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西大營是騎兵營,有賽馬實屬正常。對面的遊牧部族多是以騎兵作戰,要是在騎術上有所欠缺的話,這騎兵營的存在也沒什麼必要了。
馮平前幾天在大營門口被衛箬衣打了二十軍棍,心底的疙瘩始終解不開。
衛箬衣那力氣大的,他是沒話說了。
其實那日之後,大家都覺得衛箬衣大概是作弊了,那麼沉的石鎖,就連他們之中武功最高的孫淮都挪不動,衛箬衣這腰身都沒他們大腿粗的女娃娃怎麼就給拎起來了。但是當時那種情況,又是衆目睽睽之下,誰都沒瞅出什麼破綻出來,也不能不承認衛箬衣就是力大無窮。
但這些日子他們觀察下來,這位郡主娘娘怎麼看怎麼都是一位嬌弱的姑娘家,長的夠美,身份夠高,家中的侍衛夠多,而且她的身邊時常都會跟着兩個年輕的侍衛,莫不是當日就是這兩個年輕的侍衛幫了衛箬衣做了手腳了,只是人家水平高,動作快,旁人沒看出來?
不光馮平有這種疑慮,就是其他的幾名將領也有這種懷疑,畢竟衛箬衣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有很大力氣的姑娘。
所以他們幾個人暗中一合計,不如再找機會試試衛箬衣!
眼瞅着每月的賽馬會要來了,所以他們幾個人就去躥噠孫淮了。
孫淮本是覺得讓衛箬衣和他們這一羣老爺們下場爭奪什麼第一第二的實在是有點不好,人家是郡主不說,就是一普通人家的姑娘也犯不着和一羣大老爺們去分出個高低勝負來。
他本是不想來,但是又架不住這些人一個勁的磨,再加上他也是存了一點點的私心,想多看衛箬衣幾眼,多和她說幾句話,所以就來了。
他是這樣想的,來邀請衛箬衣,衛箬衣那種身份也未必就能答應了他們。
反正他只要見到衛箬衣就已經很開心了,至於她點不點頭,對於他來說都不甚重要。
哪裡知道衛箬衣這麼爽快的就應了下來,倒是叫孫淮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
賽馬啊!
可不是開玩笑的,雖然戰馬都經過訓練,但是畢竟跑起來之後未知的危險太多,要是衛箬衣出點什麼事情的話,可怎麼得了。
“將軍。”孫淮急了,連忙抱拳,“其實將軍可以不必理會這種小比賽的,不過就是沒有戰事的時候,將士們自娛自樂弄出來的。將軍到時候作壁上觀就好了。”
衛箬衣笑了起來,“孫將軍是怕本將軍會輸?”
“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孫淮急道,一着急,差點結巴了。他是怕到時候場面混亂,她若是被戰馬弄傷了,那可如何是好。
“既然馮將軍誠意邀請,本將軍自然是會參加的,不光會參加,而且本將軍還會使出黃金一百兩,作爲本次比賽的獎勵,若是誰拿了第一,就賞黃金五十兩,第二三十兩,第三二十兩。”衛箬衣笑道。
“將軍,賽馬並非跑的是平路啊。”孫淮趕緊說道,“而是有丘壑山林,還有障礙等物,弄個不好便會馬失前蹄,即便是軍營舉辦這種比賽,也只是讓騎術精湛的人蔘加,至於才入營的新兵,都只能看看。”
“那按照孫將軍的意思,本將軍是新兵了?”衛箬衣笑道,她的眼眸之中星光流轉,流光溢彩。
“不是……”孫淮簡直要咬了自己的舌頭,他這腦子平日裡還算是比較清楚的,怎麼到了這裡就變得不會說話了。說什麼錯什麼。他的俊臉頓時就紅了起來,“末將……”末將自是怕郡主出事,這句話他差點就說出來,好在及時的咬住了自己的脣,沒讓自己心底真實的想法流露出來。
衛箬衣笑吟吟的看着那個站在自己面前憋的滿臉通紅的高大青年,“孫將軍不必想的太多了。本將軍在京城也參加過賽馬大會,還僥倖獲勝過。放心,若非是對自己的騎術還有點自信,我也不會由着性子胡來。”
“那感情好!”馮平就怕孫淮再勸阻衛箬衣,所以趕在孫淮前面笑道,“這回賽馬會要是有將軍親自參加那可是熱鬧了!再加上有彩頭,末將相信,必然是精彩紛呈!不過將軍,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面,將軍若是落敗,可不要生氣啊。”
“我像是那麼小氣的人?”衛箬衣笑問道。
“不像!”馮平回答的響亮,嘴上這麼說,心底卻是在不停的吐槽,若不是小氣,至於一見面就打了他二十殺威棍嗎?
