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連姚少尹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一般人被明着當成嫌犯,多少會驚慌失措,這玄音師太淡定得過分便算了,竟還似乎在隱隱挑釁他們!
這樣的兇犯,便是他也是第一回見!
徐靜看着玄音師太,皮笑肉不笑地道:“當然,勞煩玄音師太把這兩個小師太叫過來。”
很快,那兩個小尼姑便來到了徐靜他們面前,其中一個小尼姑,赫然就是最開始和徐靜說話的那個小師太!
她見到徐靜,眼眸微睜,似乎很是驚訝,徐靜看了她一眼,淡聲道:“我和姚少尹是爲了追查殺死吳嫂子和江三孃的兇犯而來,方纔我隱瞞身份查探了一番,已是很明確那個兇犯就在你們靜緣庵裡。我們喚你們過來,是爲了問幾句話,你們裡面誰是靜蓮?”
聽說吳嫂子和江三娘都死了,兩個小尼姑都一臉不敢置信,聽到徐靜最後一句話,其中那個臉圓圓的瞧着很憨厚的小尼姑怯生生地道:“我……我就是靜蓮……”
她瞧着比妙蓮的年紀還要小,大概也就十二三歲。
徐靜儘量放柔語氣道:“我就問你幾個問題,你不用怕,十二月二十日那天,玄音師太說她整晚都在房間裡參悟經書,當時守在門外的人是你,可是如此?”
靜蓮立刻點頭道:“是的,當時是我守着師父。”
“大概丑時的前後,你可有親眼見到你師父?”
靜蓮微怔,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有些不安地道:“你們、你們是懷疑我師父是兇犯?不可能的,師父纔不會做這種事!何況,當天,師父雖然一直在房間裡沒出來,但她在房間裡點了燈,她的身影一直投印在拉門上,就這樣一直坐到了天亮,我親眼看着的!”
她說的拉門大抵是用木條和紙製成的門,這種門在大楚也十分流行,這種門薄而透光,晚上如果在房間裡點了燈,人的身影就會十分清晰地投印在門紙上。
姚少尹連忙問:“你確定你那天一直意識清醒?或者那確實是你師父的身影?”
靜蓮臉色微微漲紅,道:“當然,我那天是負責給師父守門的!怎麼可能會偷懶!而且,我、我怎麼可能會認錯師父的身影!”
徐靜淡聲道:“我相信你沒有偷懶,但你守門守了一整晚,就完全沒有離開過?”
靜蓮微愣,道:“我就因爲去茅房離開過兩回,但每次去茅房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刻鐘!”
徐靜立刻問:“你是什麼時候去的茅房?”
“大、大概申時正(下午四點)和亥時正(晚上十點)的時候……”
徐靜微愣,“申時正不是下午的時候嗎?玄音師太這麼早就開始參悟經書了?”
靜蓮點了點頭,道:“那天、那天師父的事情完成得早,難得下午沒有別的安排,她便說要多花點時間參悟手上的經書,那本經書到了她手上這麼久,她因爲事務太過繁忙,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研究,以至於把翻譯的進程大大拖慢了。”
“可申時正,應該還沒吃晚膳罷?”
“那天師父特意交代了不吃晚膳,師父本來就不怎麼重口腹之慾,這是常有的事……”
“也就是說,你在你師父剛進房間參悟經書沒多久,就去了一趟茅房?”
“對,我、我習慣在守門最開始的時候先去一趟茅房……”
“那你們一直要守到什麼時候?”
“守到師父房間裡的燭火滅了,就說明師父要休息了,師父先前說過,我們到那時候也直接回去休息便是,不用特意詢問她。”
徐靜眉頭一蹙。
說明她們一直到最後,都沒親眼見到玄音師太,也沒親耳聽到她說一句話。
徐靜又問:“你守門那晚,你師父房間裡的燭火是什麼時候滅的?”
