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瀾帶着寧疏出了關着蘇夢寒的牢房。路過方纔衆獄卒聚集的房間是,原本熱鬧的房間在看到兩人出現的瞬間變得一片寂靜。謝安瀾自然知道是爲了什麼,也不揭破,含笑對坐在一邊的那位何獄丞點了點頭,笑道:“多謝大人。”
何大人有些僵硬地點了下頭沒有說話,其他人自然更不敢說話了。一行人目送兩人走了出去方纔鬆了口氣。
這樣明顯的變化自然逃不出寧疏的眼睛,走出了天牢寧疏方纔道:“那些獄卒的反應很奇怪。”
謝安瀾笑道:“沒什麼,只是有人認出了我們的身份罷了。”寧疏一想起自家小姐的身份,果然立刻肆然了,“原來如此。”自家小姐這般驚人的身份,還真沒幾個普通官員能惹得起。
此時的天牢裡,卻出現了一位謝安瀾也沒有想到的人物。
柳浮雲神色平靜地看着眼前的衆人,看得衆人漸漸地也不安起來了。柳浮雲雖然離開京城多時,但是京城裡知道他認識他的人卻很多。柳家的十三公子,即便是如今柳家的似乎不如從前了,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惹得起的。柳浮雲更是陛下看重的年輕官員,纔剛剛回京便被任命爲刑部侍郎。雖然不是直管天牢的,權限卻也與大理寺有許多重合之處。絕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的獄卒能得罪的。何大人也難得有些拘謹的看着柳浮雲道:“柳大人,不知您有什麼吩咐?”這位大人原本在天牢裡問案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這裡來了。來了吧還不出來,站在暗地裡不知道等了多久了,等到那兩位走了纔出來。就一直盯着人看,看的人心裡發憷。
柳浮雲終於動了,側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天牢裡的獄卒,何大人該管管了。”
“是,下官領命。”上官的吩咐,下面的人除了贊同還能如何?只是…他們到底哪兒得罪了這位柳公子?
柳浮雲視線冷厲的掃過了之前想要調戲寧疏的中年男子道:“拉下去,杖責三十,以儆效尤。”
中年男子一愣,習慣性的想要反駁。頭還沒擡起來就被何大人不着痕跡的踹了一腳,揮手道:“帶下去,狠狠地打!”
左右兩個獄卒聞言,立刻很有默契的上前架住了那中年男子將他往外面拖去。不想柳浮雲彷彿看穿了什麼一般,眼神冷然地看着何大人道:“本官要看到結果,我想何大人應該不會糊弄本官?”何大人心中頓時一凜,連忙收住了心神,道:“是,柳大人請放心,下官一定讓人好好教訓他。只是…他畢竟罪不至死,還請柳大人留他一條狗命。”
柳浮雲點了下頭,越過因爲他的話而停住了腳步的衙役,走出了房間。
“大人…”中年男子哭喪着臉望着何大人道。
何大人嘆了口氣,看着他道:“誰讓你倒黴呢,忍忍吧。”誰知道怎麼的就讓這位浮雲公子不悅了?沒聽說這兩位有什麼了不得的交情啊,難不成怎的只是單純的路見不平?
