衝了出去。
一路回房,都黑着臉,那個氣勢洶洶的模樣,把院子里正在幹活的蒹葭和佩蘭等人都嚇了一跳。
她直接衝進了屋子裡,再左右一想,現在西陵越每天在這屋子裡呆着的時間甚至比在書房的時間都長,心裡一怒,就想轉身出來,只是再轉念一想——
這整座王府都是他的,她這轉來轉去的矯情個什麼勁兒?於是就一屁股坐凳子上不動了。
這邊雲鵬跟着西陵越往外走,臨出門之前還是忍不住的往後看了眼,遲疑道:“王爺,都是屬下……”
話音未落,西陵越已經擡手製止。
他接過馬鞭,翻身上馬,面上表情依舊冷淡如初:“有些事,要知道的她遲早都會知道,要瞞也瞞不住!”
言罷,直接策馬揚鞭出了巷子。
彼時,離着巷子隔了兩條街的茶樓裡,兩個外地客商打扮的人臨窗而坐。
“是昭王,還有他的那個侍衛!”其中一個人道,“爲什麼他們沒帶着臨川公主一起進宮?”
“現在所有的矛頭都直指太子,有沒有臨川公主,倒是作用不大,只是……他居然沒有把人帶出來,是想做什麼?”另一個忖道。
“那我們怎麼辦?”他們等在這裡,其實就是爲了臨川公主的,皇室不死一位公主,這把火怎麼都覺得不夠火候的。
“先等等看!”另一個道,“這邊的渠道封死了,一定不要讓臨川公主在宮裡露面就行,後面的事,都還可以隨時應變!”
“行!那我再去跟其他人說一聲,我們就盯緊了昭王府行了!”另一個放下筷子,先起身下樓。
西陵越一路進宮,彼時太子先到一步,正黑着臉跪在皇帝的御書房裡,旁邊跪着大理寺卿,也是面色惶恐,滿頭的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