“那天師父休息得比較早,大概、大概丑時正(凌晨兩點),燭火就滅了。” 徐靜不禁暗暗地和姚少尹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轉向一旁的妙蓮,道:“我聽說十二月二十七日那晚,玄音師太也在通宵參悟經書,當時守門的是你,那天守門的情況又是如何?”
妙蓮要比靜蓮沉穩一些,道:“我的情況跟靜蓮差不多,師父的身影一整晚都投印在拉門上,子時(晚上十一點)左右,師父還出來喚我去沏壺茶過來……”
徐靜微微揚眉,道:“那之後,你師父可還有出來,或者開口讓你做什麼?”
妙蓮搖了搖頭,“沒有了。”
頓了頓,她有些不安地加了一句,“師父是得道的高僧,跟我們不同,平日裡修煉的時候,一坐定就是一整天不動都是有的,師父一旦專心做某件事情,就會忘記周圍的一切,她時不時走出來或者開口讓我們做事,纔不正常。”
彷彿努力想讓徐靜他們覺得,她師父一整晚這樣坐着不動或不說話是很正常的。
若是平時,玄音師太這樣或許確實是很正常的。
但不是這兩晚。
徐靜眸色微深,只道:“我明白了,你那天可有像靜蓮那般離開過你師父門前?”
妙蓮咬了咬脣,好一會兒才道:“離開過……”
“什麼時候?”
“我就離開過一次,寅時(凌晨三點)左右,我去了一趟茅房……”
徐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們替你們師父守門的時候,時常會去茅房嗎?”
妙蓮的臉微微一紅,道:“人、人有三急,這是很正常的事罷?我們也不像師父,經過了那麼多年的修煉,能輕易做到入定一整天。”
“那你守門那天,你師父房間裡的燈是什麼時候滅的?”
“卯時正(凌晨六點)左右。”
徐靜點了點頭,淡淡一笑道:“我的問題問完了,你們先離開罷。”
他們此時正坐在靜緣庵後院的一個石桌旁,兩個小尼姑離開後,姚少尹立刻道:“徐娘子,這種情況的話,玄音師太要僞造自己的不在場證明理應不難,只要她趁着那兩個小師太離開的時候,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人偶放到書桌前,她再偷偷離開便是了。
至於房間裡的燭火,有些比較粗長的蠟燭能燒很久,燒五六個時辰都沒問題,只要玄音師太離開的時候,保證燭火燃燒的時間能覆蓋她行兇的時間就行。”
有些地方舉行婚禮的時候,還有龍鳳燭要燒上一整晚這樣的習俗。
徐靜看了他一眼,道:“沒錯,玄音師太經常會讓自己的弟子幫她守門,弟子們守門時時常會去茅房她定是知道的,也知道她們去茅房的一些習慣。
吳嫂子是在丑時從屋頂上掉下來的,但如今的城門大概酉時正(下午六點)就會關閉,所以玄音師太那天特意很早就進了房間鑽研經書,還叫了靜蓮來守門,因爲她知曉,靜蓮一般在守門最開始的時候便會去一趟茅房。
這樣的話,她申時正就可以離開靜緣庵,雖然靜緣庵離西京城有一段距離,但一個時辰,怎麼也夠她在城門關閉前進到城裡了。”
徐靜頓了頓,沉聲道:“而江三娘那天離開了江家,很大可能出了城,兇犯是在城門開了後,把她帶回到城裡的小東江把她殺死的,所以,玄音師太只需要在城門開啓之前離開靜緣庵,找到江三娘,便可以實施她的犯罪!”
因此,她不需要守門的弟子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去茅房,只要知道他們在守門的某個時間會去就行了!
難怪玄音師太見到姚少尹後,連裝都不想裝了。
因爲她很清楚,他們既然已是查到了這裡來,遲早都會發現,她身上的殺人嫌疑最大!
姚少尹立刻一拍桌子道:“這樣的話,咱們只要能找出玄音師太用來做替身的那個人偶,基本就能證明她就是兇犯了!”
就算這不能直接證明她就是兇犯,也能證明她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徐靜卻靜默片刻,緩緩呼出一口氣道:“事情只怕不會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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