出了天牢,謝安瀾也沒有回陸府,而是直接去了靜水居。昨天只是過去匆匆一瞥,看了一眼罷了。一年多時間不在,靜水居看起來生意倒是還不錯,只是具體如何卻還不得而知。
自從知道了謝安瀾的身份,寧疏自然也是關注着靜水居的,一路上也跟謝安瀾仔細說了一些關於靜水居的事情。
靜水居的掌櫃畢竟是幾十年的老掌櫃,能力還是十分不錯的。靜水居這一年發展的十分喜人,幾乎已經變成了京城的文人雅士們最喜歡去的場所。畢竟比起翠華樓高昂的價格,靜水居已經算得上是相當的平易近人了。而且還有獨家的酒水加持,如今靜水居的酒也十分出名,甚至比靜水居這個地方更出名。原本只是爲了滿足自家酒樓恭迎和老和尚研究而修建的小酒坊,如今已經可以給更多的商家供應不一樣的酒水了。但是即便是如此,京城內也只有十家酒樓得到了靜水居的酒。而別的商家想過自己研究,也用過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卻都沒有結果也就只能在心中羨慕嫉妒恨了。
進了靜水居,因爲已經是中午了自然是高朋滿座。掌櫃看到兩人進來連忙上前將兩人迎入了二樓的廂房。謝安瀾笑道:“這一年辛苦掌櫃了。”
老掌櫃連說不敢,謝安瀾也不在意只是笑道:“今年年底的獎勵,掌櫃再加三成,其餘人都再加兩成。”
掌櫃的連忙拜謝,笑逐顏開。只要是人就沒有嫌錢少的,更何況少夫人打賞就說明對他們的表現很滿意。雖然作爲下人努力工作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如果能讓上面的人讚賞自己的努力,還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的。
又寬慰了掌櫃幾句,謝安瀾才請了掌櫃出去。片刻後一個平淡無奇的灰衣夥計端着茶點走了進來,恭敬地道:“見過少夫人。”
謝安瀾點點頭,含笑道:“辛苦了,最近有什麼消息?”
灰衣男子道:“倒是沒什麼大消息,不過坊間對浮雲公子回京的事情議論頗多。按理說浮雲公子至少也該上滿三年的任期,如今急匆匆的回來都是因爲百里家崛起柳家地位下降所致。”謝安瀾點頭道:“事實也確實如此,坊間有什麼議論?”
灰衣男子道:“有人將柳浮雲和百里胤放在一起比較。許多人似乎都認爲浮雲公子論潛力的話不如百里胤。百里胤如今雖然官職不高,但是以後恐怕會後來居上。百里大人是百里家的嫡長孫,柳大人雖然不是柳家的嫡長子卻也是最出色的弟子,如此比較倒也不過。只是……”目前的評論來說,柳浮雲似乎遠不如百里胤。
“百里胤?”謝安瀾挑眉。
灰衣男子點頭道:“卻是如此。”
寧疏道:“小姐,有什麼不對麼?”
謝安瀾搖搖頭道:“這消息…最先只怕是從百里家傳出來的。”
灰衣男子點頭道:“少夫人英明,這消息最初是幾個書生無聊時候的閒談,湊巧被人聽見了。不過據說這幾個書生是百里家的旁支,以及百里家書院的學生。”寧疏撐着下巴,不解地道:“百里家這樣做有什麼用處?難道就是爲了證明百里家比柳家厲害。所以百里家的百里家的孫輩也比柳貴妃的外甥厲害?”
謝安瀾笑道:“這個理由麼還真有可能有,不過最重要的是徹底壓下了柳浮雲的聲勢。柳浮雲雖然提前回京,但是在泉州的政績並不小。而且之前在京城的名聲也不錯。百里家雖然名聲赫赫,但是畢竟遠離朝堂許多年了。如今纔剛剛回歸時間不久,一時間就算想要做出什麼驚人的政績也來不及了。柳家就這麼一個拿得出手的後輩,如果柳浮雲比不過百里胤,那麼就證明柳家確實是不如百里家了。”
寧疏皺眉道:“但是如此一來,百里家豈不是落了下乘?”以百里家的聲望,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跟聲名狼藉的柳家計較。這般一比較,百里家是勝過了柳家,但是卻也將百里家自己的格調拉低了。
謝安瀾笑道:“你以爲如今百里家還有什麼格調不成?”
寧疏凝眉一想,也是恍然。百里家既然已經下場來跟柳家這樣的人家爭權奪利來了,那麼這麼多年來的超然身份也就土崩瓦解了。之所以如今還聲勢浩蕩,一是百里家確實是手段了得,人才衆多。二是這世間將師生關係看得極重,百里家桃李滿天下,有勇氣背棄老師的學生卻並不多見。更何況如今百里家正當寵,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會選擇和他們打好關係而不是跟他們針鋒相對。
謝安瀾對灰衣男子擺擺手道:“仔細看着吧,有什麼事情再來稟告我。”灰衣男子沉默的點頭,轉身告退出去。
寧疏看着謝安瀾道:“小姐,難道咱們什麼都不做麼?”