“好,就這麼愉快的說定了!”衛箬衣拍板道。“還有其他什麼事情嗎?”
“沒有了。”馮平見狀趕緊拉扯着兀自在發愣之中的孫淮給衛箬衣行了一個禮,半扯着將孫淮從衛箬衣那邊給拽了出去。
“你們實在是太胡鬧了!”孫淮被拽出來之後,甩開手臂,掙脫了馮平,隨後一拳砸在他的胸口,將猝不及防的馮平給推出去了好幾步。
“怎麼了嘛!”馮平一臉懵圈的看着孫淮俊容上明顯抑制不住的怒氣,有點摸不到頭腦。
“她是什麼身份?”孫淮隨後又一把揪住了馮平的衣襟,將他拖到了自己的身前,怒聲說道,“若是在賽馬之中受了損傷!你用什麼賠!”
“我要賠什麼?”馮平被罵的稀裡糊塗的,反倒笑了起來,“她要作死是她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一個娘們兒就應該待在她應該待的地方,跑來這裡做什麼?再說了,她不想去比賽,我也不可能逼着她去啊,她受傷不受傷的都是她自己找的!你和我發那麼大脾氣做什麼?我這是爲了誰?還不是看不慣他們坐在京城隨隨便便的就搶了原本屬於你的位置!”
“你糊塗!”孫淮看了看周圍,見衛箬衣的侍衛都在看他們兩個,連忙將馮平給拖了離開營帳的附近,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你剛剛吼那麼大聲做什麼!”孫淮氣道。
“還不是你先吼我!我自然是要吼回去的!”馮平覺得自己甚是有理,“再說了,我老哥一個,光棍一條,管她什麼郡主公主的,只要是看不順眼,我還說不得了?”馮平一把將孫淮推開,將自己的衣襟從他的手裡解救出來,正了正自己的衣服,“我爲了誰啊?我還不是爲了你!咱們這些人,在這種窮鄉僻壤裡面,比不得在京城的那些世家,人家有屁大點的功勞都能吹上天去,咱們在這裡吃苦受累,誰看到了?你老爹爲什麼死的?咱們爲什麼要將營地租出去換錢!還不都是爲了幫她的老子完成什麼宏圖偉業,哦,她老子當了咱們大齊的第一將軍,合着我們這些人就活該在這裡吃西北風!你倒是心大,不計較,我老馮咽不下這口氣。咱們退一步說,勒緊褲腰帶是爲了咱們大梁的疆土,好,我也認了!人家的老子是有本事南征北戰的,但是如果這種事情落到咱們的腦袋上,咱們難道就不會上戰場殺敵建立功勳了嗎?再退一步,衛國公是厲害!咱們比不上,可是他將自己的女兒弄到這裡來擋着你的路是幹什麼?難道你想一輩子學你的老子,守着這裡的一畝三分地,孤獨終老?咱們這裡見不到皇上,漠北部族都是小規模的衝突,成不了大氣候,咱們立不了如同衛國公那樣熏天的功勞,是很難離開這裡的!可是咱們死傷的兄弟還少嗎?咱們流的血一點都不比那些人少!這世道實在不公!”
馮平說的掏心掏肺的,越說越是覺得憤憤不平。“憑什麼!那丫頭片子就算是力大無窮,她還會什麼?咱們這裡的每一個人不是和敵人真刀真槍拼殺過來的?她一來就當了我們的頭兒!我是不服!我不服還不讓我說,這兵當着委屈!”