謝安瀾淡笑道:“不用着急,戲總是要讓人家唱完再說。咱們剛回到京城,正好也需要試試百里家的深淺。即便是沒有百里修,百里家的人只怕依然不好對付。”
寧疏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兩人正說話,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謝安瀾側耳一聽,微促的眉宇送了幾分道:“去請靖遠小侯爺進來。”寧疏點點頭起身出去了。片刻後,一個身着錦衣,眉目俊朗的年輕人跟在寧疏身後走了進來。原本在外面還帶着幾分囂張輕狂的神色,進了廂房之後立刻就變得穩重了起來。
顏錦庭神色有些複雜的看着謝安瀾,拱手道:“屬下,見過小姐。”
謝安瀾微微點頭,含笑道:“小侯爺剛剛回到京城,一切可還習慣?”
顏錦庭沒好氣得道:“多謝小姐關心,僥倖安好。”顏錦庭是被昭平帝派去協助百里修的,卻被百里修利用落到了睿王府手中。如今突然回到京城,又怎麼會好?原本謝安瀾並不太贊同顏錦庭回來,他畢竟不是什麼心機深沉的人,回到京城裡即便是最初不被人懷疑早晚自己也要露餡的。只是顏錦庭卻很是想念家中的寡母,更何況她身份特殊。一個小侯爺自然是比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親衛小統領要有用的多。
謝安瀾挑眉道:“竟然這麼容易就過關了?”
顏錦庭輕哼一聲道:“我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陛下怎麼會關注?更何況,我比你們早早一步回京。雖然我父親早就過世了,但是軍中故舊還是有一些的。只要以後不出什麼事,我自然沒事兒。”顏錦庭在京城原本的名聲人盡皆知,不過是個靠着父親的餘蔭過活的紈絝子弟而已,誰也不會太過注意。昭平帝說不定早就已經忘記了他這號人物了。
謝安瀾點點頭道:“那你就先安分一段時間吧,最近不要跟我們接觸的太多。陛下就算一時想不起你來,不代表他永遠想不起來,更不代表別人不會在陛下跟前告狀。”
顏錦庭輕哼了一聲,纔有些不情願的道:“我知道了。”
謝安瀾點頭道:“知道了就好,你也別想的太多了。就跟尋常時候在京城一樣,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玩的玩兒。”
顏錦庭很是淡定得道:“不用你教我該怎麼做一個紈絝子弟。”
謝安瀾笑道:“這個我明白,自然是你更有經驗。”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顏錦庭放在起身離開。出了門立刻變了臉色,使勁將門甩得震天響,一邊陰沉着臉彷彿跟裡面的人說的非常不愉快一般,引來了一種食客的集體的注意。
寧疏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好班上方纔道:“少夫人,這……這是顏小侯爺?”
謝安瀾笑道:“確實是顏小侯爺。”
寧疏咂舌道:“這變化也太厲害了一些。”
謝安瀾點頭笑道:“確實,這段時間顏錦庭倒是成長了不少。”
“……”寧疏心中暗道:不,更讓我震驚的是,顏錦庭那樣驕傲的公子哥兒,竟然會願意成爲睿王府的屬下,聽從一個女子的教導。
謝安瀾庭搖搖頭,心中卻還是有幾分擔心顏錦庭。說是成長了,但是這個時候非要回到京城,也足以證明他還不夠成熟。不過念在他一片孝心謝安瀾並不準備跟他計較,但是該有的懲罰還是必須要有的。
站起身來,謝安瀾道:“時間差不多了,寧疏你先回去,我要出城一趟。”昨晚她連夜出城也只是見了見衆人罷了,具體的安頓和計劃卻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如今那些人也只是被安置在睿王府一次隱蔽的莊子裡面距離京城距離也不算近。
寧疏道:“小姐,我不能一起去麼?”
謝安瀾搖搖頭道:“今天我有事,路也不近要騎馬去,改天再帶你去。”
寧疏點頭笑道:“那好,小姐路上千萬小心一些,早些回來。”
謝安瀾含笑點頭,心中卻有幾分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