說完他就扯開了自己脖子上圍着的紅色圍巾,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好像摔的是衛箬衣這個人一樣,看他那咬牙切齒的樣子,只差再上去跺兩腳泄憤了。
孫淮緊緊的抿住了自己的脣,雙拳在自己的身側緊緊的捏起。
馮平說的,他都明白,也都懂!若是換一個人來,他或許心底亦是會有這種憤憤不平的感覺,甚至會比馮平還要激烈一點。但是現在來的人是衛箬衣,在初初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好象有一道光照進了他的心胸。
他從沒有一種感覺,會是如此的強烈與甜蜜。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上她一眼,他都會覺得饕餮滿足。
只是站在她的身側,看着她侃侃而談,笑語嫣嫣,他都會覺得十分的開心……
他甚至覺得有點慶幸,好在來的人是她,才讓他知道了這世上還有那樣的一種美人,不光美的驚心動魄,更是充滿了能量與自信,她那日裙裾飛揚的站在高臺上,拎起了他都拎不動的石鎖,他就知道他的心就如同那石鎖一樣已經被她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以後不準對她不敬!”孫淮吼了一聲,隨後一拳砸在了身畔的一棵老松樹上。
轟的一聲,要三四個人才能合圍過來的老樹竟是被他砸的搖晃了一樣,松枝上落滿了的積雪隨着樹身的搖晃紛紛落了下來,砸了馮平一頭一臉,那種冰冷入骨的感覺讓他剛剛的憤憤不平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孫淮砸完那一拳之後就摔袖離開,獨留馮平一個人傻呆呆的站在樹下頂着一腦袋的白雪。
良久,他才從驚愕之中回過神來,忙不迭的拍掉了頂在自己腦袋上的積雪,“有病啊!”他朝着孫淮離開的方向大吼了一聲!
孫淮快步的走了回去,再度求見衛箬衣。
適才他們兩個在營帳門口的對話早就有人傳入了衛箬衣的耳朵裡面,這回孫淮再度折回,衛箬衣還是態度十分的和善。
其實她心底明白的很,要是隻靠一次舉石鎖就能將這些老爺們都對自己心服口服,那幾乎是一件很玄幻的事情。
她那麼做,就是告訴這些人,她不是什麼本事都沒有的。
她願意接受每一個挑戰和試煉,只要這是有意義的。
”將軍!”孫淮進來之後只看了衛箬衣一眼就低下了頭。
“怎麼了?”衛箬衣笑問道。她看了看孫淮的身後,“你一個人啊?”
孫淮有點侷促的看着自己的腳尖,隨後單膝跪倒在地,“末將懇請將軍不要親自參加賽馬大會,看看也就是了。”
“來,坐!這裡也沒什麼外人,不必那麼拘束。”衛箬衣並沒直接接他的話,而是擡手示意,綠蕊馬上端來了一張椅子擺在了衛箬衣的下手位置。
“啊?”孫淮驚愕的擡起頭來。
“發什麼愣?叫你過來坐下。今日也沒什麼將軍不將軍的,不用拘禮。我初來乍到,雖然也有幾天了,但是對這邊還是很不瞭解,一直都很想找個機會和大家好好的談談,但是我知道大家對我還是存着疑慮和擔憂。今日正好,孫將軍你來了,我便和你討教一二。”衛箬衣笑道。
綠萼也馬上端來了纔剛剛泡好了的一壺茶。
茶壺是從鎮國公府帶來的,綠蕊和綠萼這次過來,老夫人恨不得將家都幫衛箬衣搬來才甘心。
孫淮不敢多看衛箬衣,這屋子裡面除了衛箬衣,便是綠蕊和綠萼兩個姑娘家,他看人家姑娘也是不妥,所以孫淮就只能盯着那茶壺看,他移了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覺自己手腳都好像沒什麼地方放。
平日裡都是和馮平那些人坐在一起,隨便怎麼坐,他都覺得沒什麼不妥的,但是如今坐在衛箬衣的身側不遠處,他覺得自己怎麼坐都不太妥當!
“孫將軍喜歡這茶壺?”衛箬衣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家裡的茶壺看,於是好奇的問道。
“啊?喜歡!”孫淮點了點頭,隨後回過神來,馬上就將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不……不喜歡!”
“呵呵。”孫淮的舉動是真的將衛箬衣都逗樂了,她這一笑,恰逢孫淮覺得自己笨嘴笨舌的實在是丟人,於是擡眸看向衛箬衣想解釋一下,這笑容便跌入了他的眼底,沉入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